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笃几声轻响,二人忙止住了说话凝神倾听,车夫小声说道:
“少爷,林小姐,找到地方了。”
这是定隆河前的一条狭窄街道,名字就叫定隆前街。
街南北两侧酒肆食铺林立,与相邻的椒兰巷一起,是京都最繁华的坊巷。
许婆子方才进去的一座两层小楼入口在定隆前街,是一排背靠着定隆河的建筑,临河多建有凉亭和花廊。
有酒肆茶坊将客座设于临河的花廊,逐渐连成一片成了规模,自午间开始便有车马频繁往来,沿河一带莺声燕语觥筹交错,是京都富贵人家待客聚餐的绝妙去处。
因小楼内临街的一侧未开窗,无法探知内中情况,祖雍便命车夫将马车驱至位于河对岸的椒兰巷,停在覆着白雪的柳树之下,打开车帘刚好能瞧见小楼临河一面挑空的花廊。
这些建筑为了提升观景效果,多数都将临河一面全部开窗,楼上做出挑空的花廊,开了窗之后,室内的一切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许婆子进入的那间小楼临河的窗户也关闭着,花廊上的凉亭空空如也。
不知何时黄岐也悄无声息地上了车,与那车夫并排坐在车头上。
此时正值深冬,本来河面已经全部结冰,只因河道旁邻水的花廊为了取暖,多有炭火日夜供着,近旁空气温暖,少有结冰。
更有精明的小贩或买或租了各样的小船穿行在花廊下的河面,贩着时令的小食和水仙梅枝等,如有客人想要购买,则以软绳挂了小篮,将铜钱给河上的小贩,小贩自取了铜钱,将自家的物品置于篮中,由买者提着绳子拉上去。
“呵……”
祖雍惊叹了一声。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也都不由自主惊叹了一声。
那栋小楼挑空的花廊上走出一位身姿纤美的女郎,不同于中原女子以柔弱娇小为美,那女子身材浓纤合度,玲珑曼妙,比寻常的中原女子高出半个头,凭栏独倚临水照花的侧面在一派肃杀之色的京都冬日里几成一幅绝美的凌波仙子图。
她无意向河中一瞥,几个人同时惊呼起来,绿松石般的眼眸,虽然没有见过蠕蠕其人,但只凭这女郎的样貌,所有人都确信她便是蠕蠕。
此时有一只载满绿梅的小船停在楼下,船上的小贩似是在与蠕蠕说话,屋里的许婆子闻声也跟了出来。
虽然同为女子,也见识过各色环肥燕瘦的佳人,宜秋仍然震惊于蠕蠕之美。
而震惊之余,看到祖雍仍然痴痴地望着对面花廊上的佳人,宜秋不禁生了一丝恼怒,幸好有理智让她深感自己这怒意无来由,生生忍住要向祖雍头上拍下的一掌,却听他呆呆傻傻地嗫嚅着:
“这天气,她掉水里应该没事罢。”
第82章 诱鱼
(原79-83章情节重新梳理整合,如今已经丝丝入扣,德芙般丝滑。作为第一次写长篇的作者,俺这里先向小可爱们道个歉,这是一个大教训,在情节时间线和伏笔较多的情况下,怎样能流畅地将包袱抖出来,俺以后打算依据故事大纲和细纲之外,专门再做出行文梳理的细纲,先自己模拟一遍行文再码字上传。以上,小可爱们慢用~)
宜秋这才想起本是要救蠕蠕出牢笼的,眼下这几个没出息的……
她狠狠向黄岐踹了一脚,力道上也带着方才对祖雍的怒气,“好容易找到了!还不赶快联络人手!”
“且慢,且慢。”
祖雍一把拉住黄岐,伸手阻拦道。
见几个人又将目光转向他,祖雍也不避嫌,又大着胆子对宜秋道:
“我的姑奶奶,你这许多年只长美貌不长脑子的?”
这个恭维……大胆又新奇,黄岐自己在心里过了一遍,发觉此类恭维不适合自己对宜秋用,一时倒忍俊不禁起来,努力憋着不笑出声。
祖雍看着宜秋渐渐染上胭脂色的双颊,心里如同被人柔柔地打了一拳,痛得自己叹了口气。
“你爹……林伯父要你找蠕蠕,难道不要你查出是谁拘了她吗?”
宜秋恍然,对,是谁把蠕蠕藏起来要挟傅制的?
“所以,你又有办法了?”
