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环胸,有些偏长的华裙轻轻扫过雪地,脑后的长发秀逸柔美,那挽着的小巧玲珑的发结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着。
小女孩缓缓停下脚步,掸了掸肩上的雪,她望着眼前的典致小楼,介绍道:“这是雅集,一楼饮茶二楼读书,先生常带我来此,上去看看?”
宁长久看了一眼二楼,轻轻摇头:“不必了,今天并无雅兴。”
宁小龄取笑道:“原本以为你是书呆子,如今看来连读书人都不是。”
宁长久笑了笑,没有作答。
没走太远,一间院门俨然出现在视野里,那院门古旧端正,匾额上书有敦正的“章神来”四字,院门旁深棕色的立柱老旧,满是水渍般的苍老深色。
宁小龄看了一眼,道:“这是我读书的地方。”
宁长久轻轻点头:“章两字笔画端正一丝不苟,神字清新俊逸尤为神妙,是个好地方。”
宁小龄闻言,这才满意了些,轻轻点头:“那是自然。”
眼看宁长久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便带着他继续向前走。
绕过了两条弯弯的街道,清寒的雪色里,忽有歌声飘来,清清渺渺,每一节音色都似依附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坠着,那歌声契合着木琴声,丝丝入扣,依稀间便可以想象出漆黑的梅花焦尾琴上,纤白玉指素素勾弹的模样。
宁小龄也缓了脚步,视线顺着歌声的位置望去,便可见一座八面玲珑的高楼,楼中灯火通明,隐有女子起伏的魅影。
而高楼之下,几株春树花蕊半萎,拥雪而立,却显得寂寥孤单。
“胭脂轩,
锦绣园,
梨树堆雪桃花漫。
看今夜小楼灯宴,
尽是良辰美眷。
青丝绾,
容妆换,
裁取烟霞绕肘弯。
何必羡羽衣卿相?
我自列仙班。
莲花冠,
白玉簪,
锦瑟烟华无需算。
待子时天悬玉蟾,
再上白云观”
“待子时天悬玉蟾,再上白云观”宁长久轻声呢喃,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悠悠上移,却唯有层云飘雪,不见婵娟,他问:“这首词叫什么名字?”
宁小龄待那琴声渐细,才开口答道:“人间客,相传是一位风流公子醉眠歌楼七日,最后酒醒开口,众人才知是位女子,那女子自称世外仙人,挥笔落词,踏云奔月去。”
宁长久点头道:“不是此间客,早晚梦醒。”
宁小龄不为所动,自顾自道:“这是水月胭脂楼,那些士子读书人最爱的去处,里面一个叫诗妍的花魁尤其出名,据说生得天香国色,刚才那一曲便应是她妙手弹奏的,不过寻常人可见不到,要不本小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宁长久声音很轻,似是不愿打断那悠远未绝的琴音,“不必了,听琴曲歌词便胜似见人,就这样吧,我有些饿了。”
宁小龄抚着小腹,脱口而出道:“我带你去吃豆腐面和春卷,管饱。”
宁长久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宁小龄微怔,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刻道:“我是平日里山珍海味吃腻了,尝点清汤挂面有什么不好,夫子常说”
“好了。”宁长久揉了揉她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话,道:“走,小小姐带我吃豆腐面和春卷。”
宁小龄偷偷翻了个白眼。
两人落座,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盛了上来,豆腐拌在面里,上面浮着很极淡的油水和几粒绿油油的葱花。
宁小龄拿起筷子,轻轻地搅拌着面汤,热腾腾的白气熏到她的脸上,那淡雅的妆容似是微微化开了。
宁小龄忽然压低声音说:“这里的老板人很好的,我每次来都会在面底埋半颗蛋。”
说着,她用筷子将那半颗蛋叉了出来,炫耀了一下,又四下望了望,重新将它浸入了汤水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宁长久跟着尝了一口,豆腐有些寡淡,汤又有些咸,他想起了记忆里观中大师姐做的饭菜和二师兄有苦难言的脸,不禁笑了起来。
宁小龄看到他笑得开心,自己便有些不开心,问道:“你在笑什么呢?”
