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万主编说话的编辑叫林波，带着黑框眼镜，今年也三十出头，还没有结婚，平时看着很腼腆，不太爱说话。

　　  林波先说了：“还是她们女的占优势，哄骗几句，这么好的书就给她做了。老实说，宋明珠也不见得多漂亮，看上去蛮憨厚的，没想到也这么会钻营。她要不是和余青青闹翻了，我真怀疑是余青青教她的。”

　　  万主编：“其实，这个项目你可以抢过来，你认识钱钟林的，有他微信。”

　　  林波：“不认识，只是当初在文学奖颁奖典礼上，跟着很多人一起加了他的微信。我要是去跟他说话，他绝对想不起我是谁。”

　　  万主编弹了弹烟灰：“试试。我听说钱钟林这个人，特别傻白甜，平时就宅着写书、看书，他老婆也是家庭妇女，两口子都没见过世面，涉世未深，说几句好听的话，很容易上钩。”

　　  “要不，我把他的微信给你，你去试试？”林波道，“不过，你可得好好处理，千万别跟上次那样发火。你上次那个项目，要不是余青青最后救场，可能真的黄了。”

　　  万主编冷哼了声。

　　  “幸好余青青是个女的，大家都相信她跟蒋主任使坏，抢走了你的机会。要是她是个男的，未必就这么容易搞定她。”林波又道。

　　  万主编：“她们女人的机会，的确很容易抢，所以我让你去搞定钱钟林。到时候就说，宋明珠去他家，妖里妖气的，他太太不高兴，差点丢了这个机会，你才接手的。”

　　  宋明珠从一开始听，听到了几句之后，就按了手机的录音。

　　  她默默把手机对着那边，借着风声，他们俩的声音很清晰。

　　  宋明珠一动也不动，任由风细细吹在脸上。

　　  冬日的北京城，零下好几度，风如刀子。

　　  那两个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就下楼去了。

　　  宋明珠收起了手机，下定了决心：她要回瑶里去，她不喜欢这个单位，也不喜欢职场。做个薄胎瓷手艺人、做个中学老师，未必不好。

　　  孩子她自己教育。

　　  汤泽也更喜欢瑶里的宁静。

　　  宋明珠一边和钱钟林那边联系着，一边做好自己的事。

　　  晚上回到家，她把这段录音制作成了视频：就是黑底带字，把他们的聊天，打成现成的字。

　　  还好，她什么都会一点。

　　  汤泽看到了，也跟着过来听了一会儿，心情很复杂：“这些人的卑鄙，倒是意料之中的。”

　　  宋明珠点点头。

　　  说到了余青青那段，汤泽又道：“她估计名声不好听，就是从这次开始的吧？”

　　  “对。”

　　  “你做成这样，是打算给你们领导看吗？”汤泽又问。

　　  宋明珠：“我打算辞职。等辞职办好了，我群发给同事们。钱钟林那边，我跟他打好招呼，由余青青接手，她其实比我经验丰富，更专业。”

　　  汤泽看了眼她。

　　  宋明珠：“觉得我圣母？”

　　  “现实又不是电视剧，人哪有一味的好与坏？你不是圣母，只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汤泽笑道。

　　  宋明珠也笑了笑。

　　  这段视频，她发到了自己的手机里，保存好了。

　　  宋明珠先去跟钱钟林说了此事。

　　  她把钱老师担心的问题，都直接告诉了他：“您放心，她只会比我更专业，绝不会打扰到您。”

　　  钱老师道：“那就由你决定吧。你要回老家了？过完年不回来？”

　　  “应该是不回来了。”宋明珠笑道，“您放心，哪里有什么不妥，您仍是可以打电话给我。”

　　  钱老师说好。

　　  待钱老师这边办妥，宋明珠才去跟余青青说要辞职。

　　  余青青很诧异，下意识问她：“钱老师的书怎么办？”

　　  “我想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宋明珠问。

　　  余青青很诧异看了眼她。

　　  宋明珠的目光很真诚：“你要是愿意的话，给我批准了。你不批，我也能走，只是损失了我一个多月的工资，有点心疼。”

　　  余青青：“宋明珠，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了？”

　　  “你还是别问了，免得堵心。”宋明珠道。

　　  “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老家，和汤泽办婚礼了。”宋明珠说。

　　  余青青：“……”

