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鹊喜为谁]
第16节第16章有人举报他
由于春节那天一早就要上城拜坟，次日，梅子备了丰盛的午餐，邀请八阿公和五叔到家里来喝酒，权当提前拜年。喝完一轮，白明见五叔高兴，就说，五叔要给开张证明才好呢。有夏志强和米大山在场，五叔满口答应了，说那干脆你自己去写，给你盖上章就行了。白明当即去写好拿来给五叔看，五叔说不用看，你去叫五婶盖上章好了。
其实，白明把上城做工的证明也开好了，五婶不识几个字，听说是五叔叫他来的，二话没说寻出公章来给他盖上了。
白明感到自己像做了贼一般，心里老半天都不自在。吃到一半，他终于忍不住，说，开了春，我就上城里去寻些事做，五叔你去不去呢？五叔想也不想就说，城里人贼一样地精，专门想着算计人，要去的话你去好了。白明听后脸刷地红了。五叔赶紧说，我不是说你呢。
梅子见状赶紧站起来，给五叔满上，又给大家添酒。轮到夏志强时，梅子笑着说：“夏志强今天辛苦了，要多喝两杯！”几个人听了大笑。五叔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家。夏志强便难为情地把追兔子的事说了一遍。五叔一听也乐了。夏志强随即站起来给五叔敬酒，说：“我也叫一声五叔！代老白敬您！您老这么关心他，将来您老了，老白会好好孝敬您的！”五叔愣了片刻，也站起来，说：“言重了！对侄儿关心是应该的，只是做得不够好！”随后扭头讪讪地对白明说，分粮的事不好替你说话，莫见怪！
白明不置可否，笑了一下。五叔慌了神，说：“下次开会，我给你做主！”白明正要开口，梅子赶紧站起来，抢着说：“再敬五叔一杯！”八阿公道：“这还像个阿叔！哪有眼看着侄子没分粮，不放半个……”意识到后边的话不妥，笑着打住。
饭后，夏志强便去忙乎，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终于做好了一支笛子，贴上笛膜吹了几声吹响了，高兴得不得了，便走到一边去，鼓起腮帮使劲吹，一会儿就懊恼地说，头都快要晕了，老白你要教教我才好！白明正忙乎，随口说，晚上吧。夏志强便缠着他，要他给自己的笛子刻字雕花。白明只好停下来，给他刻上“志存高远自强不息”八个字，想了想，又给他刻上一枝桃花。夏志强接过去一看，见里边有“志强”二字，兴奋得跳起来。
米大山道：“还有一层含义呢！”夏志强看了半天，没想明白。米大山道：“一枝桃花就是预祝你交上桃花运嘛！”夏志强听了，感到很不好意思，小声说：“有谁会看上我呢？”米大山道：“就从小米小玉中挑一个吧，只是等起来难！”梅子笑着说，反正学会吹笛也得花好几年时间呢！夏志强听了很不服气，又站到一旁吹去了。米大山道，好像早上还说过要学做箫笛，勤能补拙！夏志强赶紧把笛子插在裤腰上，站到一边去看着。白明便停下手中的活，拿起一支毛坯，一步一步地教他，并反复强调须注意之点。
梅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过一会儿便悄悄地取了一支毛坯，进茶堂去了。
三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干活，突然，几个干部模样的人闯了进来。声称他们是有关部门的联合小组，最近接到举报，说白明他们未经批准擅自从事手工业。其中一个为首的，声色俱厉地问这里谁负责。米大山要说什么，白明摆手制止他，说自己就是负责的，刚刚开始做，不知道政策。
几个干部早就调查清楚了，现行反革命兼右派家属居然敢于擅自聚众从事手工业，不坚决打击怎么得了！为首的干部随即指挥其他几个干部去收拾屋子里的工具和坯料。其中一个见夏志强裤带上别着一支，伸手去夺，夏志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说：“这支是我自己用的！”白明赶紧解释说，上边刻有“志强”两个字呢。那个干部还要强夺，夏志强道：“想打抢不成？”
梅子听到吵闹声，跑出来看到自己的雕刻工具被收走了，情急之下扑过去一把夺回来，道：“这是他们借我的呢！”
几个干部恼羞成怒，威胁说，把你们统统抓起来送到公社去。白明道：“罪不至此！就做了十几支笛子！”
夏志强道：“我还要告你们抢劫呢！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就是这样对待人民群众的吗？！”
