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泽接了孙二胖的电话。
接完之后,他看了眼手机,才短短两分钟。而他,愣是感觉孙二胖说了好几个小时似的。
孙二胖的每句话,都重重砸在汤泽的神经上,现在他的大脑隐隐作痛,他怀疑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
他坐在那里,有种不真实感。
溺水般的窒息包裹了他,他深吸好几口,怀疑自己的脸色很难看。
外面是宋明珠吹着口哨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正在愉快收拾东西,要把她和汤泽的冬衣都打包好,请快递上门收取。
汤泽又悄悄打开了书房的门,钻进了厕所里。
宋明珠半天不见他,正要问他,他这些衣服怎么打包。
汤泽有大半柜子好衣服,宋明珠不知道如何替他收拾,这些衣服肯定不能像咸菜似的随便塞成一团。
“阿泽哥……”
她喊了他两次。
汤泽这才回应她:“上厕所。”
他听到了宋明珠的笑声。
汤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特别难看,嘴唇也是发白。他用力咬了几下,然后试图对着镜子笑一笑,把自己的唇咬出一点血色,笑容尽可能自然。
他开了水龙头,洗湿了手。
他从洗手间出来,一把抱住了宋明珠。
宋明珠哎哟一声,侧过头吻了下他,说:“你是不是穿少了,脸怎么这么凉?”
汤泽觉得自己暖和不过来。
他把练习过的自然笑容展现给宋明珠看:“明珠,我刚刚查了查,明天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好像是我的守护宫和你的正好到了一处,是最好的结婚时间。”
宋明珠其实不太研究星座,她不信这个。理由也很简单,她高中的时候被所谓的占星师骗了五十块钱。
那个占星师是个男的,在他们学校门口摆摊。他不仅骗了宋明珠的钱,还偷偷摸了一把她的p股。
从此,宋明珠把所有的占星书籍都扔了。
听到汤泽这么一说,她笑得不行:“你信这个?”
“我刚刚查了半天。”汤泽低声道,“今晚走好不好?赶上明天可以去登记。”
宋明珠有点诧异:“可是还没收拾好啊。”
“我还卖了两幅画,只是粗略的稿子。等画完了,我应该还是要亲自来一趟。那时候过了年,天气更暖和了,我们在一起来。说不定,还可以叫上亲戚朋友。”汤泽道。
宋明珠:“我阿妈上次打电话说,爸爸在北京玩了几天,她可羡慕了。那过了年带我阿妈一起来。”
“好啊。”汤泽说,“那收拾收拾,咱们乘坐晚上九点的飞机,我来订机票。”
“好匆忙。”宋明珠道,“阿泽哥,你没其他事吧?”
“我一直都是说走就走。”汤泽道。
宋明珠只得随了她。
她自己的衣服已经打包好了,汤泽则收拾了两个行李箱,把自己那些名贵的衣服、手表,随便往箱子里一塞,盖好了。
等快递员过来拿走了宋明珠的快递,汤泽检查了下门窗,然后把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又把厨房检查了一遍,断了所有的水电。
将大门反锁,从厨房搜罗出来的东西,给了门卫,汤泽在大门口上了网约车,和宋明珠往景德镇赶。
一路上,他很沉默。
然而他一向话不多,宋明珠没察觉到异常。
上了飞机,宋明珠很困顿,倒头就睡了,一路睡到了景德镇。
汤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心里是沸反盈天,不知道接下来的风雨,宋明珠怎么面对,如何承受。
他心里特别悲怆。
到了机场,汤泽和宋明珠拿到了行礼,宋明珠往打车的地方去,汤泽却在看手机,然后拉住了宋明珠:“直接出去吧,二胖来接我们了。”
“二胖?”宋明珠有点吃惊了。
若是孙二胖来接她,怎么都会告诉她一声。
可是没有。
“你怎么和二胖联系了?”宋明珠开始回味汤泽今天的不同寻常。
她信任他的时候,没有多想;一旦信任破了个小口子,就似藏不住般,一个劲往外倾泻,处处透着可疑。
突然要出发,突然说什么奇怪的星座,甚至没有求婚就要和她结婚,连个戒指都没买就拉她回乡登记。
汤泽是北京人,如果他真的看重日期,他们明天可以在北京登记。
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孙二胖那个懒货居然在寒冬腊月过来接她。
她又不是什么公主,不能自己打车回家吗?还非要来接。
所以,孙二胖如果不是吃错了药,依照他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怎么回事啊阿泽哥?”宋明珠见汤泽不回答她,又问了一句。
汤泽拿了行李,只说:“走吧明珠,门口不给停车,咱们得快点。”
他们俩出来的时候,孙二胖的车子刚刚开过来,大概是他的车子一直停在附近,待汤泽拿到了行李,才通知他过来。
孙二胖一向嬉皮笑脸的脸上,有种从未见过的肃然。
他看到宋明珠时,俨然是要哭了,眼睛里像是含了一点泪。
宋明珠不明所以。
“二胖,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接我?”宋明珠尽可能不疑神疑鬼,笑着问她。
“明珠,你阿妈不太舒服,住院去了。”孙二胖道,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宋明珠的血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脸上一片煞白:“我阿妈怎么了?”
