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容不败笑道:“别太着急!只要你乖乖听命,本大城主定言出必行,放过她们!”
说着朝用道顶上那两名门下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便以幽金索把唔冶及姆姆缓缓垂至地面。
“伏”的一声!心已飞快掠至二人跟前,定眼一看,当场为之瞠目结舌!
唔冶活生生被幕容不败剥皮,惨况已不用多说,此刻已奄奄一息,昏昏沉沉,看来距死不远;她还能把命苟存至今,已属奇迹!
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是姆姆!
她,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
她役上所有穴位,全被插上粗逾半寸的银针,每根银针至少入肉三寸,鲜血更不断从穴位里源源涌出,可知痛楚之深!姆姆一身霸道无伦的功力,已经给幕容不败彻底废了!
最可怖的是,姆姆的臂骨、腿骨以及胸骨,竟亦遭悉数捏碎;她的舌头更被斫去一半;她全身犹如一团败絮,只能对心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和露出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
“太……残忍……了……”惊见唔冶及姆姆的骇人苦状,心的眼泪,已如江河破堤一般,汹涌而出;她本已逐渐衰竭的残弱身躯,也在不住颤抖。
只不知是因为她对幕容不败的愤怒?还是为姆姆及唔冶感到无比心痛?
幕容不败仅是吃吃笑道:“小女孩,让本城主告诉你,这就是江湖了!人在江湖,绝对不能不心狠手辣,否则只会招来别人对自己心狠手辣!你的姆姆内力之高,甚至可与帝天盟的帝九天媲美,若不废她武功,碎其筋骨,本城主今后必寝食难安;更何况……”
“本城主并非言而无信;我始终让她俩活生生的还给你,但并不保证,不会对她俩作出任何伤害!”
真是老奸巨猾!他早已看准即使如何折磨唔冶及姆姆,心也必然就范:无论姆姆与唔冶已否成为废人,她亦誓会先保住她们的性命再说!
“三……妹……”
遽地,本已息的唔冶双目一睁,遭受了如此酷刑,她居然还有说话的气力?
心不虞唔冶会遽然苏醒过来,为之喜形于色:
“二……姊!你……还可以说话?”
被活生生剥皮的人,皮下的经脉、手筋、血管必定外露,鲜血淋漓,模样之恐怖,令人见之亦毛骨悚然;可是心并没有介意这些,她轻轻着唔冶,那管唔冶的血,染湿了她的衣衫……
“二……妹,你……真傻;莫……风……是一个……世上难……寻……的好……男子……”
“你……为何……不与他……远走……高飞?力何……还要……为我们……前……来……送……死?”
唔冶始终为心与莫予操心,这已是她目下惟一未了的心愿。
而这个未了的心愿,看来将会成为一个遗憾。
心泪流如注,呜咽:
“二……姊,你……不要这样说,莫大哥……并役甚以不好,他实在……太好,所以……我,更不能……连累他!”
唔冶见她冥顽不灵,惟有苦苦支撑着自己濒死的身躯,苦口婆心劝道:“可……惜,你如今……前来送……死,你……若……真的……死……了,更……会……”
“累……他……一……生……”
心苦涩摇首:
“不,二姊,心……若真的死了,可能会……令莫大哥……痛苦一段时日,但……纵然令他痛苦,也总较……令他失去……性命为……佳……”
“二姊,……知道吗,莫大哥……说要和我一起觅地归隐,但……这是不可能的;帝九天势力,甚至……比无双还要强大,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寻出莫大哥……这个叛徒,将他处死……”
说到这里,心话中的无奈之情更深:
“既然他与我一起,最后……必会惨淡收场;倒不如趁他还没愈陷深之时,坚决……离开他,让他渐渐……把我谈忘,免他为我而……沉沦……下……去!”
说得对!帝九天与幕容不败,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枭雄!帝九天门规分明,绝不会像幕容不败地样纵容自己的门下恃势横行,更不会容许帝天盟出现叛徒,试问帮威何在?
他处决叛徒的手法,相信会比此刻唔冶与姆姆所遭遇的酷刑,倍为惨厉!
唔冶茫然的瞥着自己的三妹,瞥着她眼下两道泪痕,至此她方才恍然大悟,心此来除了为救她与姆姆,也为了不想莫予沦至被雄在涯追杀的命运。
她其实比谁都关心莫予,故更不能让莫予——关心她。
被爱固然幸福,但若令那个深爱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遭逢厄运,那便——
不如不见。
不如不爱。
在心离开莫予的刹那,她的一颗芳心,相信比莫予还要碎,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只可,她此行除了可以藉词离开莫予之外,要救走唔冶、姆姆,似乎甚为渺茫。
而唔冶原在茫然看着自己妹子的一双眼睛,竟然……已在徐徐闭上。
心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摇晃她:“二姊!二姊!你……怎样了?”