半个时辰后。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刘七守在小楼入口处,微微喝了点小酒。
刚刚许婆子离开之前还交代,不能伤着楼上的蠕蠕,也别让她到花廊上抛头露面。
方才只听到她与河面小船上卖梅花的小贩简单问答了两句,自己正要上楼阻止,谁知听到扑通一声,待自己上了楼哪里还有蠕蠕的影子,连河面上也没留下一点痕迹。
恰巧此时河面上的其他商贩小船都离得远,又刚过了午饭时间,附近楼上的食客此时散去多半,一时竟无人注意到这里有人落水。
望着浮有碎冰的河水挣扎犹豫了一番,刘七决定现在去擎荷楼找许婆子搬救兵。
一只载满绿梅花枝的乌篷船轻盈地顺河道向东而去,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废园后靠了岸。
岸上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披着黑色斗篷的蠕蠕拉上岸,随后又将全身湿漉漉裹着一床棉被的黄岐从船里拉上来。
他方才施展了攻城战时爬城头的本事,轻松上了小楼二层的花廊,又以活捉敌将的身手,将蠕蠕堵住口绑在背上攀绳而下,最后又跃上花廊解开绳索,心一横眼一闭投了河……
这祖家公子虽然鬼主意多,在他黄岐看来纯粹都是为了讨好小姐,轮到实打实的细节活他干脆一窍不通一股脑丢给自己。
譬如方才,如何无声无息地上楼救下蠕蠕他也给不出办法,黄岐只得拿出二十多年练出的沙场本事来,直接绑人了事。那胡姬好生刚烈,手脚嘴巴都被制住之后就要一头撞在自己身上想要同归于尽,真是使上了十足的功力才得以把人救出,还演出了落水的假象。
河对岸的马车里,宜秋掀开轿帘一动不动地盯着河对岸小楼的动静。黄岐把人救出也有近半个时辰了,竟还没有人前来。
“少爷,这些买来的花和吃食放哪里?”
“爷不要这些,都赏了你罢。”
祖雍随口回答道,马车前抱了一堆东西的车夫一脸喜不自胜地谢了赏,将夹在腋下的花都掼在地上,只将抱着的吃食小心放在怀里,席地而坐大口吃起来。
宜秋看到此情此景失笑道:
“方才当一回大主顾,把合理小贩们都引过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只有吃的被物尽其用了。”
祖雍命车夫带着银子到离小楼稍远的地方大买特买,将河道上几个商贩全部吸引过去,才方便黄岐在日间攀上小楼登堂入室将蠕蠕带下来。
也在此时,小楼所处的河道喧闹起来,约有七八只小船入了水,在小楼周边和下游的方向搜寻着什么。
宜秋和祖雍屏息望去,小楼的花廊上,许婆子身旁,出现了一名着宝蓝色镶毛织锦斗篷的中年男子,颌下的长须在冷风里微微颤着,气急败坏地指挥着河面小船上忙乱着的众人。
“多找几个人跟着他,别追太紧,知道他去了哪儿住在哪儿就行。”
宜秋絮絮说着,一旁的风逐这才知道往日轻看了那祖家公子,想不到他还颇有些巧思。
一壁觑着宜秋面上微微泛起的胭脂色,一壁又暗自在心里哑然失笑——这傻丫头自小跟着老爷在军营里长大,遇到祖雍这般的人精,恐怕是心里真的有些别样心思的,只是,这丫头还懵然未发觉她自己的心意。
“咳咳……”,风逐清清嗓子,“后来查探到,那日河边小楼上最后出现的中年男子是谁?”
“叫胡自高,是兵部右侍郎胡达府上的一名管事。”
“兵部……”风逐望着宜秋,意有所指地道。
宜秋知他指的是兵部尚书、延陵王的女婿余梁,遂向他摊摊手道:
“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余梁与此事有关。不止如此,连傅制的家人也在百般遮掩,不希望傅制与这胡姬的艳史传出来。”
风逐将前后之事串联起来,不由扼腕叹道:
“据傅制所说,他返家的路上,有乞儿送了他一封匿名信,信中除了以胡姬的性命相要挟,也以靖西侯傅家全族的清誉做威胁,逼迫他将使团行程泄露出去。”
“是,这样一来,即便我们立刻缉拿了胡自高,这人若一口咬定是受傅家人所托藏匿胡姬,全然不认要挟傅制之事,连胡自高的罪责都难以定下,更遑论要将胡达与此事联系起来了。届时即便傅制本人与其对质,匿名信的笔迹定然做了处理,而傅制连送信之人都没看见,我们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这帮奸邪小人!”