孙二胖的眼神很躲闪:“我也不是很清楚,送到手术室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做完了手术。明珠,你要相信医学,没事的。”
宋明珠有点打颤。
汤泽已经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过来搀扶住了宋明珠,将她半抱着上了汽车。
“阿泽哥?”
“我是怕你难受,胡思乱想,才没敢跟你说。”汤泽道,“二胖打电话给我的。”
宋明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阿妈。
“二胖,我阿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上车,宋明珠再次追问。
孙二胖支吾了下,才告诉她:“应该是脑出血。你阿妈不是一直有点高血压吗,这个引发的。”
宋明珠的手在发颤。
她阿妈那么年轻,怎么会突然发病?
“没事,明珠,现在的医疗真的很发达,这种病很容易治,你别担心。”孙二胖又道。
说罢,他不再开口,车子也开得很平稳,很怕出事。
已经过零点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车,空旷得厉害。
宋明珠的太阳穴一阵阵乱跳,非常心慌。她知道现在的医疗很发达,也知道任何的病都有治愈的可能性。
但是她慌。
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让她的胃都在慢慢收缩、挤压,因而她很想吐。
她忍着难受,然而车子刚刚在医院的外面停下时,宋明珠迫不及待推开了车门,趴在路边,把在飞机场吃的晚饭,以及飞机上提供的点心,全部吐了出来。
汤泽急忙下车。
孙二胖的车子里有瓶水,已经喝了一半,他还是递给了宋明珠。
宋明珠漱口,半晌直不起腰。
“怎样了?”汤泽搂抱着她,“还能走路吗?”
宋明珠把水瓶给了汤泽,让他倒在她的掌心。
水一直放在开着暖气的车子里,并不是特别凉。宋明珠用来浇脸上,湿润的脸被寒风一刮,冰冷刺骨,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稍微舒服了点。
孙二胖在路边随意停好了车,带着宋明珠和汤泽去手术室那边。
家里的亲戚来了很多人,把手术室外面那点位置,挤得水泄不通。
一看到她,他们个个露出了哀痛的表情,就好像宋明珠的妈妈不是在做手术,而是已经死了一样。
这种表情,让宋明珠汗毛倒竖,她有点想要发抖。
她的小姨挤到了前面,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哭了:“明珠,明珠你还有我们呢,别怕没事的,还有小姨!”
宋明珠被她抱紧,心里更慌了。
“医生怎么说,还没有出来吗?”宋明珠问。
此刻,她很想见见她爸爸。
她在人群里搜寻,却没有看到她爸爸的影子。
宋明珠问:“我爸爸呢?”
众人的表情更沉痛,小姨的眼泪落得更甚。
医生出来,又说要再次签字。
这次,仍是宋明珠的大舅舅去签字的。
宋明珠问孙二胖:“二胖,我爸爸呢?怎么是我舅舅在签字?”
孙二胖快要哭了出来。
汤泽走过来,搂住了宋明珠:“明珠,你跟我来。”
他把宋明珠带到了楼梯间。
楼梯间很冷,冷风一个劲往里灌,非常不舒服。宋明珠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孙二胖也走了过来。
“明珠,你、你不要慌,你要有心理准备。”孙二胖的声音非常艰涩,似乎每句话都说得无比困难。
“我不慌,你说。”宋明珠道。
她快要急死了,孙二胖却还吞吞吐吐的,让宋明珠心里非常焦躁,恨不能踢他一脚。
他平时油嘴滑舌的,什么事都藏不住,这会儿怎么结巴了?
宋明珠只感觉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格外的难受。
爸爸到底哪里去了?
难道,他也发病了吗?可是她爸爸没什么病啊?
还是去买什么去了?
“明珠,你阿妈不是自己发病的,她是受了刺激。”孙二胖道,“你爸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