约摸等了半个多小时,林朝阳等人被告知,陈司南临时提出了更改见面地点。
中间人发给孙仁一个半山别墅的地址,林朝阳一行人又叫了出租,晃晃荡荡往新地点赶。
“刚刚发消息的是她经纪人。”孙仁在副驾上猛塞着葱油饼,刚刚在新天地等了快一小时,等得肚子都饿了,出来时,在路边小摊买了些吃食,随便应付。
林朝阳握着手机,在李升的私聊界面里进进退退。
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一声呢?
这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三人里,只此李英达留意到孙仁话里的那声“经纪人”――啧啧,你品品,经纪人。
遥想当初,他就深知一班有个性情孤傲的冷美人,不常来学校,全年十二个月有八九个月都待在剧组。
众人称她为校花,却鲜少有人见过她,只知这位校花有个与她本人一样神秘离奇的梦想,那就是做个大明星。
陈司南和陈司南的明星梦是一中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连带着那些昏黄模糊的青葱岁月,流入旧梦的漩涡,遥远而不可寻。
李英达知道,李升钟爱陈司南,陈司南钟爱林朝阳。
哪怕他早在高中时就听到过有关三人不下五个版本的恋爱绯闻,但如今细细想来,仍有如临大敌之感。
就像被陈柏青嘲笑衰老,被副导演指责肥胖,
就算昨夜枕畔还听着林朝阳说“我爱你如初”,就算他现在的手与自己紧密相握,他距离自己不到十五公分的地方,人就在身旁。
他还是感觉到不安。
李英达把头往林朝阳身上靠近了些,远望那一望无际的盘山公路,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嘤咛。
月上柳梢头。
车子一路畅行,最终停在一扇大铁门前。林朝阳捏着小票,钻出车时,看到某人对着邻近的小树林大叫了一声。
“乖乖,这都快出上海市地界了吧?”孙仁掏出手机,飞快拍下了身前高大的建筑物群。
五秒钟后,林朝阳听到孙仁发出的惊叫――来自他发自内心的感叹――“没搞错吧?这房子值六千多万?够买汤臣一品了吧?”
李英达将耳边的花取下,捏在手中玩弄,气定神闲,“你不都说了经纪人吗?什么样的人会配经纪人?那当然是大明星。明星哪有没有钱的?这种房子,年限、地段、维护成本摆在那儿,也就那样吧,还不如公寓住得舒服方便。”
林朝阳说:“你比我懂得多,果然是过过富日子的人。”
李英达眼神一黯,立刻将话打住,抬步走到了前面。
“叮咚------”门铃清脆。
林朝阳理了理校服,等了两三秒,见无人开门,又摁了遍门铃。
“叮咚------”
这次他听到了跑步的声音。李英达穿着睡衣,一路小跑着出现在转角口。
“都跟童妈说了今天有同学要来,”李英达帮开门,显然还没睡醒,眼睛底还挂着惺忪,“就是不听,还说不会这么早,白让你站在太阳底下等。”
林朝阳抬手擦了擦汗,小心跟在身后,像只鸵鸟。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花园。
李英达家坐落于泾川最显赫地带,他家有钱,这林朝阳是知道的。可他从来没想过,会如此之有钱。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不说别的,单只是眼前的花园,林朝阳和李英达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穿过去。过去里,他只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的高屋大院。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走进这样的富丽里。
李英达启了门,三五只柯基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旋转的大理石台阶上走下一位美妇人,一身丝绸家居服加身,脸上妆容精致,林朝阳下意识叫了声“阿姨”。
果然富气养人,他想,这屋子里无论男女,都透着一股他从未闻到过的奢靡气息。
他很难形容那种味道,像是陈年发酵的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
“英达,你同学来啦?”美妇人纤手一挥,柯基们又一窝蜂跑到了她那里去,闹哄哄的,添出几分活络气氛。
李英达说:“他叫林朝阳,来给我补数学。”
“什么时候你对学习这么上心了?”女人似是调侃地瞥了男孩们一眼,弯身抱起一只柯基,一下一下地抚。
“这屋子里什么东西坏掉了?”女人往四周闻了闻,扭头冲楼下喊,“童妈啊,没事多开开窗户呀,是不是又是什么水果坏掉了?老是跟你说水果不要放太久......”
李英达说:“那我们先上去?”
林朝阳“嗯”一声,提起袖子嗅了嗅,没再说话了。
“在复数域中,负数-1的平方根记为i(即i=-1),称为虚数或虚数单位。任何一个复数都可以用一个有序实数对(a,b)唯一确定,可以用建立直角坐标系的平面来表示复数。”
林朝阳专心翻着讲义,圆珠笔划过定义,另一只手抓了抓后脑勺,领口处有些痒。
他特意坐得离李英达远一些,因为他留意到,李英达的房间里没有窗――没有窗的话,某些味道就散不出去。
男孩害怕“水果坏掉”。
纯虚数的定义讲到一半,旁边人先按捺不住了。林朝阳见某人完全没心思看书,两只眼睛从头到尾直勾勾盯着自己,突然莫名地紧张。
“有……有脏东西吗?”男孩摸了摸脸,烫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想李英达一脸迷弟地说:“林同学,你以前在江北读书,就没人说你长得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