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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华引_分节阅读_第13节

《宸华引》 河阳织造 4634 2021-05-06 16:49

  D- 直到太皇太后的凤辇和仪仗到皇极门时,他自车驾中扶出一位容色艳丽望之约四十许人的美丽妇人,才恍惚记起父亲和大伴曾提起过,他的这位祖母姿容绝艳,因此才得以在佳丽如云的后宫中以侍女身份获得明宗皇帝青睐,并一举生下明宗庶长子。

  后来不知因什么原因见罪于明宗,被送往晏安行宫居住,无召不得回宫。

  常年离宫独居,兼之近几年受厉氏挑拨,莅王遭忌,晏安行宫的开支用度比明宗在时更有不如,仅有小队宫内侍卫每月到行宫送些日常吃用之物。

  源铮心里颇为负疚,默默想着必要补偿些什么,以慰祖母多年寂寥。

  又见身后跟着的侍从们人数较少,心里更是一酸,“皇祖母受苦了,孙儿这便挑几个得力的给祖母送来侍奉您老人家。”

  息太嫔美目微闪,携起皇帝的手轻拍了几下,颇为爱怜地注视着他的脸,“你的眉毛和嘴巴很像你父亲——你比他有福气。”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惹得祖孙两个一阵垂泪。

  息太嫔拿出帕子给源铮拭了泪,又按了按自己眼角,环视一下所处宫殿,强笑着说道:

  “这福宁宫委实太大了,布置也太过富丽,我自个儿是闲散惯了的,皇帝你初登大宝,应以节俭为要。”

  “侍奉祖母是孙儿本分,父亲未及做的,就由孙儿来做吧。”

  源铮还不适应这个从未出现在他以往人生中的祖母,他们唯一的连接便是自己身故的父亲。

  见祖母面上略有疲色,便交代了几句注意保养的话,嘱咐侍从们务必尽心侍奉,才离开了福宁宫。

  一直跟在息太嫔身边的李尚宫已擢升为宫令,正带着侍女们将大殿中光线暗淡的角落里点亮。

  虽然申时刚过,外面还是晴空明媚,但太嫔素来畏黑,几十年来便是夜间睡觉也不许减了光亮。

  息太嫔由宫人服侍着到稍间沐浴,换了身家常的湖蓝色绣缠枝西番莲四合云纹窄袖褙子,头上只斜斜挽了个弯月髻,愈发趁得容色清丽婉约,顾盼生辉。

  她看着宫人们里里外外忙活着,面上微微露出怔忡之色。

  李宫令轻轻走到太嫔身边低语了几句,太嫔眸光闪了闪,轻移莲步在明堂正座上坐了。眼看着张平带了一队小内监,手中托着各色盒子托盘迤逦进入堂内,张平看着内监们在他身后站定了,才带着众人下跪行礼,一脸喜气地介绍着。

  “陛下说福宁宫内太大,为免太皇太后住着冷清,专门给您挑了些小物件,太皇太后您摆在屋里看着、自己把玩或是赏人都好。”

  说完一个个揭开罩子和盒盖给息太嫔过目,息太嫔见金石珠宝、窑瓷清玩映着满室烛火泛着莹润色泽,轻轻叹了口气,着李宫令带着小内监将东西放入次间并一一打赏了,回过头对张平说:

  “你回去跟皇帝说,这些物件便当寄存在哀家这里吧。皇帝刚刚临朝,里里外外都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虽为妇人,浸淫这内宫几十年,节俭兴邦的道理还是懂的。”

  小内监们揣着赏钱喜孜孜地自次间出来,在李宫令的带领下脚上无声自堂前鱼贯而出,殿门也被李宫令轻轻阖上。

  息太嫔微微眯起眼睛斜乜着张平,嘴角挑起一抹讽刺,“老东西,这几年倒是愈发精神了,听说宫内大大小小都得尊你一声祖爷爷,外臣有人称你作内相啊!”

  “别后这么多年,您仍是天人之姿,小人却是糟老头子了!”

  张平跪地叩头做惶恐状,却并不接息太嫔的话。

  那些从前痛恨的敌人们都死了,只剩下这么两个老废物。

  张平走后,息太嫔倚在东稍间临窗的榻上,不无忧虑地想。

  她的老熟人张平,是先帝手下最得力的老内监,近些年只知一味弄权敛财,生生把自己变成老眼昏聩气息浑浊的老翁。

  “有句老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你自个儿掂量着吧!”

  在张平告退之时她这样告诫过他。

  然而她自己呢,她幽怨地想起浴后铜镜中的躯体,这副躯壳一直很年轻,但是自己身为女人最好的年华却在独居中流逝了。

  第26章 旧事

  “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机会回宫来!”

