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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哀帝 第50章

大汉哀帝 高桥崆 5667 2021-07-05 08:33

  “若要臣妾眼巴巴看着兄长跟夫君打得火热,臣妾不光做不到,日子长了,没准还会跟抢自己男人的人翻脸,哪怕对方是亲哥哥也不例外!除非......除非这场婚姻于感情无涉,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逢场作戏,夫妻之间对外组建起家庭,对内则形同陌路,也未可知......”傅黛君陷入推演假设的漩涡之中,嗫嚅良久,猛然恍悟过来道,“哎呀!臣妾怎么没有早些想到这层玄机呢?多亏姑母点拨,倒是叫臣妾另想起一事。姑母可知,宫外风传,无忧翁主未婚先孕,跌落台阶流掉那孩子,其实并非驸马都尉骨血,当初董朱侯府联姻,或许另有隐情,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似的......”

  ☆、联袂

  “驸马都尉宅心仁厚,明知无忧翁主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还不惜为保全对方名节而伸出援手,联了这场形式姻缘。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傅瑶循循善诱地问道。

  “姑母的意思是,驸马都尉之所以会迎娶无忧翁主,为的是与翁主合谋,隐瞒腹中胎儿的来历?”傅黛君听傅瑶戳破窗户纸,犹如醍醐灌顶,立时茅塞顿开。

  “这可不是哀家的主张,而是皇后自己悟出来的道理。”傅瑶轻描淡写地与流言蜚语划清界限道,“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到头来反赖哀家诋毁无忧翁主行为不检......”

  “臣妾不敢!”傅黛君连忙改口道,“朱宛亦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与驸马都尉沆瀣一气欺君罔上,哄骗皇上破例开恩许她翁主尊位不说,连其父朱博也获封阳乡侯,着实悖理!”

  “爱屋及乌,倒也算不得悖理。”傅瑶微微摇头道,“你真以为皇帝置身事外,被驸马都尉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翁主的处境?真是笑话,怎么可能!若非皇帝授意,听任驸马都尉委曲求全,你口中的逢场作戏也好,大张旗鼓的侯府联姻也罢,都将被扼杀在摇篮之中。正因为皇帝知晓,董朱两家结成的形式姻缘,不会给自己和驸马都尉之间的鹣鲽情深带来不利影响,这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为翁主和她肚子里见不得光的孩子找到关内侯府这棵大树遮阴。回过头来想,依皇后看,会不会昭仪入宫一事,也是这般人为操纵的结果呢?”

  “姑母的意思是,如同当初驸马都尉娶翁主过门一般,此番董昭仪入宫为妃侍奉皇上,也仅仅是一场混淆视听的形式姻缘,唯有不触及皇上与驸马都尉彼此之间的感情维系,各方才能达成最后的妥协。”傅黛君沿着皇太太后傅瑶的理路继续往下深挖道,“皇上心知肚明,昭仪放在椒风殿不过是一件你情我愿的摆设,于是由着驸马都尉把妹妹送进宫来,说到底,无非‘爱屋及乌’四个字使然......”

  “你自己开了窍,渐渐明白事理起来,与哀家有何相干!”傅瑶沉脸怨怅道,“日后若是不放警醒点,再受人编派吃了亏,就算你是傅家女儿,只怕哀家想要保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姑母训示,臣妾断不敢忘!”傅黛君应诺,两眼闪着寒光道,“臣妾唯有自强,才保得住后位!要想刹住椒风殿和凤凰殿的风头,除了寻着董氏兄妹的痛处猛戳下去,恐怕没有其他办法。臣妾会让娘家人帮忙,查清朱宛亦没能保住那一胎暗藏的‘典故’,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昭仪进宫背后的原委,请姑母宽心。”

  “哀家能不能宽心还在其次,你贵为皇后,只有拯救眼下后位危悬的险况,保得椒房殿屹立不倒,才能指望将来有宽心之日可过。”皇太太后傅瑶语重心长道。

  “姑母讲的这个道理,臣妾不是不明白,但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傅黛君畏难蹙眉。

  “哀家瞧着昭仪秉性,似与驸马都尉大相径庭,倘若真是只狐狸,时间长了,终会露出尾巴来的。椒风殿的动向,你我自不待言,尚有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旦昭仪有违初衷,贪慕圣心,不待旁人动手,皇帝头一个容不得她。”傅瑶冷笑道,“到时势必惹得兄妹反目,便是驸马都尉,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你只需擦亮眼睛,明哲保身,然后瞅准时机,闻风而动,一击致命方不失为稳妥之道......”