被心拼命摇晃,唔冶刚好闭上的眸子才再度虚弱的睁开,她有气无力的苦笑:“三……妹,原……谅二……姊,二姊……已经……没有……气……力……再……祝福……你……了……”
唔冶何以这样说?是否因为,这个时候,已是她回光返照的时候?
“在……这几……天,二姊……早应……痛极……而……死,我……能熬……至今……天,全因……为,二姊……绝不……希望……看……见……你……前来……送……死……”
“可……借,二姊……最后……还……是……看见……你……来……了;三……妹,你……可知……道,你为……了救二……姊与……姆姆而抛……下莫……风,令……二姊……多……么……失……望?”
一语至此,唔冶顿了一顿,听其沙哑不堪的嗓子,她似乎将要……
然而她还是鼓尽最后一口气,紧紧捉着心那双无限温暖的手。吐出她今生最想说的一句话:
“但,二……姊……今……生……能有……你这样……一个……三……妹,虽……死,无……憾……”
“只……是,我最想……看见……的,是你……和……莫予……那……那……傻子……”
“有情……人……终……成……”
“眷……属!他,真是……一个……十分……可……爱……的……”
“傻子!”
一声娇喘,唔冶捉着心的手顿时收紧,浑身更发生一阵剧烈抽搐,如同死前仍在争取再多望自己三妹一眼的机会,可是,她……真的气绝了!
“二姊!”
心恍如失去常性一般,尖叫着;盈盈泪痕,亦早已划遍她满脸满衣满襟。
看着唔冶死不瞑目的眸子,看着她在濒死时仍紧捉着心的手,仿佛仍对这过于妇人之仁的妹子放心不下,心的心,便像要给一股深入骨髓的悲痛无情撕裂!
她此行其中一个目的,本为救唔冶与姆姆,却不虞唔冶根本已早知自己死期不远,她熬至现在,反而是不想看见心会前来,然而心却偏偏违背了她的心愿……
而当唔冶瞥见心的时候,她一直拼命支撑着的身心,已因她的意志涣散而再难支撑下去,于是死亡立即降临在她身上。
可惜,她死不瞑目……
一旁的思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似亦为自己二妹感到有点难过,然而在幕容不败面前,她很快便收敛了这种感觉,且还冷言冷语:
“三妹,瞧二妹……这个血淋淋的样子,即使我们先祖‘华陀’再世,也是药石无灵,倒不如早死早着的好;你还是快替城主破塔取招,免得像二妹一样,连一张鬼脸也不保!”
幕容不败亦势加把劲游说:
“不错!即使一个唔冶死了,别忘了还有一个姆姆,本城主随时可把她置诸于死地!”
二人唱和之际,一直死寂的姆姆,霍然“狐呱”大叫起来,心、幕容不败、思叶犹未及回首看姆姆在干什么,蓦地一大蓬血花已朝三人迎头盖去。
血花,是姆姆口里喷出来的血花!
姆姆,不知如何,竟然可咬断自己余下的半根舌头——
自杀!
变生不恻,心已不愿得迎面盖过来的血花,第一时间抢前,一把参扶姆姆,更同时出手对了她脸庞数穴,以制止鲜血从其一断再断的舌头不住流失,只是……
迟了!姆姆已经气若游丝,返魂乏术……
她逐渐僵硬的眼睛还是干睁着心,充满无限悔意,似乎有话要说,惟即使她的舌头未断,她还是无法可把她想说的话说出:她,已经死了。
显然,姆姆是听罢幕容不败与思叶的话,不想自己成为心的重担而咬舌自杀。然而她在临死之前,究竟想说什么?
场中的思叶及幕容不败固然不会知道姆姆想说什么,但心却知道!
别忘了她的手,她那双可用触碰便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的手!
也要忘了在姆姆气绝的刹那,心的手,已经及时搀扶着她。
所以,她还是可以感应姆姆最后想说的话:
“心儿,原谅姆姆为守护无双,一直逼你干你不想干的事情,更拆散了你和莫予;可惜,姆姆直至此时方始发觉,无双,原来并不是……”
“一个值得我们为它牺牲一切、牺牲爱与生命的城!”
这一句,例是姆姆最后想说的遗言;惟这一次,心并没有再度嚎哭。
她的泪,只怕已经流干。
出奇地,姆姆一死,心脸上的表情更是反常地平静,但见她木然的在姆姆与唔冶“死不瞑目”的眼睛上一扫,二人的眼睛登时合上,接着……
心竟然加眸一瞥幕容不败,说出一句令人异常莫名其妙的话:
“城主,已是破塔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