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几乎可以适应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除了皇城之外的小城,每次修修补补做些调整就行,已经给五十八位修行者渡劫用过了,厉害吧?”
宁长久觉得很是有趣,追问道:“那你能看见每一个修行者的记忆?”
小女孩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渡劫者的思维,在我的眼里是透明的。”
宁长久问:“那你能看见我的过去吗?”
小女孩摇头道:“你不是渡劫者,哪天你渡劫的时候,我可以给你看看,不过我怕我忘了,到时候说句暗号吧,嗯”
宁长久见她苦想,便提议道:“看今夜小楼灯宴?”
这是方才胭脂楼中,那女子所唱词中第一句。
小女孩当然知道,她想起了那自己塑造的窈窕歌姬,笑了一下,接了下半句:“尽是良辰美眷。”
宁长久心中还有疑问:“你对每个渡劫者都是一视同仁?”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道:“以前我会根据他们的过去调整难度,那些恶人我自然是希望他们在心魔劫中疯了的,后来大约是五百多年前,那时候是我接替了上一个管理者,刚刚胜任这份工作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坏的不能再坏的那种,我给他设置了一个有史以来最难的心魔劫,弯弯绕绕十八层,结果真是我高一尺他高一丈,硬生生给他破劫而出了,而且我心知肚明,历经了这种心魔劫的人,会非常非常可怕。”
宁长久点头道:“这反而成了他的机缘。”
小女孩苦着脸,无奈道:“后来我在另一个修行者的记忆里,得知了那个魔头所做的恶事,据说同境五人围剿他一人都无法杀掉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呀,所以那之后,我便都一视同仁了。”
宁长久心情轻松了些:“没想到心魔劫领域的主人,是这么个可爱的小丫头。”
小女孩双手环胸,一脸不屑地看着他,道:“这可不是我的本体,在这里,我什么都能变哦。”
宁长久问道:“你过去和其他人这样说过话吗?”
小女孩回忆了片刻,道:“像你这样护犊子的,强行入劫的倒也不算少,这五百年也有个十来个吧,多是师长庇护徒弟,那些小徒弟确实弱小,凭借自己的力量,很不容易,虽然这种帮着破劫的小孩,以后的成就一般不会高,但是有个稳妥的紫庭境,对于人间宗门应该也是大喜事了吧当然,他们再弱,也弱不过你这个师妹。”
小女孩看着那个躲在桌子底下躲着的小姑娘,啧啧称奇,“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么弱,怎么破的紫庭境?要不是你一直在旁边护着,方才一路上,她都可以死七八回了。”
宁长久道:“你的心魔领域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其他人?”小女孩皱了皱眉,“不就是你嗯?”
她神色一变,接着露出了恍然之色:“原来如此,竟是被附身的等这个小妹妹被心魔劫劈死,那个意识就会取而代之,替她扛过心魔劫,然后就彻底取代她了。不错呀,手段了得,那附身的魔头以前应该是个不俗的大人物。”
宁长久问:“你能替我找到他吗?”
小女孩没有直接回答,她道:“先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吧,其实你是我这五百年里第一个想直接交流的人。”
宁长久问:“为什么?”
小女孩走到她的身边,嗅了嗅,道:“你的味道很好闻,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之前也有修行者带过,大约是六个?不过那六个,一个比一个变态,我还没搭上话,见面就一刀没了。”
六个?宁长久心中俱惊。
前世的记忆里,他的师兄姐正好是六个!
难道
“你认识我师父?”宁长久问。
小女孩问:“你师父?她是谁呀?我可不认识任何真实世界的人,我一出生就被那没良心的掌柜的安排来管这片领域了。”
“掌柜的?”宁长久下意识问道。
小女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这个可不能多说哦,提到他就会被他听到,被知道了可就不好了,我当然无所谓,你的话可能就要尸骨无存了哦,我还等着你下一次破劫来陪我聊天呢。你之前问我能不能找到那个妖怪,答案是可以,但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掌柜会不高兴。”
小女孩拖长了语调,认认真真地告诫着他。
宁长久知道自己隐约触及到了某个神秘而古老的存在,过去他只以为,心魔劫不过是内心衍生出的问心劫,没想到所有破紫庭境之人,竟都是飞升到这同一片领域之中。
这是天道的法则之一。
这位小女孩口中的掌柜,应该是十二隐国之主那般古老神灵层次的存在,分割着某一道法则的权柄,亦或是他就是那十二神主之一。
但这绝不是他如今可以触及到的层次了。
小女孩不满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识破的?”