  张平拿银针挑了挑黄铜烛台上燃着的棉线烛心,手刚放下来便爆了个烛花。

  本合该是应喜事的景儿,他心里却无端随着烛火狂跳了几下,抖动的烛光里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诡谲莫名。

  “谁成想会发生这么多事,让这几年一直被先帝猜忌驱逐的莅王一脉捡了个大便宜,还能出个帝王。眼下这情境,息太嫔回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崔喜将一方干净洁白的丝绵帕子顺手搭在肩上,自门后木架上端起木盆,在张平脚下躬身放下,熟练地伺候张平脱了鞋袜。

  “咝”,饶是被小徒弟妥帖伺候了多年,双足浸入热水中的一霎那张平还是舒坦地吸了口气,感觉全身的酸痛疲乏都顺着脚尖溢出来了——今日着实是劳累的一天。

  小喜子虽然聪慧,毕竟想不到自己和息太嫔是故人,因而猜不到自己这感慨是从何而发。

  张平盯着蹲在身前忙碌着的崔喜,冲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十分爱怜地揉揉他的头发,宠溺地哼了声:

  “你个小混账东西才跟了我几年,能知道些什么?”

  崔西的反应正是张平所期望的,他抬起两只懵懂的大眼睛,目中的疑惑不解展露无遗。

  脚上受用着小徒弟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按压,妥帖舒服的力道万分合心意。

  张平心里莫名起了一阵得意,一股热血便直冲脑门而来,他决定将一段跟谁也未曾提起的旧事告与小徒儿知晓。

  直到伺候师父睡下,崔喜才悄悄地回到隔壁供自己值夜休息的夹间,和衣瘫倒在榻上。

  宫中有他的住所,有时伺候张平晚了返回不便,加上他有心周到服侍以讨师傅欢心,于是便在张平的三间房隔壁单独隔出一间房,为他备了个简便的下塌处。

  今日端的太过劳心劳力,崔喜眼睛盯着灰白色麻布床幔,鼻端嗅到床帐上隐隐的灰尘和汗气,更是沮丧得没有半分力气。

  他脑中猛地起了个念头,让院里那些小火者也伺候自己一把得了。

  他走到门边四下环顾,刚好遇到今夜给张平伺候茶水的小火者,此人经常在张平跟前值夜,因此崔喜看着十分脸熟。

  “你过来,给我打盆洗脚的热水来!”张平向小火者招招手吩咐道。

  那小火者约莫十二三岁,因身形细瘦的原因,愈发显得脑袋异常大。

  他低垂着大脑袋听完崔喜的吩咐,嘴角撇了撇心里直冷笑。

  抬起头一脸为难地摊了摊手,“崔公公差遣,小的原不应不去的,但是您老知道,祖爷爷晚上睡得浅,常有醒来要喝水的事,这万一我……”

  崔喜一股无明业火上冲,抬脚往他腿上踢了一脚,愤愤地喊了声“滚”。

  那小火者巴不得一声儿,扭头就往院门口跑了。

  崔喜看了看四周再无人影出现,寂静深夜中宫里静悄悄的,悻悻地转身正要上门,大脑袋火者的声音却干干净净地传入耳中,“呸!什么东西,也来使唤老子!”

  胸口的怒火就像着了风的破灯笼,张牙舞爪的火舌,让风扑闪几下竟全都灭了。

  他一头栽在床上,抓起棉被胡乱蒙着头,对着黑暗狭小的棉被呲出狰狞的牙,双手狠狠抓住床板上铺着的薄毡。

  如何不恨呢?

  张平贵为先帝最器重的内监,多年来恃宠擅权,里里外外捞了多少御用宝贝和官员孝敬,师兄姚贵他们经师父随手一指就能捞到肥差,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自己呢,作为张平的小徒弟,外人眼里最得宠的自己,如今却什么好处也没有。

  张平只当自己是伺候他衣食起居的仆役,连跟在师父身边的小火者私下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崔喜手掌狠狠砸向床板,今天这个大脑袋的短命鬼,老子记住你了,待爷飞黄腾达那天,第一个把你下水煮了!

