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鹊喜为谁]

　　第19节第19章苦情女投水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家家户户开始大搞卫生。有的人家甚至把大大小小的家具都搬到门外来，细细地清洗。屋里屋外，上上下下，都清扫得干干净净。孩子们四处招摇凑热闹，不时传来他们兴奋的大呼小叫。偶尔，还爆发出一两声主妇们粗野而放肆的笑骂，引得草儿也不时跟着兴奋地吠叫几声。庄内一扫沉闷的空气。连那厚积的雪，似乎也温情起来。

　　几个弟妹去溪头打来热水，吵吵嚷嚷地提到白明家里来，说是帮助搞卫生。白雪和白云领着，不等回话，呼啦啦拥入屋内。

　　肖湘干完家里的活，也来凑热闹。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大家像是预排过似的，齐声夸张地“啊吔”了一声，惊得肖湘浑身直打颤。接着，白薇出来打头阵，取笑她：“我说肖湘，看你乳臭未干毛冇长齐，居然也想男人想得昏了头，脸上黑瘦黑瘦的，十足像个日本女特务，哪里还有半点黄花闺女的样子！”

　　肖湘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哄笑。

　　白明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他看了肖湘一眼，感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便轻咳了一声。几个打算跟着瞎起哄的弟妹赶紧知趣地闭嘴。

　　等到屋内没有旁人时，肖湘忽然问：“明哥哥你初一那天是不是要上城里去啊？”见他点头，就央求他：“你带我去好不好？我还没上过城呢。”又说她舅舅转业到城里了，好想去看看他。

　　那么厚的雪，一百六十里路，可不是闹着玩的。白明没多想就回绝了：“下次吧，你吃不消的！”

　　肖湘以为他是一个人去，自己跟去的话，就可以和他单独相处了。为此，已偷着乐了好些天。

　　又软磨了一会儿，见毫无回旋余地，肖湘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搞完卫生后，白明发现头上满是灰尘和蛛网，便跑到溪头去，打算趁着这会儿没人，静静地泡一回澡。

　　这几天，他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就要过年了，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老感到自己只是白家庄的一个客人，潜意识里老想着回家，至于要回到哪里去，又茫然得很。

　　泡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不用游动也能平躺在水里了！于是闭上眼睛，双手抱臂静静地躺着。

　　肖湘也在石墙后边泡澡，隐隐感到外边的是白明，好几次想学着婶婶们的样子光着身子冲出去，然而，半天也鼓不起那个勇气。脸红心跳地瞎想了半天，外边忽然没动静了，她忍不住探头去看，大吃一惊：白明浮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慌忙冲出去。冷不防受惊，白明被呛得直咳嗽。

　　肖湘猛然发现自己紧紧地抱着明哥哥的头，他的脸，正好贴着她的胸部，羞得满脸通红。

　　才过去几个月，她就发育得很好了，浑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白明难堪地挣开她，站起来。

　　突然，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两条腿用力地缠绕着。两个原始的躯体，紧贴在一起。白明慌了神，使劲推她，一边惊恐地看岸上。一不小心，两个人都倒在水里。

　　白明慌忙抱住肖湘，挣扎着站起来。肖湘剧烈地咳嗽着，却不肯松手。

　　“我好难受，明哥哥！”肖湘痛苦地说，“要了我吧，就一次！”

　　白明坚决地挣脱她，逃上岸。

　　他回到家里时，梅子在灶间炸豆腐，赶紧搬开油锅，帮他烘烤头发。

　　不安地坐了一会儿，他又心急火燎地跑到肖湘家去，隔着门大声问：“肖湘在家吗？”肖湘她爸叫了一声，又爬到楼上去看了一下，回答说去泡澡还没回呢。

　　白明顿时预感到大事不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溪头，高声叫了一句，不见回答，更慌了，硬着头皮绕到石墙后，只见肖湘一丝不挂，倒插在水里！他赶紧探身过去，一把将肖湘提起来，顺手取过她的棉衣，铺在雪地里，跪着给她做人工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肖湘“哇”地喷了一口水，醒过来。一见他正焦急不安地看着自己，哭出声来：“明哥哥，你让我死掉好了，救我干什么？！”白明想劝说几句，却找不到话，便替她穿上衣服，静静地抱着她。直到肖湘平静下来了，他才蹦出一句：“好好活下去，好妹妹！”肖湘看了他的脸一会儿，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回去了。白明跟在后边，看着她进了屋，才往家里跑。

　　回家后，他老半天心神不定，后怕得要命。

　　肖湘是答应了他，要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她不会变卦吗？一整夜，他都在想这个问题。惹得梅子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也一夜没睡安稳。

　　惴惴不安地熬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便上肖湘家去。她父母都还没起床，她倚着炕桌在看书。见他进去，赶紧走过来，悄悄地说：“昨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啊！”一面伸手抱住他。看到她满脸憔悴的样子，他沉默以对。

　　肖湘脸上的柔媚不再，憔悴而黑瘦，两眼无神，居然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除了梅子，肖湘是他到白家庄后交往最多的一个人，白明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交往的情形来。那天，她利索地在他面前忙来忙去，不时蹲在他身旁，无拘无束毫无做作地和他聊天，熟稔如两小无猜的邻家小妹，浑身散发着一股带淡淡的奶腥味的体香……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心好痛。十六岁，花朵般的年龄，居然走到了殉情这一步！

　　对于这种事情，白明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憋了半天，只得搬出老王在溪头抓鱼时跟他说过的那番话来开导她。

　　肖湘听后，眼睛亮了一下。白明紧绷的心，也就跟着一宽。

　　“笑一笑好不好？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呢！”白明逗她，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一下。他明朗而灿烂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肖湘跟着笑了一下。

　　“笑一笑，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白明替她抚了一下头发，接着说，“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大声唱歌，大声吼几句，或者去练字，或者，就去看书——”他的视线越过肖湘的头顶，定格在肖湘倒扣在桌上的书皮上——《安娜·卡列尼娜》。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遽然一紧，明显有些气促。

　　“那夜你跟八阿公去猎兔子，梅姐姐见我闲得发慌，就打发我上楼去找书看，结果就找到这套书。”肖湘见他紧盯着那本书，赶紧解释。

　　白明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书。有一页被折了一下，他翻开，一行字映入眼帘：两个在月台上踱来踱去的使女，扭过头来凝视她，大声地评论了几句她的服装——他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扯得他的嘴角咧了几下。

　　小毛丫头怎么可以看这种书！他疑心她投水与安娜自杀的情节有关，竟迁怒起这本小说来。忽然想跟她探讨一下安娜的死，抬眼看看她脸上泛着的笑意，猛地打住。

　　但愿你从中能悟到更多的东西，肖湘！他在心里说。

　　又聊了一会儿，确信肖湘没事了，才放心地离开。

　　无论如何，得离开一段时间，越早越好！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