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暖,你恨他,怎么不恨肚子里的孩子呢?”
裴听风质问的话语,让一旁的江多余震惊了。
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慕暖的孩子,没有因为意外流掉?
怎么不恨,肚子里的孩子。
裴听风的话,就像是利剑,狠狠刺在心口,疼么,当然疼。
可是疼过了,始终只会变成伤疤,慢慢结痂愈合。
她红着眼,抬头仰视着这个传闻只会用手术刀救人的医生——
“恨,欠我的人,我都恨。”
包括你,裴听风。
那一刻的四目相视,男人眼中带着的凛然,与她眸中的恨意,一触即发。
最后,裴听风嗤笑一声,转身离去,那声音还在江多余耳边潆洄着,明明这话,不是说给她听得,可是多余还是觉得……很可悲。
——“慕暖,恭喜你,自由了。”
从此以后,没有人再会囚着她,也没有再会,放在心间的宠着她了。
那个人,也许不会再醒来了。
如此,不正好合了她的意。
“慕暖……”多余上前想去扶起她,却是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那是,跪坐在地上的人儿,她的眼泪。
有的人,相遇就是注定好了,有朝一日的相离。
但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
邱静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手上端着的茶杯打翻在地上。
只一刻,她就乱了眸。
起身就匆匆想赶去医院,她想知道现在的情况,可是却被邱靖烨叫住了——
“你现在去,他也未必醒得过来。”
“……什么意思……”
邱静宁眼眶中有泪光,不假,至少邱靖烨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没想到,他这姐姐是真对那慕夜白上了心,并且还用情至深啊。
“人虽然没死,但没有渡过危险期,这几天要是醒不过来,只怕……”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见邱静宁那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噙着坏笑出声:
“只怕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真是,可惜啊。
谁又能想得到会有这样一天,慕夜白那样的人,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女人手上。
“不过若非是他有意成全慕暖,谁又能伤得了他那样的人。”
慕夜白是谁啊,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危险就在身边,怎么会没有察觉。
邱靖烨的话,是在告诉邱静宁——
慕夜白这次,是有意成全慕暖的“复仇”。
但现在邱静宁怎么会听得进去这些,她捏紧拳,死死咬着牙,若是现在见到了慕暖,她恨不得也让那个女人尝一尝,子弹穿过身体的滋味!
“我早就说过的,她不该留,不能留!”
就该和她那罪孽深重的父亲死在一起,死在监狱里!
“该不该,能不能现在都已经晚了。”
邱靖烨可不认为,慕夜白死了或是再也醒不过来,对自己是坏事。
看来亚斯·里昂没有骗他,哪怕是他现在准备离开安城回意大利了,也给邱靖烨准备了这份大礼。
有趣,实在是有趣极了!
第一次见到慕暖那女人时,就猜到了,这带刺的毒玫瑰啊,会成为要男人命的致命武器。
很显然,亚斯完美的利用了这一点。
“你去找人把慕暖……”
“姐,这个时候你可别冲动。”
虽说人命在邱靖烨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慕暖的命,就比其他人,值钱多了。
至少,亚斯·里昂看中了她。
医院。
多余进来时,就看到慕暖已经换下了病服,这是……
“你要出院吗?”
“我本来就没事。”
住在这里做什么,也该走了,正如裴听风说的那样,现在的慕暖,自由了。
不管慕夜白有没有死,现在是她唯一能离开安城的机会了。
这次江多余再也看不下去了,刚才她去过重症监护室了,里面躺着的人,还在危险期。
裴听风说,那一枪差一点要了慕夜白的命,可是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
而慕暖呢,却丝毫不关心不在意,甚至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慕暖,他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
江多余的话,无疑在对方听来,不过是云淡风轻无关要紧的事。
醒不过来,那正好啊,反正她本来就是想要他死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你爱他,你还是爱着他的!”