宁长久微笑道:“小小姐真是个好人。”
宁小龄看了他一会,道:“这是十里街坊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又多了你一个外乡人。”
宁长久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外乡的?”
宁小龄道:“你的衣着打扮便不像这里的,这里现在归荣国管,自从那里的官接手之后,爹爹说风土人情和几年前大不一样了。”
宁长久嗯了一声:“这样啊。”
宁小龄将那半个鸡蛋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又塞回了汤里,声音微微含糊道:“你这外乡人,可真是奇怪。”
宁长久只是微笑,过了一会,他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神色温和道:“多谢小小姐款待。”
宁小龄比他吃得还快一些,那汤有些咸,她却也都喝了下去。
宁长久伸手想去拿那春卷,宁小龄用筷子的另一端按住了他的手指,摇头道:“这可不是给你的。我随行的两个侍女还饿着呢。”
宁长久向着旁边望去,轻声叹息:“可她们好像不见了。”
宁小龄一惊,向着一旁望去,那两个侍女果真没了踪影,她皱起眉头,气鼓鼓道:“回去后一定让爹爹狠狠责罚她们!”
宁长久轻声道:“小龄”
“嗯?”被这么叫,她有些不习惯,她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但宁长久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下。
宁小龄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忽然惊叫出声。
那一身彩凤缭绕的锦衣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旧旧的夹袄,她脸上的妆容也似被那水气化开,变得稚嫩朴素,那白嫩的手指上,隐隐还有冬日寒冷时皲裂的痕迹,她仓皇起身,踉跄后退,碰到了长条木椅子后,跌坐在了地上。
宁长久起身,向着她走了过去。
宁小龄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他,厉声道:“你这妖人到底试了施了什么幻术,快把我变回去你别过来,来人呐,我要去报官”
说话间,她望向了四周,四周的食客们也正看着他,他们表情各异,似冷漠也似悲悯。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带你逛这里,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怎的这般白眼狼?早知道应该听爹爹的话的”宁小龄揉着眼睛,雾气氤氲:“你快把我变回去呀!”
宁长久从袖中取出了几枚铜币放在桌角,然后走到了少女的身边,蹲下身子,平视着她,宁小龄对他胡乱挥着拳,打在了她的衣服上。
“别闹了。”宁长久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语调平和道:“小师妹,我带你回家。”
今日更新早些。词是自己写的,水平有限,读者朋友们多担待呀。
第四十章:心魔领域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泪冻结在了脸上,她抬起了头,神色冷淡漠然。
“谁是你师妹?”宁小龄气愤道:“你赔我新衣服!”
宁长久道:“跟我回去,我赔你。”
宁小龄挣开了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道:“你个臭骗子,读书人都是骗子”
说话间,她重重地砸出一拳,那一拳打在了宁长久的胸口上,宁长久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了雪地里,簌得一声,雪花飞溅,他的身体陷了下去。
宁长久把自己从雪堆中拔了出来,神色却并无半点晕恼,反而有几分欣慰。
宁小龄倒是惊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着那一身白衣的少年公子,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姐姐,你原来在这里呀。”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那先前提着水桶打水的贫寒女孩立在那里,对着宁小龄招了招手。
她似是一路奔跑过来的,此刻身子起伏,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姐姐,你的东西掉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诶,姐姐,你的样子怎么变了?”那小女孩拿出了一粒小珠子,那应是腰间系带上的点缀之物。
宁小龄目光闪烁,她立刻钻到桌子下面,似是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穿着旧夹袄的样子。
宁长久柔和道:“你把这个给我,我替你转交给她。”
那小女孩哦了一声,不解道:“姐姐那是怎么了?是不是你欺负她了呀。”
宁长久从她手中接过那粒穿孔的珍珠,道:“小龄没事,你放心回去吧,我会照顾她的。”
“小龄?”那小女孩满脸震惊之色:“我我也叫小龄呀。”
宁长久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忽然侧身伸臂,一掌斜切而下。
那微黑的女孩在宁长久出手的一瞬,背部微弓,整个身体向后一仰,小腿发力,足尖一点地间,向后撤了数丈。
她盯着宁长久冷漠的脸,阴晴不定。
“你怎么知道?”她问。
宁长久静静地看着她,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怀疑过你才是宁小龄,毕竟我没有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而且你除了瘦小,没有其他地方像宁小龄,这一点做得很好,这里毕竟是幻境,反而会增加你就是宁小龄的可信度。而我一开始确实被你骗了。”
宁长久话语顿了顿继续道:“我怀疑你是师妹,所以替你赶走了欺负你的人,还给你打上了水。但是我不敢确定,所以我决定先把这座城走一遍。”
那女孩不解道:“那接下来呢?你凭什么觉得那个轿子里的是她?那根本不可能是她!”