宁长久看着她黑雾缭绕的身子和有些可爱的面颊,道:“你懂得做局,但是依然不太懂人心,这是类似梦境的地方,师妹最想成为的人,当然是那位典雅温柔的大小姐,怎么会是自己呢?”
宁长久看着那小女孩,感慨道:“那才是师妹梦寐以求想要成为的人啊。”
那是她心中最美的自己,却不是自己。
“这样啊”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天色,道:“时间差不多了,我直接送你们去心魔劫最关键的地方,能不能破,看你们自己。”
说着,一团黑雾包裹住了她,虚空如镜面破碎,她的身子转瞬消失无踪,随后,整个世界跟着暗了下来。
感谢书友季婵溪、幻影的米里雅、粥粥大魔王的打赏!由衷感谢!今晚还有一章。
第四十一章:如此长夜
极暗的环境里,光线一点点地透了出来。
那是轻颤的烛火。
烛火边缘淡橙色的光晕铺开,像是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这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屋子是寻常的木制结构,深棕的木皮皆有些古旧,上面的蛛网却扫得干干净净,桌子上,竹编的桌罩盖着剩菜,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趴在桌子边,晃着腿,看着坐在门槛上啃着果子的男孩,眼神幽怨。
宁长久一目了然,那是她的弟弟。
她的母亲在门口打着竹席,和弟弟说着什么,弟弟心不在焉地听着。
父亲在一边劈着柴火,他看上去身强力壮,并无老态。
这一家家境虽不算如何殷实,但在太平年代里过的应该也算是好日子。
只是宁长久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宁小龄家中的关系,灾难顷刻降临。
那小女孩并未骗他,说是最关键的时候,便是最关键的时候。
一道无名的风如箭一般划过身侧,那烛火应声而灭,门外忽有马蹄声如掀翻地板一般传过来,耳畔鼓声擂动,接着外面响起了女子和小孩的尖叫声。
宁小龄也吓呆了,她大喊了一声爹的名字,只是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风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她一下掀翻在了地上。
“山妖是山妖山妖闯进来了!”
外面有人声大喊,一扇扇屋门快速地闭合,乓乓乓地齐齐响着,而大街上,一群形似野狼,半身黑焰缭绕的野兽冲了出来,对着那些大门不停地撞着。
人间的妖邪作乱不是一天两天,城中尚且如此,那些挨着荒山野岭的小镇,若遇到几波山妖肆虐,那便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而这些山妖的眼中,这座城池反而像是围起来的栅栏,将它们的物圈养其中,时不时地进行一波杀。
而它们大都是山间的野鬼凝聚而成的,那些野鬼依附在活生生的动物身上,剥夺了它们的神智,但同时也激发了它们的血脉,使得它们的身体都暴涨数倍,极为狰狞可怕。
宁小龄听到了呼喊声,黑暗中,她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打门声,然后是疑似娘亲的惨叫声,她大喊了几声爹娘的名字,没有应答,接着,她听到了弟弟的哭声。
宁小龄奔到他的身边,问:“娘呢?”
弟弟大哭道:“娘还在外面”
宁小龄心中骇然,方才一片漆黑,弟弟竟直接跑回屋中,凭着直觉关上了门。
她想起了方才那声惨叫,浑身发冷,她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小男孩被一下子打在地上,他带着哭腔道:“我这也是在救你命,你装什么装,刚刚娘打门你咋不去开?”
宁小龄只觉得浑身发冷,周围一片黑暗,她看不清小男孩的脸,只觉得意识乱成了一锅粥,各种情绪在黑暗来临的那刻酸涩地杂糅在一起,此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小男孩捂着自己的嘴,朝着灶台那边跑去。
传说灶台有灶神爷庇护,阴鬼邪物一般不敢靠近。
宁小龄慌乱地伸出了手,摸到了木门上,她触摸到门栓的那刻,想起了娘亲的惨叫声,只觉得气血翻涌,竟一个冲动直接将门栓拔出,身子冲了出去。
小男孩在身后喊道:“你疯了?快把门关上,我才不想和你这个赔钱货一起死!”
