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舔舔嘴唇,不好意思道:“是呀,不过我只在梦里吃过,光是拿出来说说,我都觉得好开心。”
段景思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如常:“你好好办事,自然有赏你的。不过,以后不要瞎胡说,这明明是曾子杀猪、告诫妻儿诚信为本。”
顾蓁已知这位主子惯爱说教,应了。
段景思却忽的一下,想起了什么,又问顾蓁:“对父母来说,最关心的是什么?”
顾蓁笑道:“这还用说?看老夫人对二爷就知道了。”
段景思听了,凝神细想了一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好久,他忽的靠近了顾蓁,附在她耳边,悄悄吩咐了她什么。
秋天的乡野显得十分高旷,泥巴小院儿外,两人挨得十分近,若是旁人见了,真有些暧昧气息,连马儿也别过眼去,闲闲嚼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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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第一本,有很多不足,数据大概也是已签约里最凉的了(甚至比未签约的还凉)……虽然有点受打击,但还是会认真写完的,再认真复盘,准备第二本。
第16章 迎儿
吴武把吴文关在了屋里,这下断不让段景思和吴文再单独在一起了,就陪着他说些话。
顾蓁与吴武的小女儿迎儿,在外面玩踢毽子。顾蓁之前本就带过孩子,这下子与这个小女孩玩得十分投机,二人咯咯咯咯地大笑,声音在这家小院儿里回荡。
屋内的段景思若有所思,看向陪在一旁的吴武:“一路见得,琵琶乡人也不少,怎的就没有私塾先生教些孩子识字?”
吴武叹道:“偏远山乡,学个手艺活儿要紧,琵琶乡里,众人颇信鬼神之说,对读书识字不甚关心。”
段景思听了有些心惊,却不好多说什么。吴武也是一个字不肯多说的。一时都有些沉默。
话已至此,再说已是尴尬。段景思道:“既如此,我们便准备走了,叨扰半日,多谢吴大哥了。”
吴武明显松了一口气,客气了几句。
顾蓁牵着迎儿的手进来了,笑吟吟地说:“吴家大哥,我与迎儿小姑娘玩了半日,她有些累了。”又有些奇怪地说,“怎的不见二位夫人?”
吴武回过神来:“今个儿是琵琶乡里的集市,她们去那边卖东西去了。”
这下说得小女孩儿想起了什么,忽然从顾蓁手里挣脱,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扭股糖似的扑进了吴武的怀里。
“爹爹,娘怎的还没回来?”
吴武拍了拍她的小脸:“天黑了就回来喽。”
女孩儿又把手里捏成一团的东西,展开来举给吴武看:“方才蓁儿哥哥教我写的字,爹爹说说,这几个是什么意思?”
吴武一看,脸色却是一变。
顾蓁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迎儿央我写字,我也识不得几个,一时想不起来,见房中有一副墨竹图,图下写了‘清白至真’四个字,便教迎儿写了,吴大哥不会怪我吧?”
段景思一看,立刻说:“这说得是为人要坦坦荡荡,譬如这几个字是迎儿写的,便不能说是你爹爹吴大郎写的。”
迎儿歪着头,尚有些不解。吴武脸上却一时白一时红。
段景思又叹:“令尊将此图挂于正厅,想是真正清白坦荡之人。”
此时关在屋后的吴文又一下下锤着房门。
吴武心中如遭重锤,念及家门不幸,父亲、兄弟屡遭厄运,有些难受。又想,今日不说,只怕此事再也没有机会了。
“罢了罢了,”吴武长叹一声,将迎儿交与顾蓁带走,朝段景思交待了事情。
原来吴顺当年进京赶考,发觉对面的考试夹带经文作弊。他考试之后便告知考官,谁料考完之后,他自己却被判定为作弊,被褫夺了举人资格,撵回了老家,不久便死了,似乎是中了□□。
吴顺临死前,嘱咐两子务必要查清此事。可惜,吴武胆小,吴才激愤,曾有官府来调查,却暗示了他们“正确说法”,慢慢的,吴武便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
段景思知了事情,安抚了吴武几句,并说,此事他一定会再查,将事实写进《吴江仕林志》之中。
吴武方才受了迎儿之激,心头一时松懈,说了此事,此时却仍有些恐惧。只道:
“举人老爷大义,只是我们升斗小民,万万不敢再掺和进里面去。不管举人老爷欲要将此事写进哪里,皆是与我们无关,我爹是病死的……”
段景思想了想,也理解他的担忧,没有再说,脸色沉重地回到房内,在《仕林志》吴顺那条中,添了两个字:有疑。
他忽而前日在清风楼上,吴江士子聚首商议,一个叫裴远的士子莫名其妙地死了,众人疑心他得罪了朝中的权贵,便是商量要同气连枝,再不管这些“闲事”。
只有他段景思拒绝了。
如今朝廷之上,太子、赵王两党争夺日烈。太子表面是正统,却是姚贵妃所出,并无根基,且资质平庸、难当大任。赵王平定西北,军功在身,威名赫赫,其母颖妃出身亦贵。说到底,太子靠的,不过是今上对姚贵妃的宠爱。
但赵王也不是没有缺点,他长于武事,残暴无度。有人担心他如果上位,黎朝将连年征伐。
是以,朝中又有一党,以三朝元老宋太公为首,但持观望态度,两不偏袒,表面上只以今上马首是瞻,究竟拥立哪位,无人知晓。
更虽说吏部属太子主管,可三党斗争经年累月,互相暗查眼线,各部关系早已错综复杂。
让吴顺死的是谁?裴远之死究竟是意外还是其他,不花一番功夫,是查不出来的。
段景思不想掺和这些党争之中,他也不像松阳县赫赫有名的郑捕头一般,追缉凶犯,他只想分清一些事实、记录下真相。人已经死了,却不能再让人家蒙上不白。
顾蓁推门进来,道:“二爷,事情可成了?”
段景思抚着额头,冷声道:“成了一点,可又更乱了。”忽的,又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太冷了些,便搁了笔,换了口气说,“方才多亏了蓁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