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什么好东西。”
德伯听到了也气得大吼着狗东西,往白秀才身上撞!
二人在文家这样的高门体面惯了,大半辈子没做过和无赖打架的事。
白秀才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是在市井泼皮中厮混惯了的,他一个错身躲开德婶的菜刀,又顺势一推便将她摔翻在地半刻也起不来。
又看见使了全力冲过来的德伯,他只是略微闪过身子便让他扑了空,又是顺势一推,德伯趴在沙土地上,摔得眼前金星乱闪,唇上又麻又痛,手一摸才知磕破出血了。
还未回过神又听到小狼一声大叫冲过来,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大叫着“你敢欺负我爹我娘!”
德伯也顾不得眼花流血大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过去拦住他,“小狼别犯傻啊!”
斧头在白秀才头顶上停下,吓得他身子立时矮了半截,转身便要跑,被小狼一把抓住胳膊。
呸!
小狼一口啐在白秀才脸上。
他将斧头丢在地上,又飞起一脚将白秀才踹翻在地,抬脚踩在他脸上。
“别作死,别再来欺负我家里人,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德伯和德婶又厉声尖叫,“小狼不可!”
小狼抬起脚放过白秀才,吼道:“还不赶紧滚!”
白秀才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擦脸上的口水和尘土,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小狼又扶起德伯和德婶,搀着他们回房,看见还坐在地上愣着的珈蓝,他咬牙道:
“你也滚!”
德伯和德婶也别过脸不看珈蓝,冷冷道:“你走吧!”
是夜文非吾回来,德伯和德婶将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小狼则蹲在房门口一声不吭。
文非吾神情从疑惑到惊怒再转向平静,最后只剩湛然。
“原来竟是这样啊”,他神色淡淡,“那我知道了。”
德伯德婶面面相觑,都道:
“少爷你……”
小狼也抬起头看着他,非吾笑了笑,端起手里盛着黄褐色药汁的碗,拿棉布蘸湿了,一点一点沾着给德伯唇上的伤口上药。
上完药又取水洗手,洗完了手,非吾将德伯德婶赶到房里睡下,自己回屋关上了门。
德伯又要跟着去劝,被德婶拦住。
“让少爷一个人静静吧。”她道。
但凡一个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羞耻吧,少爷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没准很快就想通了。
“总归事情算是解决了不是吗?”德婶叹道。
事情既然解决了,这点不好的后遗症也不算什么了,德伯这么想着便又老老实实回到屋里歇下了。
文非吾回到房内之后便呆坐在书案后不吭不响,小狼将院里的新柴旧柴全部劈完收好,再回来看时他还是那样静静坐着。
小狼担心他是不是着了魔怔,便出声喊道:“哥哥?”
文非吾笑着嗯了一声,看向他,“小狼去睡吧。”
好像一切都是正常的,小狼放下心走了出去。
文非吾拿起案头上放着的一卷书挑亮灯火读起来,山居听不到打更的声响,但他能觉察到夜已经过半了,手上的书仍然还在方才打开的那一页。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文非吾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期盼。
“哥哥。”
是小狼的声音,文非吾微笑,收起眼里的期盼,“小狼怎么没睡?”
小狼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房内,站在屋里搓着手指,张口半晌他问道:
“她说要见你,有话要说,哥哥你去吗?”