事实上,宁小龄打开门的那刻,她也后悔了。
她隐约看到地面上有一滩血肉,她不敢去辨认,只觉得晕头转向。
天上没有月亮,那些捉妖的法师也不知身在何处,血腥味刺鼻而来,一阵阵妖风割面如刀,关于死亡的恐惧一下子压过了亲情,她双腿发软,一个踉跄,身体竟跌了下去,她感觉自己的手触摸到了黏糊糊尚有温度的东西。
她不敢去想这是什么,半张着嘴,甚至连本能的尖叫都发不出来。
一个黑影窜到了她的身后,似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个身子骨娇小的少女,直接从她的身上踩踏了过去。
幸好那并不是成年的山妖,要不然宁小龄的背脊便会在此刻尽数断裂,可哪怕是这只小山妖,依旧让她肺腑激荡,喉咙口一甜,喷出血来。
凭借着本能,宁小龄挣扎起身,想要跑回屋内,但是方才那一脚踩得她七荤八素,身子犹如灌铅一般沉重,哪里分得清方向,竟朝着街道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了数步之后,她也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此时再想回头,为时已晚。
她不停地跑着,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靡靡的丝竹声,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山妖袭城的日子,怎么还会有人家丝竹奏乐?
她的脚步不停,循着那声音一路奔跑过去,视线中隐约是一座高高的大门,声音便是从里面飘进来的,她想要走上台阶,却不小心绊了一跤,身子砰得一声撞到了门上。
晕头转向间,门忽然开了,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感觉一个柔和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带着几分诧异。
“怎么是你?”那个一个女孩的声音:“随我进来吧。”
宁小龄被一只白嫩的手拉住,懵懵懂懂地走进了门里,大门关上的那刻,所有的黑暗都像是隔绝在了身后,眼前如燃火般的灯楼,曲折庭院间侍女提着灯笼游走,丝竹之音便似那桥下潺潺流过的溪水,一只只莲花绯灯顺水而过,水中的倒影是无数柔美繁华的色块。
那座灯火通明的阁楼在美丽的灯火里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要夺去世间所有的颜色,那楼中人影来来往往,半敞的窗子里,歌姬起舞的身影绰约而美丽。
宁小龄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坠入了梦境,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怎么了?”那拉着她的小姑娘问她。
宁小龄怔了许久,才挪动脚步,道:“外面不是山妖它们杀人啊,你们怎么还”
她声音有些结巴,话到嘴边难以组织成合适的语句。
那衣裳华贵的少女莞尔一笑:“这里是锦绣园,园中有修道之人坐镇,那些山妖都是不成器的小妖孽,不敢经过这里的。”
“不成器的小妖孽”宁小龄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她沾满鲜血的手偷偷抹了抹自己的衣角,脸色是骇人的白色。
她想起了爹娘的惨叫声,想起了那满地的肉块,心想这怎么只是小妖孽呢?
她抬起头,不敢注视眼前歌舞升平的灯楼,仿佛满城妖风,尸横遍野,也影响不到这里一点,那是普通人的灾难,从来不是他们的。
她畏惧地想要后退,只觉得那楼中来来往往的都是魔鬼。
“怎么了?”那小姑娘问了她一句。
这个贵家小姐宁小龄是认识的,她以前在挑水的路上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这小姐很是心善,曾让下人买过包子给自己吃。
宁小龄问:“你为什么给我开门?”
那贵家小姐道:“山妖不敢靠近这里,我方才下楼,恰好听到撞门声,便来看看,如今外面确实危险,你可以在这里待一夜。”
宁小龄怔怔道:“那其他人呢?”
那贵家小姐叹了口气,道:“山妖是杀不完的,它们隐匿深山之中,寻常修士去了九死一生。”
宁小龄问:“那么那些传说中的仙人呢?”
贵家小姐微讽道:“仙人才不理人间死活。”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