　　  她这次没有假惺惺的挽留，很痛快给宋明珠办理了离职手续。

　　  离职那天，还有同事过来说，晚上聚餐，送送宋明珠。

　　  宋明珠在单位人缘的确不错，比余青青要好太多了。一来是她情商还可以，会做人；二来是她长得很讨喜，大家都觉得圆嘟嘟脸的女孩子，娇憨可爱，对她没什么敌意。

　　  从单位出来，拿着自己的东西，宋明珠坐上了出租车，然后把那段视频，群发给了单位五十多名员工。

　　  为了这个群发，她还特意买了邮箱的vip会员，花了她三十多。

　　  发完了，宋明珠关了手机，轻轻舒了口气。

　　  他们单位那边，则是惊呆了。

　　  所有人都同时打开了这个视频。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及时看，却也被同事提醒了。

　　  视频没有人，只有字幕，不过林波和万主编的声音被放大了，还是挺清楚的。特别是林波的声音，很有识别度，他说话的音质一向挺好的。

　　  众人都看向了他们俩。

　　  林波攥着鼠标，差点把鼠标捏碎了。不过，他在这件事里，有解脱之词，毕竟是万主编一直劝他去撬宋明珠的项目。

　　  而当初办砸了事、还诬陷余青青的，也是万主编。

　　  余青青看完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整个人都有点愣神。

　　  她没想到，宋明珠离职之前，送给她两份大礼。她心里有点潮湿，似乎很想哭。她不是不委屈的，只是她知道，哭哭啼啼没什么用，反而让人以为她好欺负。

　　  如今真相大白，单位所有人都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冤枉的。

　　  她不是蒋主任的小情人，而是被拉出来顶雷的，为单位保住了重点项目，替万主编善后。

　　  “没想到，余青青真是被冤枉的。”

　　  “姓万的这个人好毒，幸好我不是他手下的。”

　　  “以前说他骚扰手下的女责编，应该也是真的吧？他这个人真阴险，以后还是要绕着他走。”

　　  “林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助纣为虐。”

　　  “余青青蛮可怜的，她什么也没做，就被姓万的摆了一道。我之前对她还挺不客气的。”

　　  “我也是，当时看不起她。”

　　  蒋主任也收到了这段视频。

　　  看完了之后，蒋主任把万主编和林波主编都叫到了办公室，大骂了他们俩一顿。骂人的时候，蒋主任没关门，大家都听到了主任的咆哮。

　　  余青青默默走出了办公室。

　　  她给宋明珠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她想了想，宋明珠之所以关机，大概也是不想听她道谢吧？

　　  她就没有再打过了。

　　  辞职之后的宋明珠，把单位所有人的微信都删了，包括余青青。她不想听到他们的打听，也不想知道事情后来闹成什么样子。

　　  她只是把事实摆在了大家眼前。

　　  不过，万主编应该不会被辞退，毕竟他也只是想使坏，并没有去做。

　　  而万主编，很可能会承受当初余青青承受的办公室冷暴力。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余青青那么好的耐力。

　　  宋明珠辞职了，暂时还没买好回去的机票，因为汤泽还有事没处理好。

　　  汤泽卖出去了三幅画，拿到了将近三十万的现金。他自己原本就有点存款，身上资金是很充足的。

　　  他对宋明珠道：“我想把车子卖了。下次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况且我也想买个便宜的代步车开开。到时候买个大的suv，空间大，这跑车不够实用。”

　　  “行啊。”宋明珠说，“现在还能卖到三四成的价格吗？”

　　  “我都没怎么开过，里程数看得到，外表又很新。我先问问圈子里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接手，这样的话，能卖到五六成的价格。实在不行，再找中介。”汤泽道。

　　  他发了个朋友圈。

　　  很快，就有好几个人打他的电话。

　　  有人是自己来问价，有人则说自己朋友想要买。

　　  郑博来有个朋友，是娱乐圈的小明星，一直很想买个豪车，然而身上钱不是那么充足，非常犹豫。

　　  郑博来问了问他。

　　  一听是有很好的二手车，还是自己经纪人的朋友，小明星非常感兴趣。

　　  郑博来带人过来看车。

　　  车子是崭新的，汤泽开过的里程数，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公里，跟新的无二，价格却要便宜上百万。

　　  因此，小明星立马就定了。

　　  最后，汤泽这车卖了一百五十万，比新车便宜一百万，很快拿到了现钱。

　　  至于房子，他仍是不打算出租，想要留着将来有空回来小住。

　　  “反正不缺钱，还是别租了，免得把房子整体给破坏了。”宋明珠笑道。

　　  事情办妥，宋明珠买好了三天之后的飞机票，整理行囊。

　　  一些冬天的衣裳，宋明珠打算先寄回去。

　　  就在此时，汤泽接到了瑶里的电话，是孙二胖打给他的。

　　  孙二胖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哭腔和哽咽：“汤泽哥，你找个地方，别让明珠听到，我有话跟你说。”

　　  汤泽一头雾水。

　　  他去了书房，小心翼翼反锁了房门，这才问孙二胖：“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姐和姐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