不然,也不会留住这个孩子,那是慕夜白和她之间的羁绊。
“与恨相比,爱根本不堪一击。”
这就是,慕暖明白的道理。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呢。当你恨一个人,恨到要他偿命都无法原谅时,那些情感,也就不复而存了。
仇恨的确是可怕的,它能泯灭一个人的良知,让人变得无情无义。
“可是你并不快乐。”
如果仇恨能让她快乐,那她报复结束之后,为什么还会落泪呢,那眼泪为谁而流,心又是为谁而痛呢。
“快乐……我从来不需要这个。”
不管是慕暖还是展颜,什么幸福什么快乐,这些岁月静好的字眼,根本与她无缘。
有的只是罪孽,痛苦,悲哀。
也许有的人,生来就是受难的。
江多余没能拦住慕暖,她要走,现在也没有人会拦了。
就连卿姨知道后,都摇着头——
“孽缘啊,都是孽缘。”
那个女人险些要了先生的命,可是却没有人要她偿还。
因为她欠的那个人,根本舍不得伤她。
……
即便关于慕夜白受伤的事情都被封锁了消息,可邱静宁还是来找了裴听风。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邱家又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还重要吗?告诉我他的情况,告诉慕暖在哪里?!”
邱静宁现在要见到慕夜白,也要见到慕暖。却是裴听风挑了挑眉,邱静宁到底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谁告诉她的。
毕竟裴听风不相信开枪杀慕夜白,是慕暖可以做的出来的事情。
难道是有人利用了她,而那个人,不难猜测。
“他还没过危险期,见不了任何人。”
“那他还能不能醒来?”
“……不知道。”
那子弹挨心脏的位置太近,这三天危险期,若是挺不过来……
可若是挺过来了,也有可能恢复生命迹象,可却没有清醒的特征。
“我当初就说过,他不该把慕暖留在身边的,那是个祸害,迟早会伤了他!”
邱静宁若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伤害已经造成了,再说过去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要见慕暖,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现在……可能已经离开了。”
看看时间,多余说慕暖上午就离开了医院,也没有再回慕家。
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也许,是跟着谁,想要离开安城了。
……
慕暖本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要去见亚斯的,他答应过她的,会带她离开这里。
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虽然,她没能把慕夜白杀了。
但也许,那个男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走之前,她去了墓园。
看着母亲孤零零的墓碑,本该她身边的位置,是留给父亲的。
可是慕暖没能从监狱带走父亲的遗体,他被火化了,最后骨灰被撒入了大海里,就像是众人所说的那样。
身上所背负的罪孽,也随着风一并吹散了。
但现在想想,何其可笑啊。
“我要离开这里了。”
终于自由了,她是该高兴才对的。
可为什么,每每勾出笑时,眼中那酸涩的感觉,就充斥着她。
明明,替冤死的父亲报了仇,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痛快。
倒是反噬的痛苦,一次次加剧。
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腹部,还好,她不是一个人。
这里,还有个新的生命,陪着她。
是救赎还是罪孽的延续呢,她亲自开枪想杀了那个人,却留着这个孩子。
日后等孩子出生后长大了,知道了这些过去,会不会恨她呢?
……
出了墓园,她看了眼短信,是亚斯发来的。
时间是下午三点,机场。
身上没有带任何的东西,因为她什么都带不走,除了这个孩子。
“去机场。”
上了一辆计程车,最后看了眼那墓园,关上了车窗。
可惜,事不如人愿。
司机停车时,慕暖打开车门,却发现自己到达的目的地,不是机场,而是医院。
医院……
她看到朝她走来的男人,薄唇轻抿,眸中的凛然之色,透着森冷。
是薄言琛。
“你想走?”
什么叫做,她想走?
难道,不是裴听风说的,她自由了么。
“我想,你走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
“慕暖,他死,你死。他活着,你才能走。”
……
机场。
时间已经改过了,亚斯眯眼,他的猫儿怎么还不来,难道是……临时反悔,不愿意走了?
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接人了。
“大公子,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罗杰不得不提醒,他们在安城浪费了太多时间,如今意大利那边,二公子已经得势,如果不再早点回去,只怕到时候,局面无法控制。
“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而耽误了大事。”
罗杰知道,亚斯对慕暖有赏识,也想把她放在身边。但那毕竟是跟过慕夜白的女人,罗杰信不过。
“没了小猫,就没乐趣了。”
也许他有一天,也能像慕夜白一样,待那猫儿很好很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倒也不错。
……
慕暖是被人强制带到那重症监护室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