她是谁没有说,但是文非吾显然是知道的。
好像是一直在等这句召唤,文非吾笑了,“当然去。”
略整了下衣袍,从房里取出一件披风系上,又从书箱里翻找了半天,拿了一样什么东西藏在怀里,这才出去了。
珈蓝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原来住的草屋内,小狼带着非吾进来时,房内的灯还亮着。
珈蓝端然坐在房内,面色憔悴凄然,眼下和腮上泪痕未干。
听到门响,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泪如雨下,只说了句“你来了”,又坐在床前垂泪。
非吾温然笑笑,带着小狼进了门,两人便停在门口不再往房里去。
珈蓝发觉自己神情凄楚至此,他并未上前温言相劝抚慰,略有些意外。
“相公,你……”她道。
“珈蓝姑娘”,非吾立即出声,面上仍是和煦的笑意。
“是非吾有错在先,未能及时查清姑娘身份便收入房中为妾。”
他并未愤怒、质问,反而先开口认错,珈蓝十分讶异,心头的凄楚更甚。
“这是一些银两,助姑娘脱了贱籍也好,姑娘留在身上应急一用也好。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说完话仍是一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他也有些恨意,但若说恨的是什么,他却也说不上来。
自己身无长物,诗文留给她或许一钱不值,最实用的还是银两吧。
房内的珈蓝和小狼也很意外,彼此对视了一眼,小狼才急匆匆跟着非吾出去了。
城外青鸾书院后山上万籁俱寂,虫鸣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已经酣睡入梦,有的人即便睁着眼也似是入定。
有一道黑影在山道上轻掠而过,如同离弦的箭。
此时沙洲府城内,天音馆内仍然是丝竹声嚣,欢声乱耳。
最豪华的雅房内几个男人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房内一个拨弄着琵琶的艳妆美人唱得有些困顿,这时凌空飞来一个酒盏,咣的一声在她脚边炸裂。
那美人生生将尖叫压下,强打起精神,勉力维持着笑容继续轻拢慢捻。
“去去去,滚出去!”
一个男子大吼道,随着吼声一个菜碟也飞溅在弹琵琶的美人脚边。
美人掩面出去,留在房内陪着客人饮酒的几个女子也神色张惶。
“哎呀大人们”,门缝里挤进来一个身材丰润的鸨母,她挥动着手里的水红帕子凑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身边。
“沙大人,各位大人消消气,不要跟这些小丫头片子置气。”
沙启烈哼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一个高瘦方脸黑衣男子。
“我这位朋友大老远从京都赶来,今日来此本是为着接风洗尘的,你找的什么庸脂俗粉,唱得有气无力的。”
沙启烈翻个白眼,瞪着鸨母:
“速速将雪衣喊过来,别让这京都来的朋友小瞧咱们沙洲府,当咱们沙洲的水土养不出美人了。”
“沙大人啊,雪衣是真的在学戏,说是这个月都不接客”。
鸨母一脸为难,“不瞒大人您,前几日也有不少贵客请她出来一见,这死妮子都拒绝了。”
鸨母双掌一拍,接着摊摊手道:
“问她学什么曲子,还保密,说是必要一鸣惊人。”
鸨母也是一脸得色,沙启烈便也不再为难她,只看着身旁的高瘦黑衣汉子。
“兄弟你且多住几天,这雪衣姑娘啊,歌喉最妙……”
那鸨母看着房内诸人的面色,彻底放了心,兴冲冲地离开了,室内劝酒吵嚷声又起来。
“让旧主放心”,沙启烈借着闹嚷声的掩盖向那黑衣男人附耳说道:
“今夜戏已经开始了。”
第182章 隐杀(2)
暮春的清晨,草庐外山坡上草叶铺地如同绿毯,有零星小花摇曳点缀其间。
草庐内牛棚和鸡笼分外热闹,厨房里已升起炊烟。
文非吾打开房门系着颈上的布扣,同往日一般与厨房门口的德婶打了招呼,又接过一脸愣怔探寻的德伯手里的铜盆和牙刷,蘸着青盐漱口。
德伯德婶看着他眼下两团隐隐青紫色,背转过身偷偷揩了一把湿润的眼角。
过去了,总归那扫把星女人的事过去了。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山顶。
草庐里的众人都是一惊,文非吾最先反应过来,丢掉牙刷便往隔壁珈蓝的老屋跑去。
德伯德婶咬咬牙也跟上,德婶暗骂了一句扫把星。
此时也有青鸾书院的学生在房门外站着,有住校的学生清晨就在近旁散步读书,他们看到非吾之后都有些惊讶。
非吾拨开呆立的学生往里走,看到只穿了亵衣的珈蓝蓬头垢面坐在门前的地上,满脸惊恐不住发抖。
再往房内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半旧文士袍的男子躺在地上,面色青白显是已经死了,旁边也并无什么血迹留下,衣服上也很干净,只有胸口衣料破裂,露出一个泛着白色血肉的小洞。
“这是怎么了?”