  “阿娘嘞——”

  一声凄厉的哭喊自隔壁张平睡下的房中传来,接着便听到有小火者叫嚷着“祖爷爷”入内安抚的声响。

  崔喜冷笑了声,身体却没动,他不打算过去安抚了,自从张平自作聪明拘了先帝之后,便经常因为胆怯噩梦连连,每隔几日夜里就要闹上一回。

  凭他们几个做下的事,诛九族也该了,现有新的机会,自己不得不提前绸缪。

  他拉开覆在脸上满是汗臭体味的棉被,在黑暗里双目炯炯,想起方才张平讲的故事。

  “这息太嫔,早年是明宗皇帝时的淑妃、延陵郡王之母的侍女,名叫吉安。因姿色绝艳被明宗临幸,淑妃将她献给明宗,生下了莅王。”

  “当年承宠之时深得圣上欢心,明宗给她赐姓息,盛赞其姿容堪比前朝第一美人息夫人。但是时间很短,她就因为……做错了一些事见罪于明宗,被送到晏安行宫别住。明宗薨逝前曾下令,息太嫔终身不许再回宫。”

  “因此,这几十年来,即便莅王忠勇深受器重,也没人能将息太嫔接回宫中,只有一队侍卫每月在宫里和行宫间往返走动,名为供给日常所需,实为监视。”

  这段往事在宫中并非秘密,因此崔喜或多或少也有耳闻,并不以为意,当时还暗暗撇嘴,腹诽师父故弄玄虚。

  直到张平说起更早之前的旧事,他脑间心上开始动了,思绪凌乱飞扬,直到现在。

  “我想,当今世上如有什么仅有我还知道的秘密,那便是这一桩了——因为其他的知情人全都死在我前头了。”

  说这话时张平狞笑了好一阵,头上的髻子微有些散乱,荧荧烛火映照下,他未变白的头发却隐隐透出绿幽幽的光。

  崔喜盯着他,无端心里一哆嗦,为了掩饰心里的波动,他乖觉地站起身,将几个站在廊下的小火者全都支到院门外守着,又亲去检视了门窗,才回到张平膝下,为他拭干了脚,换上软鞋,扶着他往次间的寝榻走去。

  “谁也不知道,吉安在更早的时候还有一个名字:赫柔。”

  不出所料,张平满意地在小徒弟眼中看到了震惊,心中更加得意,接着说出的话,字字如晴天霹雳。

  “想当年,赫柔是百棘族出了名的美人——不错,谁都不知道,息太嫔是百棘人!”

  崔喜的脑中刮起了狂风巨浪,一些毫不相干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日间瞥见息太嫔如雪的肌肤,那肤色白得像纸却更艳,让他想到春天开在御花园的梨花,衬得她头上发髻如乌云堆雪。

  而他记得分外分明的,是那浓黑的发色在日光下却隐隐发绿。这些画面和张平的话串在一起,令他瞠目结舌。

  第27章 百棘

  听宫里老人说过,大宸西南有百棘族,因其族人常年聚居在白湖畔,周边密布荆棘沼泽,外族常人很难抵达,因此少有异族通婚,这个族群长期保留着外人匪夷所思、属于百棘特色的习俗。

  为了延续族中血脉,百棘族传承着一种中原人难以启齿的习俗:一女多夫,以期女子在盛年时期可以为族中诞育足够多的血脉。

  在此传统下,百棘族的女子自出生后便被族人奉为上等人,居住在族人为盛年女子特辟的湖畔排楼之中,受全族人的供养。

  百棘女子只事生养繁衍,族中日常劳作、衣食住行全部由男子负担。

  传说百棘女子多貌美,被外人戏称“雪颜翠鬓棘美人”,因百棘女子常居湖畔密林,少见天光,肤色甚为白皙,又生就百棘独有的乌绿发色,故有此艳名。

  族中女子在十二岁之后,即可行“望月帘”之礼,即专属百棘族的夫妻之礼。

  女子年满十二岁的当夜,由族中长老占卜问天后,指定族中最为勇敢强壮的青年男子自行驾轻舟至女子窗下,为其挂上自己编织的珠帘为聘礼,与女子行夫妻之礼。

  是夜礼成之后,此帘便夜夜挑起,作为迎接族中所有青年的讯号,直至女子怀孕产子,此举被称为“挑帘”。

  当然,百棘族之所以被大宸鄙弃而被称为蛮族,并不是只有这样美好香艳的习俗,他们残忍野蛮的一面更令人不寒而栗。

  族中妇女一旦年过四十,丧失了生育能力,将被族人“撤帘”,并被强迫行刺面之礼。

  这是最残忍也是中原人无法理解的,百棘人以荆棘刺破女子面孔,大意是为了惩罚她们丧失生育能力,丧失了为族人做贡献的生存价值,因此需要被剥夺容颜和尊严,成为被全族遗弃的无用之人。

  被刺面之后的妇女全部被赶往黑沼泽中居住,在荆棘丛中像蝼蚁蛇虫一样度过余生。

  直至大宸明宗时代的第一名将章淮老将军平定土奚律叛乱,在众将士班师回朝途中,于白湖下游的白奚河畔饮马休整之时,有将士突发呕吐状似中毒。

  得知白奚河源头便在百棘族居处,且外人皆知百棘人素擅用毒,章淮老将军一怒之下派死士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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