米大山赶紧解释：“我是办了手续的！我把坯料带到这里来，请他们帮忙赶工！”
干部们蛮横地说：“那也不行！生产场地不能随意变更！”
米大山一听火了，大声说：“我看你们就是‘四人帮’残余分子！典型的打砸抢分子！我是办了证的呢！我战友就在城里税务局呢！他都说没事呢！我是来求老白帮忙的呢！”一连串的“呢”砸得那几个干部面面相觑！
白明心想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几个干部要是上纲上线搬来公检法，自己无论如何吃不消。就说，按规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刻意强调了“规定”两个字。
那几个干部就说你跟我们去说说清楚。白明说那好，我换件衣服吧。梅子一听急得哭起来。白明随即走过去拉她上楼，把衣袋里的那一大把票子掏出来塞给她，叮嘱她赶快藏好。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就做了十几支笛子，能有什么大事！让她随后就去找八阿公。
白明换好衣服下楼，笑着问那几个干部：要不要把那些毛坯也带走，要不等问题搞清楚再说？
那几个干部见他一脸从容，知道不好对付，又见夏志强和米大山虎视眈眈，心里发毛，只得说，等搞清楚再说吧。
梅子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急急地去找八阿公。
八阿公闻言大吃一惊：就要过年了，居然要把人带走！把人带走，能有什么好结果！随便找顶帽子压在头上，都会压扁脑壳的呢！八阿公活到这把年纪，见识的太多，气不打一处来，吩咐梅子去叫六叔，先把那几个人拖一会儿再说，随后就往公社跑。
六叔站在祠堂门口一声吆喝，全庄的男女老少随后一齐涌向庄口，黑压压的一片，拦住一行人。
六叔朝那几个人一抱拳，朗声道：“几个吃公家粮的！很快要过年了，要把我家明伢子带走，总得给个说法吧？”白家庄的功夫，可是远近闻名的，那几个人一见到这阵势，早吓坏了，站在那里直哆嗦。白明的那帮弟妹们便一个劲地起哄：对，要给个说法！
为首的那个干部壮着胆子说，只是去说说清楚。六叔道：“要是没犯法，在这里就说不清楚吗？”
那个干部恼羞成怒，叫嚷道：“你们对抗政府，我们回去就带人来，把你们全庄人都抓起来！”
六叔笑着说：“你吓唬谁呢？你以为还是以前？还是搞文革？随便就可以抓人，打砸抢？我们白家庄在省里中央都有人，有的是说理的地方！”
白明心想这也不是办法，担心连累大家，就劝大家散去，说没事的。
人群里有人说，说不定他们会打你呢，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像好人！
六叔高声说：“我家明伢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们都会打上门去算账！”大家便跟着大声吼：对，找他算账！那个干部不再吭声，大家也就不再说话，冷冷地看着。
梅子看到白明一脸的镇定，受到鼓舞，也定下心来。
估计八阿公差不多到达公社了，六叔就对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随即闪到一边，让几个人走前边，一大群人在后边紧跟着。
刚上西山，迎面看见公社书记气喘吁吁地跟在八阿公后头紧跑过来。
书记老远就大声呵斥那几个干部，说要抓人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太目中无人了！那几个人赶紧解释说只是带白明回去说说清楚。书记怒斥道：“年底上门把人带走，就因为他们做了十几支箫笛，你们考虑过白家庄人民群众的感受吗？！”接着把那几个人拉到一边，又训斥了一通，正告他们，白仲文早就平反了，要不然县委王书记怎么敢于多次登门！一听到“王书记”三个字，那帮人顿时泄了气，赶紧过来向白明赔礼道歉，随后又向庄里的人们道歉。
书记走过去拉着白明的手，说了一番安慰话，嘱咐他过了年就去补办手续。白明赶紧道谢。
回到庄里时，天色快黑下来了。那两只花喜鹊在柿子树上欢叫一通，忽然哗啦啦双双飞到白明家的梅树上去了。八阿公咬牙道：“恨不得放它们一铳，乌鸦一般！”随即吩咐大家散去，自个儿回到家里取了一大块兔肉，提着上白明家，说要给他摆酒压压惊，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