他跳出房外问已近疯癫的珈蓝,谁知珈蓝竟抓住她袖子哭喊,“是你?是你吗?你杀了他?”
德伯德婶跳脚喊道,“你这贱人胡说八道!”
后面站着的几个青鸾书院的学生却神色复杂,相护对视之后神情更是暧昧难辨。
文非吾皱眉,看看房内地上躺着的人,又看眼前的珈蓝。
“所以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听方才珈蓝说的话,想来是被杀,只是不知凶手是谁。
非吾站起身唤过一个学生吩咐道:
“这里出了人命,你们速速去报官!”
几个学生大惊失色,颤抖着应下,便一起往山下狂奔。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便有差役闻讯赶来,身后还有一对哭哭啼啼的中年男女,自称是白秀才的哥嫂。
非吾将差役带至现场,简略讲述了发现尸体的经过。
有差役检查现场,一名仵作仔细查探尸体身上的伤痕,捕头在非吾的提醒下去见珈蓝问话。
白秀才的哥嫂两人,见到尸首之后便捶胸顿足嚎哭个不停,被方才跑去报案,又尾随差役回来的几个书院学生搀扶起来,安顿在小屋门前坐下歇息。
那白家夫妇见到珈蓝和非吾之后眼睛都红了,死命冲过去指着非吾道:
“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弟弟!”
非吾不愿与他们多言,捕头走过来安抚了二人。
“二位痛失亲人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出口的话要慎言,从尸体当前伤口上的状况来看,不是他杀,这样的话两位不能再说了。”
“是他,一定是他,他和我小弟因为那个女人结了仇,昨天小弟回家还说草庐里的人威胁着要杀他,过了一晚上人就没命了。”
白老大话喊得声嘶力竭,赤红双目盯住非吾,怒火几乎夺眶而出将他焚烧成灰。
一直默默检验尸体的仵作也揣着手走过来,“这位大哥,你说的话很没道理。”
他指向那干净没有丝毫血迹的尸体,“你兄弟没有中毒的症状,全身上下只有那一个伤口,但是一点血迹也没有。”
仵作伸出两只胳膊,“我们这样的活人,谁受了伤不是血流如注,何况是胸口的伤?我问你,你兄弟尸体上为何只有伤口没有血?”
白老大和自家婆娘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仵作看他们神色松动,吸吸鼻子说道:
“你这兄弟行为不端整个府城的人都知道,前几日听说你们弟兄两个因为几两银子还起了争执?”
仵作眼一翻,站在众人中间大声说道:
“我是很清楚的,如果是人先死了,之后再用匕首捅入胸口,伤口就不会流血。”
他指着还在屋内的尸体,“尸体的伤口就是如此,我甚至还怀疑是有人见他死了这才在他胸口捅刀,拿这个伤口讹诈旁人!”
捕头和几个差役对白家两兄弟的情况也很是了解,都很赞同仵作的话,听完这些分析纷纷摇头,神情不屑。
那捕头上前拍拍白老大的肩膀,“我们验过尸首的伤口,没有差错,所以……还是把你兄弟收敛下葬吧。”
他摇摇头,向众人颔首,“如此,我等便告退了。”
起伏不平的山道上,捕头和仵作一面下山一面闲聊。
“这尸体也是奇怪,我干活十多年了,也没瞧出那里异常。”仵作道。
“可能是白家老大想要讹诈文公子和那女子,所以特地将尸首刺出伤口偷偷放在那女子房里了吧。”
捕头拈着短须沉吟,这事情确实费解,但是作为办案老手,他们只相信事实。
“方才文家公子那两个仆人特地跟我说,昨日确实是家里下人跟白秀才起了冲突,文公子本人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白秀才其人,昨日已将那女子赶出去别住了,文公子跟这女子断了关系了。”捕头道。
“嘿嘿嘿”,仵作笑得别有深意。
“这种男女之事啊……嘿嘿,谁又能说得清呢?文公子这样的家世人品,那个姑娘不是硬着头皮往里闯呢,况且是这女人。”
一个差役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此时也凑上前来说道:
“我也听说了,这女子当时啊……假装昏倒在山路上等着文公子去救,救回之后不走了,就在人家隔壁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