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与“回来了”这两句话,虽仅是一字之差,意义却有天壤之别。
“来了,”是指客人到访,“回来了”却是指,她曾属于这里她终于回到她曾属于的地方……
骤闻这句说话,黑暗中的白喃珏,睛光更亮,他似亦明白她的意思,隔了良久,才故作不在乎的道:“我活得很好。”
“你没必要如此。”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仿佛不含半分感情,但青荷明白,那只是“仿佛……”
实际上,她知道他是为她设想,他一定是不希望她跟着他这个冰冷天趣的人,而终日苦闷不乐,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他自己明白。
或许,他不想连累她,与他一起躯在这了无生气的金阁度日如年,更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同情。
只是,正因他说,她不必要如此,青荷更感动了;她碎地醒觉,自从她的心整天都充斥着对莫予的思念之后,她原来一直忽略了一个她更应关心的人——白喃珏……
她很后悔自己曾那样的忽视了他,所以她带点义无反顾的语气答白喃珏:
“对!我确是没以必要如此!但——”“我愿意!”
真的!她愿意!
一个是她日夕不忘的心头爱——莫予,一个是表面冰冷无情,暗里却对她时加眷顾的白喃珏,为了这两个在她生命中异常重要的男人,她真的什么也愿意!
“……”白喃珏听罢,仍是渺无反应,可能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然而,他黑暗中的目光,霎时倒像没有那样冰冷,可惜的是,青荷并未发觉……
他猝地又道:“好。你既然回来……”
“就先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到兵器房,给我拿一根‘绳钩’。”
所谓“绳钩”,是帝天盟独有的一种特殊执杀暗器,专用以杀动物,外型活像一柄小型匕首,未端紧着坚无比的鱼丝,绳钩那柄匕首倘射进犹物体内,匕首之内的机关便会弹出两个倒钩,紧紧把猎物扣着,只要用者能捉着绳子不放,猎物便插翅难飞,任凭宰割,青荷闻言不由一愣,问:“云……少爷,你为何需要绳钧?你要干些……什么?”
对于爱静的白喃珏而言,青荷的每事皆问,未免罗嗦了一点:
但今日他似秋她的回归而变得宽容一些,目光中并没责怪她滔滔不绝的意思,他简短地答:“一个黑色敌人,或是一‘双’黑色敌人。”
一个黑色敌人,当然便是魔王;一双黑色敌人,却是曾敢于白喃珏硬拼的那双黑色蝙蝠……
捕捉编蝎,固然要用绳钩,否则很易被它飞逸。
甫闻“黑色”二字,青荷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她今天已听了太多关于黑色的事,她碎地机一触,问:“云……少爷,你要对的敌人,是否——”
“魔王?”
魔王这两个字确实太有趣了,每个人听闻她的大名,总喜欢面色一变,或是一脸铁青,即命名向来冷如玄冰的白喃珏,此刻也为之微微动容。
他动容,是因为他也和莫予及古云一样,不明白何以从没听过魔王的青荷,会说出魔王二字……
青荷终于把她心见魔王的始未,以及魔王预告将会前采取回悟道源种,并对付阴阳的事,——告诉了白喃珏。
当然亦没有忘记告诉他,关于那个身穿黑丝罢活裙的墨梅,代替她照顾莫予的事。
听罢所有始未,白喃珏最后并没说些什么。
他的脸上,只是泛起一丝邪异的笑,一丝青荷很少在他脸上看见的笑意。
然而这丝笑意,却仿佛在说……
他欢迎!
他欢迎任何挑战!
他更欢迎一个与他同样唤作杀神的女子——与他争锋!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他与她,谁才会是真正的——“杀神?”
而就在同一天的下午,魔王要前来取回悟道源种以及对付阴阳的事,就连帝九天、厚藏及木石石亦知道了。
只因为,终于遥门下发现,守卫帝天盟藏宝阁的一队百人精英,悉数在昨夜被人点了穴道。
藏宝阁,是帝九天收藏历年攻陷各地时所搜刮的宝物之地,可是不知为何,居那些守卫此地的精英说,他们昨夜只见一条似是女子的黑影一晃,接着,他们合共一百条大汉竟在同一时间动叫不得,眼睁睁瞪着那条女子黑影掠进藏宝阁内。
是谁能有这样快的身手,一口气封了百人穴道?即命名是帮主帝九天亲自出手、一口气能点穴的人数,也都不外如此。
不过经木石石前来点算之后,发觉藏宝阁昨夜虽被这条神秘的女性黑影槽进,亦有被搜索的痕迹,却并无失物,看来这神秘黑影志不在此,也不把一般宝物放在眼内!
而且不但没有失物,藏宝阁内,更多了一件物事!
一纸以黑色的花钉在墙上的便条!
只见便条之上这样写着:
“擅将悟道源种据为己有者——死!”
