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战说的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阴孩生前年岁也不大,不管是元魂还是阳气都不足于成年人,所以即使是死后有怨气,以它们的本事也不过只是能在夜间吓吓那些阳气不足的,但凡来个壮汉,它们也会被吓得畏畏缩缩。想要绑走孩子,确实是不太可能。
抚徵忽然舒了口气,心安定下来:“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
秦无翳夹菜到她碗里:“我看你今儿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中午也没怎么吃,所以我做了点你爱吃的菜,多吃点。”
抚徵听话地夹菜喂进嘴里,因为说通了的关系,心里着实是放下不少,吃饭也不觉进得香了些。
夜里,万籁俱寂,抚徵收拾完躺在床上,刚闭眼寐了不到一刻钟,忽然听见窗子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有些远,像是来自街上,不注意还真是不容易听见。但她耳里极佳,稍微风吹草动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当下翻身起床,走到窗口边稍稍拉开了一条缝,顿时惊愕不已。
窗子外边的街道上,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街面却突然出现了七、八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她定睛一看,那些孩子在月光下愈加衬得肤色发青,与她下午在绸缎庄门口见到的,那个趴在小孩子背上的阴孩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会儿它们不是一个,也不是趴在哪个小孩子的背上,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又蹦又跳,着实诡异得很。
不安感又重新袭上心头,抚徵紧紧捏着窗棂的五指发白,她轻轻合上窗子,缓缓背过了身。
原来下午的一幕不是她的错觉,她并没有看错,所以,那些失踪的孩子真的与这些阴孩有关?
抚徵背靠着窗子静默一会,忽然折身走到了床榻边,扯下了架子上的衣裳穿好,打开门走了出去。右手边的房间是敖战的,她径直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抬起手在门上叩了三叩。
没多久,屋里便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房门从内被打开。敖战身上只披了外袍,袍子没系,露出里头白色的里衣,显见得是刚刚才从床上起来,见到门外的她,不觉一愣:“阿徴?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抚徵抿唇不语,目光往房间里头瞧。敖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不欲被旁人知晓的事,便让开一条缝,迎着她进去。
抚徵进了门,径直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寂静的大街上却没有了那群阴孩的身影,秀眉不禁紧紧蹙起。
敖战合上门,也走到窗边站定,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大街,但空荡荡的街道上什么也没有,于是奇怪的问:“你在看什么?”
“阴孩,我见到阴孩了,下午我见到的不是错觉,是真的。”抚徵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一口咬定阴孩出现的事情并不是幻觉。
敖战闻言一愣,不由想到晚上在饭桌上时她说的那些话。当时大家都觉得她是错觉,也没有当一回事,谁知道半夜里她却突然来敲自己的门,还说又一次见到了阴孩。
“阿徴,你是不是精神不好?现在已经晚了,还是回房间去睡觉吧。”敖战握住她的双肩,低头温柔的说道。
他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但见她脸色是真的不好,只怕她是因为多想了而导致精神恍惚,便有心想劝她先去休息,其余的待明日睡醒了再说也不迟。
可抚徵显然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分明亲眼见到了游走在街上的阴孩,想来想去才打定主意来找敖战,谁知道他竟然不信自己,便有些生气了:“我是真的见到了,为什么你就不信我呢?你非觉得我是幻觉是不是?”
“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没有休息好……”敖战着急想要解释,话出口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主意般,又道:“行,你容我换身衣服,我跟你出去。”
“那你快点。”抚徵又探头往窗外瞧了瞧,才催促了他两句,自己则先去门外等候。
那些阴孩不知道去了哪里,且不是一个两个,抚徵担心其中可能另有原因,又怀疑最近乐城里失踪的那些孩子会跟它们有关。只是眼下丢了阴孩的踪迹,抚徵在楼下等着也是焦急难耐,直到敖战穿好衣服下了楼,才迫不及待跟他一道出了门。
月黑风高,想是月亮也知道今晚会有事发生一样,早早地躲到了云后头去。街头仅剩的一点光亮也被乌云遮住,黑幕沉沉笼罩了整座城,夹杂着的隐晦的不安在暗夜里持续发酵。
沿着街面走了好一会儿,奇怪的是,今晚连个打更的也见不着,更别提那些阴孩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敖战终是忍不住问:“你确定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走了吗?”