  “臣妾懂了,姑母放心!”傅黛君这梦中人被皇家长辈一语点醒,自认至此结束了被动挨打局面,迎来了全面反击的新形势,不免显得底气十足,满心憧憬着他日将董氏兄妹踩在脚下慢慢□□的痛快淋漓,遂领着卉云缓缓退出了永信殿。

  “琉璃,你说哀家当初选择黛君这孩子给欣儿做皇后,是不是错了?”傅瑶黯然叹道。

  “奴婢不敢妄议皇后,只是觉得昭仪颇有城府,不及皇后仁孝......”琉璃应道。

  “黛君身上这点仁孝,说难听点不过是愚蠢自大罢了。”傅瑶的声线软绵无力,不知是感到困乏还是心生懊丧,“你的眼睛倒毒,知道与心思缜密的昭仪相比,哀家宁肯护着轻狂无知的皇后。不错,若是昭仪他日真成了哀家的孙媳妇,难保哀家不会被人当成一个没用的老太婆,在这冷清的永信殿里慢慢耗死......”

  “太后何故生此悲观之念?”琉璃安慰道,“后位之事,不是像奴婢这样的卑微之人可以妄加揣测的,单以常识而论,稳居中宫靠的不止是心机,更需要庞大的家族势力作为后援。昭仪是个聪明人,想来不敢贸然挑战皇后权威,否则便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此番皇后得太后警醒,必不负所望,在与董氏兄妹的博弈中占据先手,扭转局势更是指日可待!”

  “琉璃啊,你话中提到心机和家族势力足以左右宫廷纷争的结局,哀家都赞成,不过你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家子嗣。你想过没有,一旦昭仪先于皇后诞下龙裔,前朝后宫的力量格局必将迎来剧烈震荡和巨大调整,倘若董家投靠王氏一族,那时我们傅家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傅瑶内心焦灼地望向琉璃。

  “太后高瞻远瞩,奴婢自愧弗如。”琉璃叹服皇太太后傅瑶的深谋远虑,却对主子口中所谓皇家子嗣一说略有微词道,“恕奴婢寡闻,昭仪乃是驸马都尉胞妹,若入宫封妃已是事从权宜,那依奴婢看,昭仪能否受幸于皇上也未可知,毕竟这中间隔着一个圣眷甚隆的驸马都尉。且就目前的情形而言,皇上接纳昭仪多半是形式姻缘使然,并非为了传宗接代......”

  “并非为了传宗接代?这不过是皇上和驸马都尉的一厢情愿罢了!哀家早知驸马都尉单纯,既然促成昭仪进宫一事不是想要争权夺利,那就极有可能是昭仪本人在这当中做了手脚,为了接近皇上,不惜利用骨肉至亲上位,接下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傅瑶深忧道,“哀家提醒皇后关注昭仪的入宫动机,又恐她成事不足,所以还得靠你留意,宫内宫外,多派人手跟进此事,尤其要盯牢椒风殿,遇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报与哀家知晓!”

  “谨遵太后法旨!”见傅瑶耿耿于怀,如临大阵,琉璃不由诺诺连声。

  “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昭仪倒还只是个小角色。哀家担心的,是有朝一日王政君这个老妇,为了对付傅家而与昭仪联手。琉璃啊,王氏一族终归是哀家和哀家家族的最大对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傅瑶接着道,“哀家听闻,这段时间大司马王莽辅政比孔光还显积极,之前罢乐府便是他在皇帝背后鼓捣,近日废除任子令和诽谤欺诋法、禁郡国献名兽等为政之策,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参与,看来是急欲鹤立鸡群,博取朝廷大贤的名声啊!”

  “不光如此,太后可知,世人皆道大司马为官清正无私,生活克勤克俭,坊间流传,大司马夫人的衣着装扮还不如其他官宦人家的婢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琉璃借题发挥道。

  “这正是大司马厉害之处!消息放出来了,势也造起来了,既已美名远扬,纠缠传闻的真假还有意思吗?”傅瑶眉头紧锁道,“你没听左将军师丹前日进殿来见哀家时说,皇帝命丞相孔光速拟什么限田限奴的法令,岂料孔光这老匹夫圆滑世故,知此法令一出,必因触动朝中权贵利益而引火烧身,故巧言推脱,撇清干系,把蹴鞠踢给了大司马。王莽何等老辣,当面向皇帝晓以利害,声称限田限奴损益参半,自己不知从何着手,转身又将蹴鞠给踢了出去。唯有这师丹和哀家那素来耿直的堂弟傅喜,接过烫手的山芋,遵从圣意草拟了法令,不日便将交由百官于朝堂之上共商共议,决定是否颁布施行。”

  “太后私底下要不要给皇上提个醒,以免天子犯了众怒而不自知?”琉璃试探地问道。

  “无妨。”傅瑶不以为然道,“此法令关乎百官福祉,若严格执行起来,你想过没有,大小官员名下按律应当充公的田蓄奴婢,加起来该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目!你以为这些混迹官场之人,会舍得挖自己墙角,赞成这道无异于自戕自戮的‘恶法’,甘愿将名下财产上缴国库吗?既然法令注定会夭折,何不让百姓们了解,皇帝曾经煞费苦心地想要为民造福,却因朝中权贵纷纷阻挠而付诸东流了。如此一来,兴许反而能够增进皇帝的圣誉也未可知......”