魔王又是魔王?
帝九天固然明白,谁是擅将悟道源种据为己有的人?不过他对于这纸便条上的警告,只是一笑置之。
毕竟已是一代枭雄,惯见江湖大小风云,恐吓性的说话,他听过至少千句万句,然而这些对他提出恐吓说话的人,最后全都己死在他的手上!
他不怕!
但一些武艺较低帝天盟众,却怕!
这个魔王能在一举手间已制服了守卫藏宝阁的百名精英了,武功之高,自是非同凡响;魔王这两个字,迅速在帝天盟的门下口中不胫而走,迅速成为话题;俗大的帝天盟,更像是笼罩着一层死亡的阴影!
一双杀神之手的阴影!
而在阴影之下的墨梅,更是叫人——
叹为观止!
这是墨梅当了莫予的侍女后,莫予脑海不时浮现的想法。
第一天,莫予在早上回来,已是日上三竿,时将正午,惟墨梅依然未有现身。他不以为意,遂自行往金水阁庭园内的井里打水抹脸,方才发现,墨梅原来正在打水。
瞧她睡眼惺忪、鬓发凌乱的样子,她自己似乎也还没梳洗,她只是赶着起床,再前来打水给他抹脸。
于是莫予只好助她一起打水,再让她这位帝天盟最好的侍婢先行梳洗。其实纵是从前,莫予亦曾叮嘱青荷不用为他打水,故他吩咐墨梅以后也不用为他打水了,亏墨梅立既抢着回答:“好!”
观乎她那冷艳高贵而略带神秘性的外表,她真的不像一个婢女!
只是她也不像一个信手可把吃心鬼变为肉酱的女杀神一魔王!
所以莫予对她也没有多大怀疑,亦没有苛求,然而墨梅对于自己,似乎苛求甚刻。
比如说第一天,墨梅连最简单的“经月茶”也不会弄,但第二天,她不知怎的,一大清早已弄了一锅经月茶给莫予享用。
这锅经月茶倒还弄得似模似样,孰料甫一人口,莫予登时眉头一皱,他本预算无论这锅汤美味与否,都会装作好喝的样子,免的伤害了墨梅这个被侍婢主管称为天下最好侍婢的自尊,可是,这锅汤实在太难喝了!
于是莫予这一皱眉,终于“恶有恶报”,打后的每一天,当他一觉醒来,都有墨梅所弄的一锅经月茶等待着他!
也难得莫予有这一股傻劲,每一次他都像劲招临门一般,神色凝重地接过墨梅所弄的汤,照喝如仪,喝后还认真品评,希望她有所改进。
冷艳的墨梅,每次总是静静的听着,她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眼里,心里,看看他对她所弄的汤的品评,有否说谎?
她为何害怕他会说谎?是否,她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说谎的女子,甚或是,她自己本来便是一个天大的谎话?所以才会己之心度彼之腹,害怕别人也对她撒谎?
除了汤弄得不好,墨梅倒也没有什么缺点,她总算把水阁打扫得整洁不紊;惟一奇怪的是,她甚少说话,似乎不大懂与人沟通,她有点像一个曾长期被囚禁于黑暗世界的重犯,偶尔重见天日,虽能再获新生,但她自己也不大习惯新生……
她每一天最快乐的时刻,似乎都只在夜幕低垂,她回到自己房子的时候,仿佛回到房子,与世隔绝,她才能真正的无拘元束,得到真正的自由……
而就在她在为莫予侍婢的第唔冶,当她如常回到自己位于金水阁百丈外一间供侍婢住用的房子时,一直保持矜持、冷艳的她,霍地一把关上房门,吁的一声,如同松一口气似的,把足下一双鞋子甩脱,接着便飞快扑上床去,似欲以“大”字身形倒头大睡。
墨梅原来是一个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难道她平素的矜持、禽艳,都是装出来的?都是谎话?
正当墨梅差点便要扑上床的刹那,床上的帷帐之后,居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们的墨梅姑娘,扮作别人的日子,你,是否感到辛苦?”
这个男子的声音听来带点椰偷的意味,尤其是当他在说“墨梅姑娘”这四个字时,声调刻意加重了一些,似是在讽刺墨梅的名字,原来并不是叫作墨梅。
墨梅吓了一跳,慌忙止住身形,愣愣道:“是你?”
“当然是我!”帷帐后那神秘男子道:“除了我,只怕也没有人这样关心你。是了!你说要先对付莫予,进展如何?”
墨梅虽然不满意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房内,惟亦没有说些什么,她只是答:“哼!我真后悔以婢女的身份来接近莫予,妈的!从早到晚要忙这忙那,真是倦透了!”
神秘男子笑道:“这就是代价!你想收伏莫予这等人物,绝不能不劳而获。”
什么?墨梅原来是前来收伏莫予的?那……
她是谁?
难道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