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些小聪明,还是二爷机智。”
不知怎的,看着她这副模样,段景思心头就是再阴霾,也会好上一点儿。他来了兴趣问:“蓁哥儿,且问你,你可有那种时候,便是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对,所有人却都跟你说,那件事是对的。”
“怎么没有?”顾蓁方才得了一句夸奖,有些兴奋。
“有一年,我帮别人养鸭子,一共五十只,早上赶去河坝里吃草,下午天黑就赶回来。夏天过了,我养得膘膘的,数得好好的,交给了那主人家,钱货两清。谁知道,第二天他们又翻了脸,定说少了一只,是我烤了吃了的。”
赶鸭子?段景思神思游离,他从未亲眼见过人放鸭,想象蓁哥儿挽起裤腿儿、扎起袖子,手执长竹竿,“嘎嘎嘎嘎”邀着、唤着的模样,觉得一定很有趣。此刻又听她说少了一只,有些为她紧张:“然后呢?”
“请了里长来,里长那老头儿,只知道和稀泥,偏说是我小孩子贪玩儿,定是眼睛没瞧着,跑了一只,给那家人说饶了我去。”
段景思心道:“和稀泥,倒是现在惯常的做法。”
“里长说了话,大家都认了,都说我小孩子不懂事,那家人就勉勉强强地应了。我却不能同意,便如二爷那镇纸,不是我拿的就不是我,怎能这样模模糊糊的?”
段景思听她提起镇纸,又为自己冤枉了她有些惭愧,正色:“是这个理。”
顾蓁哪里想到了这一层,挺着胸脯,脆生生地说:
“我气得发疯,嘴上只好应了,暗地里却日日去他家门外守着。终有一天,让我发现了,是他自己家的傻儿子嘴馋,偷了鸭子去河坝上烤了吃的,倒赖在我身上。”
“后来,我耐着性子,去河坝上把毛和骨头找了出来,又把里长、众邻叫来评理,人赃并获,那小子才认了账。”
段景思听完,忽的一拍桌子,说了个:“好!”
倒是唬了顾蓁一下,从满脸得意的旧事中惊醒了来。
她偷偷觑他一眼,嘀咕道:“二爷今日怎的有些不同?”
段景思也意识到了,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色道:“没事,你做得很好。”心里却说:“老太太或许说得对,蓁哥儿是个福星。”
吴家这边,事情既已弄清楚了,段景思便定了明日一早回程,回去吴江府城了再与赵师爷商议。
天快黑了,顾蓁把马车上的泥浆洗刷了去,给马儿喂了草,最后检查了一遍马车。便要进屋休息,远远一看,暮色中,两个妇人挎着篮子,正往吴家这边来了。
顾蓁愣了一愣,瞧着其中一人,似乎有些熟悉,她想了一瞬,忽的大惊,飞快跑去屋里。
第17章 逃命
段景思听她说了,心中也是震惊,立刻问:“吴武呢?”
十分不巧,下午吴武与段景思密谈之后,便有人邀他做柜子,当时便出发去量尺寸了,此时尚未归。
原来吴文的娘子,正是中秋节那晚,烧宝塔时的陈姓妇人。
吴文本也识得字,不是很信鬼神之说,死了儿子,陈氏时常唠叨邪祟,他便也信了几分,加上父亲的冤屈郁结心中十数年,这才有些失了神志,被哥哥接来乡下养病。
此时吴武不在,陈氏认定段景思是戕害儿子的邪祟,便是他有理,也与冲动之下的吴才,说不清楚。
段景思当机立断:“我们先出去避一避。”
二人收拾了重要东西,悄悄摸去院外拴马处。逃命时刻,马车自然比不上直接骑马了。段景思刚刚上了马,正伸出手去拉顾蓁,吴文便破门而出,手里举着上午砍树的那把斧头。
“混帐猢狲,阴邪奸佞,毒我父亲,又害我儿,如今哪里逃去?”
两个妇人在屋内吓得变了脸色,迎儿也哇哇大哭起来。
段景思沉声喝道:“快上来!”
顾蓁本就不会骑马,见吴才此阵仗,腿都软了。
段景思忽的长臂一捞,握住她半边肩膀一使力,将人捞在了身前,箍在怀里。吴才砍刀一扔,几乎就要落在马腿上,
段景思却快他一步,猛拍马臀,马儿受惊,扬长而去。
顾蓁从未骑过马,一时头晕目眩,僵在段景思怀里不敢动,只觉上面之人热气扑在她头上,背后一颗心砰砰跳得十分有力。
便是受着、听着,似乎也给了她一些力气。
跑了许久,周遭景致也陌生了起来,段景思才拉下马缰,缓下些步子。
“方才可吓着了?”段景思此刻的声音很柔,像是羽毛拂过心扉。
“腿有些软。”顾蓁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有些虚弱地说。
又缓步走了一刻钟时分,顾蓁气力恢复了些。
身后段景思忽的冷声喝道:“直起身来!”
顾蓁吓得一抖,腰杆挺得笔直。
段景思欲把缰绳塞在她手里,有些冷漠地道:“自己试试看。”
顾蓁伸手出去,咽了下口水,却又因害怕缩了回去。
段景思竟就这样丢了,也不去再牵。
马儿觉察到不适,忽的没了方向,乱转起来,顾蓁赶紧抓了绳子,心中砰砰跳个不停。
段景思在她耳边柔声道:“不要怕,夹紧马腹,握住缰绳,平视前方。”
顾蓁试了一回,勉强能控制方向了,走了一段路。还不待她高兴,段景思忽的一手抱住了她的腰,一手猛拍马臀,马儿又奔驰起来。
顾蓁吓得想大叫,段景思却又在耳边说:“不要怕,想着刚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