“窗子外对应的就是这条路,这条路走到底才有三个岔口,如果我们速度够快,应该能够在它们去其他岔口前截住他们。”抚徵顺口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脚步一停,回过身不耐烦的盯着敖战。
敖战没料到她会突然停下,一个不妨差点撞了上去。他张张口要说些什么,抚徵已率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那你还跟我出来做什么?”
以前他从来不会多问什么,但今晚从天留客一直问到现在,刚刚抚徵心里悠着事,一路倒也没有怎么察觉,这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里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我信你,你别生气,我真的信你。”敖战有些无奈,感觉现在已经不是信与不信的事情,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眼下找到那些阴孩才是要紧事。
抚徵气哼哼转过身去,敖战抿了抿嘴角,抬步凑了上去,好声好气的安慰:“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这乐城也不小,如果不知道它们具体的去向,要找起来只怕不是容易事。”
抚徵心里的火气被这话压下,想想他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尤其它们如果真的跟最近失踪的孩子有关,那么今晚这些阴孩出动,只怕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又要遭殃了。
沉下心仔细回想了刚才所见,企图从那些仅有的细枝末节中找到有关阴孩去向的一星半点的线索。抚徵正沉思着,手臂忽然一紧,敖战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有动静。”
两人相视一眼,极快找了个藏身的角落躲进去。不一会,刚才站定的方向却冲出来了一个人,二人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秦无翳。
两人深怕有异,又等了一会,眼见着那个秦无翳左右张望似在找些什么,见没找到,正要再往前去,抚徵却耐不住性子喊了他一声。秦无翳听见声音,迈出的步子才又收了回来,凭着声音望来,才见角落里走出两个熟悉的人。
“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抚徵先发制人,迎着面走了过去。
秦无翳搔搔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抚徵眼尖瞥见了,秀眉一蹙:“不说?”
“不、不是。”秦无翳顿了顿,才道,“刚入夜的时候觉得有些饿了,本来想去厨房找些吃的填填肚子,刚从后院出来就看见你们出了门。太晚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在后面叫你你们也不应我,只好跟了过来。”
抚徵抿唇不言,似在考量着他话里的真实性。肩头忽地一沉,敖战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下力,她便懂了。
神色缓和下来,抚徵无形舒了口气,才道:“我们是跟着阴孩过来的,但是到了这里就没有了它们的踪迹。谁知道你这个时候竟然会跟在后边,害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秦无翳问。
抚徵咂咂嘴,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摇摇头:“没什么。既然你已经出来了,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太放心,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但是要小心一些,我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秦无翳点头应了,三人这才又继续往前找去。
因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想着这些阴孩即使胆子大也不敢过于猖狂,待到了岔口的时候,便捡了一条小巷走。夜里本就无人,小巷里更是漆黑异常,三人打着十二万分的注意往前走着,忽然前头的敖战像是看见了什么停了下来,伸手将要上前的他们给拦住。
“你看见什……”
抚徵压低了声音问,可话还没有问完,巷子深处的阴孩像是敏锐的发现了什么,纷纷朝着巷口的他们望来。敖战反应迅速,拉着他们贴紧身后墙壁,借着夜色隐去身形。
好一会没有听见有什么声音传来,敖战才歪过头去看,可那里哪里还有什么阴孩的影子,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抚徵言语间有些责怪:“刚刚我们就该直接过去的,区区几个阴孩还能是我们的对手?”
“可它们抓了一个孩子。”敖战沉下了脸色。
刚刚没有看见状况,这会又再次跟丢了,抚徵心里难免会急,可待敖战说出这话时,那股急躁便被悄然按下。但这也证明了她的猜测不假,城中的小孩子走丢,果然是跟那些阴孩有关系。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