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过来了。
“当真这么恨我?”
女人眼中的泪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几多悲凉。
“恨……”
从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恨过一个人!
“你说对了,人不该有欲念,欲念是错误的,它会让人沉.沦,深陷漩涡。爱上了你,就是对我有所欲,念
的惩罚。”
如果一切还能回到当初,如果慕暖知道现在会这么痛苦,那她当初宁愿横死街头,也不愿跟他走。宁愿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也不愿爱上他。
这就是注定的孽缘,正如乔嫤说的,她该祈求的。
祈求神的原谅,祈求自己能得到解脱。
“我只愿……从未遇到过你。”
再抬眸,那眼中的决绝,再无情念。
枪口对准那人的心口之处……
枪响的那一刻,世界就此静音,连窗外的风声都止住了。
——展颜这个名字不适合你,记住你的名字,慕暖。
那一年,监狱传来的枪响带走了她的笑颜。
这一刻,她亲手开出的枪声,送走了最后的温暖。
从此以后,记忆深处,都将成为黑白,埋入骨血。
彼岸的红,溅在她白裙子上的鲜血,滚烫灼.热,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一团火,燃烧了她,吞噬了她。
她看着那个男人唇角的薄笑,镀了温凉,凝着她,看着她,直至坠入了死亡的深渊。
……
卿姨听到了那枪声传来时,蓦地瞠目张口,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那是,枪声。
谁开的枪,朝谁开枪……
她披着衣服就忙上了楼,推门而闯入的那一刻,看着眼前的一幕,刹那止住了呼吸。
今夜,注定不再太平。
……
乔嫤接到裴听风的电话赶去医院时,就看到手术室外的人。
卿姨满脸痛苦之色,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她大意了,是她大意了!
而薄言琛点了支烟,烟灰落在地上,风一吹过,就散了。他身后蜷在墙边角落里的女孩,目光呆滞,眼睛不曾转动,盯着那白色的地砖,目空一切。
若非是她身上的白色长裙,还沾有那暗红的血迹……不然真的会让人以为,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慕暖今晚,本要走的。
和亚斯约好的时间,就是凌晨四点。
可惜,她现在走不了了。当决定要开那一枪时,就没想再走了。
卿姨现在恨透了她,若非是在医院,那人正在抢救,就连裴听风……
也对她失望至极。
他说,慕暖,如果慕夜白活不了了,你也别想活。
他说,你比慕夜白狠,比所有人都狠。
狠?
也许吧,她是捂不暖的蛇,生来冷淡,生来就注定,沾着毒,碰了她,只会落得一个,被她咬死的下场。
“是你……开的枪?”
乔嫤的声音中都是起伏的颤栗,而蜷在角落的人儿,不言不语,不为所动。
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都是外面的人,而她,则被自己被困在一方狭小天地之中,出不去了。
“慕暖,是不是你开的枪?”
很明显,这次对方的声音中带着的怒恨,狠狠拽起她的身子,双手按住她的双臂,摇晃着她——
“是不是你开的枪?!”
那散落凌乱的长发肆意的遮挡住了慕暖的半边脸颊,这次回应乔嫤的,不再是沉默。
“是。”
是,是我开的枪。
没有不敢,没有不会,没有不能。
这一枪,子弹还是穿入了慕夜白的胸口,那渗出的血,浸染了白色衬衫,开出一朵朵彼岸花的蚀骨暗红。
慕暖突然淡笑一声,看着乔嫤,缓缓掀唇,每一个字都说的如空气那般的轻,却又那般的重——
“他该死……”
这句话,曾经是慕夜白对她说的,说她的父亲,该死!
如今,她原封不动,将这三个字,还给他。
他,该死。
乔嫤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想不到的,是慕暖开了枪后,会说出这三个字。
最后,所有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乔嫤像是疯了一般,掐住女人的脖颈,眼中的狠戾,是慕暖从未见过的——
“慕暖,你才该死!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颈间突然的疼痛与窒息感,来的很快,可想而知,乔嫤此刻对她的恨,恨不得生生掐死她,去给里面的人陪葬!