风逐一掌拍向桌案上,他是行伍出身,自来只知保护主帅安全拼命杀敌,于这种阴谲之事知之甚少。
“唉”,宜秋也轻叹:
“费先生命我派人继续跟着胡自高,另派人手监视胡达,暂时不打草惊蛇。只这两日,便发觉胡自高确实有意与靖西侯傅家的下人结交。”
两人默默半晌无话,倒是风逐先开了口:
“这样不是办法,流言越传越广,再被有心人刻意放大,难免引起更多恐慌,既然决断不下,我们不如去卫府找费先生。”
宜秋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二人当下也不敢再多耽搁,自马房牵了马一路往卫府飞驰而去。
第83章 对赌
(原79-83章情节重新梳理整合,如今已经丝丝入扣,德芙般丝滑。作为第一次写长篇的作者,俺这里先向小可爱们道个歉,这是一个大教训,在情节时间线和伏笔较多的情况下,怎样能流畅地将包袱抖出来,俺以后打算依据故事大纲和细纲之外,专门再做出行文梳理的细纲,先自己模拟一遍行文再码字上传。以上,小可爱们慢用~)
卫府后院费鸣鹤的厢房内。
翠漪脸上挂着泪痕,将一碗黑沉沉的药端到稍间的暖榻边。
费鸣鹤此时正披衣坐在暖榻上凝神苦思着什么,乍一看到翠漪眼中嫌恶之意大盛,一挥手便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准不许进来。”
翠漪被药烫了手腕,本能地瑟缩了下,眼泪又从未干的泪痕上流下来,蹲下身子一面拣地上的碎瓷片,一面偷偷拿袖子揩泪。
卫夫人去世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仍然对冯斯道和绿涟心怀恨意,连带着不喜翠漪,本能地不信任她。
费鸣鹤看了翠漪一眼,面露嘲讽皱眉道:
“既有些忠心,就好好照顾少爷小姐好好打理卫府,在我面前别做这些样子!”
翠漪羞愤交加,大着胆子问了句:“既如此疑我恨我,当初为何又纳了我?”
哼,费鸣鹤仅报以冷笑。
“还不是府里这帮人一直撺掇,加上我这把老骨头也确实需要有人伺候着才能续命——好活到少爷出息的年岁,也有脸下去见卫帅。”
外面传来一声轻咳,有管家低声道:
“表小姐来了,请见先生。”
费鸣鹤答了声:“快请进来。”
又快速看了眼翠漪,见她已经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飞快地将面上泪痕拭干,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先生,秋儿遇到了件麻烦事,来找您帮手。”
宜秋的声音很快自门外传来,不过片刻功夫便踅入稍间。
风逐甫一到京都便派暗探快速将返京消息递送给宫中和卫府,是以见到费鸣鹤之时只是无声躬身行礼,费鸣鹤微笑颔首回礼。
翠漪微笑着帮她结下翠羽织金妆花大毛斗篷,宜秋愣了愣问道:
“翠姨怎么了?”
同为女子,她在这一点上直觉很对,翠漪明明刚哭过。
翠漪将宜秋的斗篷掸平了轻轻挂在一遍,头低垂着笑了声,
“能有什么事,表小姐和先生先谈着,我去沏壶好茶来。”
说毕向宜秋和风逐福了福身子便闪身出门。
翠漪到了东厢房后新搭起的隔间,关了房门后便哀哀地低声哭起来。
自她与费鸣鹤做了姨娘,并不受宠爱,这是卫府上下都看在眼里的。
费鸣鹤更是叫人在他所居住的厢房后临时搭起了一间房,权作翠漪的住处。
卫府上下多有替翠漪暗暗不值的,但碍于费鸣鹤在府里受敬重的程度,谁也不敢公然替翠漪说话。
“翠姨娘,你在吗?”
门外有年轻女孩的声音怯怯问道。
翠漪忙拿起帕子胡乱拭了泪,平缓了胸口气息,低低应了一声。
进门的是暖晴房里的小丫头青枚,她手里拿了个绣绷冲着翠漪晃了晃。
“小姐为着答谢嘉和公主赠来的几个扇面,说要给她绣几个香囊戴着玩儿,今日这几片蔷薇叶子老是绣不好,特地让我拿来给翠姨娘瞧瞧——您的绣活儿在咱们府里没人能比得上。”
翠漪掩饰着哭泣之后眼皮上的些许火辣辣的胀痛,微笑着接过绣绷凑在窗下就着光细细端详,半晌之后拈起针刺入缎面补了几下,仿若无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