  “皇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盼望有所作为,有时为政激进些也在所难免。”琉璃附议。

  “皇帝年轻气盛,为政激进本来无可厚非。怕只怕王氏一族抓住皇帝年轻气盛这一点,狐假虎威,为巩固自家地位而折损天子的英明......”傅瑶叹笑道,“太皇太后王政君长久以来坐镇长乐宫,树大根深,要扳倒这老妇,绝非朝夕之功,尚需从长计议。大司马王莽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包藏祸心,乃是王氏一族安插在皇帝近前的最大毒瘤,若不早些拔除,哀家寝食难安!琉璃啊,当务之急,咱们得尽快想个法子,替皇帝扫清障碍才是,至于王政君嘛,留给哀家一个人慢慢对付就好......”

  ☆、豪赏

  数月后,次年春日,某夜戌时三刻(晚上近十点)。未央宫,皇帝寝殿。

  刘欣伏案批阅奏章,董贤在侧掌灯研墨。

  “限田限奴,让利于民,是我继位以来筹谋许久的一件大事,你是知道的。左将军师丹照我的意思,递上来他草拟的法令草案,我从头至尾读过之后,觉得很好,文辞严谨、文笔流畅、措施可行,不愧是我的老师。”刘欣将手中帛书递给董贤道,“你也瞧瞧有无不妥。”

  “你既觉得很好,何必还要我看。”话虽如此,董贤仍旧乖乖接过对方送到手边的帛书,展开,只见上面详细写明了法令宗旨和具体规则。文曰:“制节谨度以防奢淫,为政所先,百王不易之道也。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畜奴婢,田宅亡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诸王、列侯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过三十顷。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贾人皆不得名田、为吏,犯者以律论。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

  “我说好,指的是利于百姓,并非利于权贵。星辰可知,自古官民争利,那些于百姓有利而对官吏有损的政策法令,往往得不到朝廷权贵的认可,免不了在摇篮中被扼杀的宿命。”刘欣扼腕叹道,“明日早朝之上,我打算将此法令草案提交百官商议,却并不期待斩获预期的成果。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如果说过去不明白的话,一路走过来,怎么也该体悟到了。”

  “我看法令上说: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占田不得超过三十顷;诸侯王的奴婢以二百人为限,列侯、公主一百人,吏民三十人;商人不得占有土地,不许做官。超过以上限量的,田蓄奴婢一侓没收入官。但据我所知,眼下达官贵族之家鲜有不超过法令规定上限的。远的不说,单论我和赟妹赖以栖身的董府,父亲位居列候一档,封侯短短一年多来所蓄土地,就多达近五十顷,家中服侍之人加起来也有小二百号人。若严格执行法令,便是近半数的田蓄奴婢都必须充公。这在京城贵族当中,还算是少的,更有甚者,搞不好多半家产都将被这一道法令给没收了去。这些身家遭受重创之人,怎么可能真心拥护‘劫富济贫’的善政呢......”

  “所以为夫手里还握有第二套方案,不过需要星辰你的鼎力配合。只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才敢付诸行动。你若不肯点头,我再另想对策。”刘欣朝心爱之人渴求地眨巴起双眼来。

  翌日午前。凤凰殿。

  董贤忙里偷闲,此刻正在殿内阅览竹简闲书,忽闻宫人报称昭仪来访。刚起身准备挪步相迎,但见董赟已领贴身侍女撷枝急匆匆行至殿内。待简单行过礼后,只听董赟吩咐撷枝道:“你且去殿外候着,本宫有体己话要对驸马都尉说。”

  见妹妹不苟言笑,董贤早已洞悉对方来意,索性也将殿内诸宫人遣开,再做道理。

  偌大的凤凰殿便只剩下董氏兄妹二人。气氛凝重。

  “哥哥真沉得住气,你可知道,我们董家如今已成众矢之的了!”董赟面露骇惧之色道。

  董贤微微频头,默然无语,仿佛早知有此一事般无动于衷。

  “哥哥可知,今日朝堂上曾有一场限田限奴婢之议,满朝文武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反对法令颁布的呼声占了上风。皇上见法令无法获得通过,便随口问了一句:大家是不是都觉得,还是不要限制田蓄奴婢为好?在场多数人自然都应诺。”董赟忐忑不安地告诉董贤道,“谁知皇上点点头,随即下旨,赏赐我们关内侯府土地两千顷!不是两百顷,也不是两千亩,而是两千顷呐,哥哥,这样一来,你我兄妹和父亲他老人家还不叫人给当成活靶子啊?”

  “赟妹先别着急,”董贤淡笑着安慰如坐针毡的董赟道,“等你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明白皇上这样做的原因了。”

  “听哥哥的口气,莫非早就知道,皇上会借今日早朝之机,当着众大臣的面下这么一道骇人听闻的圣旨,一口气赐给董府如此量大的土地?”董赟留意董贤的神情,发现对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表露出丁点的意外,于是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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