“一开始,就不该留有情念……展颜,你应该跟你父亲死在监狱里,你这个祸害……”
那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从头至尾,慕暖都没有想过挣扎。
是啊,死了倒也好,死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缓缓合上眼,心里深处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慕夜白,我给你陪葬好不好。
你死了,就当是我给你陪葬,你不一直都想着,到死都要带着我么。
最后的最后,意识溃散到尽头时,她感觉到那手术室的灯灭了。
再然后,便沉沉睡去,只愿再不醒来。
“慕暖……慕暖……”
是谁的声音,一遍遍的呢喃着,在耳边叫她呢。
睁开眼,原来是多余。
就在刚才,她走到了悬崖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不见底的深渊,想着,跨出一步,也许反而是走向了自由。
可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将她从那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江多余见慕暖醒过来了,终于舒了口气,她还以为……
“你总算醒了,我以为你也醒不过来了!”
我以为,你也醒不过来了。
也?
还有谁,醒不过来了吗。
“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你昏倒了。”
哦,原来还是在医院啊,难怪有消毒水的味道。
昏倒,她是不是该庆幸,乔嫤没有掐死她呢。
“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多余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那人儿抓住了——
“……他……”
掀唇,不过一个字,而多余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说谁。
“慕暖,裴听风说是你朝慕夜白开的枪,我原本不相信,可卿姨说是她亲眼所见……你……”
“我之前已经承认了,是我开的枪。”
那个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
慕暖扯出嘴角的笑意,几分自嘲的说道:
“没想到第一次开枪,竟然会是这样的。”
她没想到的,太多太多了。
就像多余以为的那样,慕暖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内心深处,藏着那么多的过去与痛苦。
她这样的女孩,原本应该在幸福的家庭里中成长,现在应该在大学里,健康生活着。
而并非……是现在这样。
“你主动回去,我就该猜到了,因为他要娶别人,所以你恨他吗?”
是因为这样么。
“呵……”
慕暖轻笑出声,说到娶别人,她觉得自己更傻了。
若是早点知道那些过去,她才不会傻到摔伤自己来阻止他的婚礼,根本不值得。
“他到底,死没死?”
这一次,慕暖再度开口,可语态已不像前一刻那样的无力轻嘲,而是染着冷意的坚定,仿佛现在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慕夜白,到底死没死!
“他……”
这样的慕暖,让多余觉得陌生。
是不是仇恨真的会让人变成另外一个模样呢,慕暖,你就这么希望,慕夜白死?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是裴听风,那双眸子,不再如之前那样的温暖如阳,而是夹杂着凛然的寒意,瞳孔中透着的,是几分厉色——
“没死,让你失望了。”
江多余第一次听到裴听风用这样的口气对慕暖说话,就连对厌恶的自己,都没有用过这么重的语气。
慕暖对上裴听风那冷凛的神色,对啊,裴听风是谁啊,安大最有名的医生,他亲自动的刀子取出了那颗子弹,离心脏的位置,就差一厘米。
若是慕暖不是第一次开枪,打偏了一点,只怕那人早就没了心跳。
“没死啊……”
女人重复着这三个字,垂眸像是在沉思什么,不过片刻,多余就听到一声嗤然的轻笑:
“是啊,好可惜,怎么没死呢。”
她应该,瞄准一点,再开枪的。
最好,就如亚斯说的那样,子弹穿过的位置,正好是心脏,那样的话,人不出三秒,就死了。
“慕暖……”多余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慕暖会变成这样,她爱着慕夜白不是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她变得这么可怕,定要慕夜白的命不可?!
裴听风眯眼,还真是被乔嫤说中了,慕夜白养的不是温暖的洋娃娃,而是带着戾气的白眼狼。
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拽住了那病床上女人的手腕,顾不得她现在有多虚弱,就往床下带,慕暖没站稳差点摔了,还好江多余眼疾手快,给扶稳了。
裴听风这是干什么,这么凶。
“放开,我不去看他!”
她知道裴听风要做什么,慕夜白没有死,所以裴听风要带她去见他。
她不去,不去!
挣扎想要挣脱的手,被裴听风强制的拽住,出了病房,那过道上的护士,还是第一次看到裴医生发这么大的火,对一个女病人……
“裴听风,你放手!”
不,她不要去,她不想再看到他!
多余忙跟出来,想阻止裴听风,但是又犹豫着,自己现在该不该帮慕暖。
毕竟慕暖这次,差点杀了人,那是多么极端的行为,到底是谁把她逼成这样!
“裴医生……”
那两三个护士都纷纷上前,只见那几乎是跪在地上不肯走的人儿,捂着坠疼的小腹——
“我……我不去。”
好疼。
裴听风本狠戾的眸色在看到她捂着腹部时,散去几分凌厉,松开了手。
因为上次的摔伤,本就有流产的迹象,现在更是身虚体弱,唇色苍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