宁长久道:“嗯,她虽只有七岁,但是眉目和师妹太像太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我知道,越是相似的,可能越是假的,这也是你希望我想的方向,怕我忘了你,所以后来你又出现了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女孩轻轻点头,道:“按照正常修行者的思维,越是相似的,可能越是虚假的幌子,真相永远会比眼睛看到的多一层纱。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宁长久摇了摇头,道:“真相只是真相,它不会因为遮掩它的东西而改变。况且”
宁长久望向了身后,望向了那躲在桌子下又是恼怒又是怯弱的眼神,微笑道:“况且师妹的内心深处,是希望我可以找到她的,所以我请她同游的时候她答应了,然后我们一直走到了这里。哪怕你才是这个局的主人,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小女孩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立得笔直,她身上那穷酸而倔强的气质一下子无影无踪,瞳孔、长发、衣袂之间隐约有淡淡的黑烟飘出,那像是一条又一条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身边,嘶嘶地吐着毒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是她的心魔劫,你为何可以进来,靠的是什么手段?”小女孩冰冷道。
宁长久道:“一点师门手艺,不值一提。”
那小女孩歪了歪脑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轻摇头:“我从没见过你,你应该还没到紫庭境,能施展出这等手段的难道你是长命境巅峰?若是如此,那我们之后几年,应该还会再见一次。”
宁长久摇头道:“我再过几日,应该可以勉强入玄。”
心魔化身的小女孩以为自己听错了,冷冷道:“你说什么?你可知我见过多少天纵奇才的修行者,你以为你骗得了我?”
宁长久笑了笑,问:“你对待其他修行者时,也这么喜欢聊天?”
小女孩冷哼了一声,道:“当局者迷,大部分历经心魔劫的,根本没有机会意识到我是谁。”
这次轮宁长久眉头皱起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长久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前世历经心魔劫时的场景
他进入心魔劫中,一统乱砍,把能杀的都杀了,不到一炷香自己便破茧而出,然后他发现天上的劫雷也不见了,只见二师兄扛着一把刀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说师弟引来的这劫雷真是精纯,正好给我这把刀淬淬火。
自己当年破境时是那样的朴实无华,哪有小姑娘和自己聊天
那小女孩白了他一眼 ,似是懒得自报家门,仿佛这样做会自降身份一般。
宁长久想了一会,猜测道:“你是这片心魔领域的管理者?”
那小女孩有些惊讶,更多看了他两眼,随后点头道:“你这都知道?嗯,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帮助修行者破境是我的职责。”
宁长久诧异问道:“心魔劫难道是一片领域,有镇守的主人?”
“那当然。”小女孩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可越来越厉害了,破境的数量较之百年前要番了一番,有时候真的忙不过来,毕竟每个渡劫者,我都要根据他们的心境和过去制造出因人而异的心魔劫,就像这座城”
小女孩视线环视过周围,张开了双臂,眉目间满是骄傲的神色:“这座城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它可以很灵巧地改变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