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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茶汤

霸武 秦唯歆 3304 2021-05-02 13:02

  这样一直的走,她方才发觉,自己快要步出金水阁,而兴此同时却有一个身披素服的人步进金水阁,朝她迎面而来。

  那个人是青荷。

  墨梅乍见青荷,一时之间,不知该否与她点头,抑是故作视若无睹,直行直过;青荷这女孩其实不坏,墨梅心想;她最讨厌的,反而是当日那个总是找她碴子、与她斗嘴的古云。

  正自犹疑应否对青荷点头,谁知,青荷已友善地先行与她点头了,青荷微笑着道:“墨梅,您早。你次了午饭没有?”

  墨梅本已决定与她点头,却不虞她竟问她吃了午饭没有,心中不禁有气;怎么人们在与人寒暄时,总是在问:你吃了早饭、午饭、或是晚饭没有?这么了无新意创意的活题,真是令她闷出鸟来!

  他们何不直截了当地问:你上了茅厕没有?

  这样想着,一时之间,她反而忘了回应青荷,不过青荷也没介意,她只是轻羹浅笑的道:“墨梅,谢谢你这五天以来,不断弄汤给予少爷,他能够得到你这样照顾,真是……几生修到……”

  青荷说这句话时,虽然心中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她的谢意,还是出于真心;既然她再无法守在莫予身旁,能够有一个如此关心,愿意每日“百折不挠”地,誓要弄一锅好汤给他的墨梅,她确实为他感到高兴。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日夕伴在他的身畔,能够看见他快乐,也是好的。

  然而青荷虽是如此的想,墨梅却并不是如此的想,心中暗道:“嘿!莫予,你大过份了!我弄的汤纵有千般不好,你堂堂男子怎么如此没有口德,把此事四处宣扬?让青荷如今来奚落我?莫予,我不把你收伏,誓不为人!”

  正自想得出神,青荷又问:“是了!墨梅,你见过那碗经月茶没有?”

  经月茶?墨梅一愕,连青荷也知道适才莫予端了一碗经月茶往水阁的事,那……这碗经月茶,敢情是青荷为莫予而弄的了?呸!

  “奸夫淫妇”!青荷,你是莫予的前度侍婢,现在又来如此?如今两夫妇在一唱一和,尽情对我侮辱,很快乐吧?

  人便是如此,总是愈想愈赞牛角尖,墨梅仍是对青荷的话!置若罔闻,索性不答!

  青荷只感到墨梅的反应怎会如此怪异,惟亦不以为意,继续道:“其实,那碗经月茶,是予少爷昨夜在我就寝之前,突然找我教他弄的。”

  此语一出,墨梅登时一怔,什……么?那碗汤是青荷“教”他弄的?而不是青荷“为”他弄的?她蓦然发觉,那碗经月茶的背后,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墨梅忙问:“什么?荡是予少爷亲自弄的?他为何要弄一锅经月茶?”

  “为了你啊!”青荷满怀羡慕地答:“予少爷对我说,他很感谢你执意为他弄一锅好汤的苦心,他不知该如何多谢你,所以昨夜便求我教他弄经月茶,而且为要给你一个意外惊喜,他索性把厨中一个炕灶搬往我住的小屋之后,依着我教他的方法弄经月茶,好让你不会在早上到厨中弄汤时发觉……”

  墨梅一直静静的听着,一张脸愈发苍白,她只是听见青荷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确是门外汉,要弄一锅好汤实在不易!我把方法教了给他便上床睡去了,后来在三更时分醒过来,发现予少爷仍在目不转睛的等那锅汤弄好,只是他自己一尝之下,犹不满意,我劝他说,罢了!予少爷,明天再试吧!但他坚持要在天亮前弄一锅好汤,于是又把另一份早已预备的材料,依样再弄一次……”

  “就是这样,他昨夜连一刻也没睡过,弄了三次,终于在适才方出一锅他认为满意的经月茶,便兴高采烈的把汤端往水阁让你品尝……”

  青荷说至这里,脸上不无感慨,可能她也曾想过,若换了是自己,莫予又会不会为她彻夜不眠地弄一锅汤呢?

  会的!青荷相信,以莫予热诚的个性,只要机会来临,他也会为她如此,他向来都待人以诚,无论那人是否一个侍婢……

  “是了!”青荷复再强颜掩饰自己的感慨,问墨梅:

  “墨梅,那锅花了予少爷一夜心思的汤,到底好不好喝?”

  好不好喝?

  此刻的墨梅,已经无法再把青荷这句最后的话听进耳内,只因为,她此刻的心正一片紊乱,芳心可共丝争乱!

  她至今方知,自己是多么的可也许!她从没试图把汤弄好,只是故意以弄汤来降低莫予对她所弄的汤的警觉性,以达成她收服他的目的,可是,她的动机成功了,他竟这样单纯,居然为她这番包藏祸心的行动而感激?

  而且还彻夜不眠地为她弄一锅美味的经月茶!

  这还不止,当他正强掩满脸倦容、兴高采烈地把那碗蕴涵他无限感激心意的经月茶,端至她的脸前时,她竟然愤怒地叫他去死,还在无意中把他的经月茶碰跌了,把他一番的心务屯一地,象一盆冷水,向他迎头泼去!

  是的!她错怪了他!她错怪了他!

  她此行本为伏他而来,却决不能错怪好人!这是她做人的原则,也是她对付敌手的原则!

  青荷犹在她身畔动着嘴巴说着话,可是墨梅已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完全无法把她的话听进耳内,她霍地高呼一声:

  “莫予——”

  便如一根疾矢一般,发足朝水阁奔去!

  只余下不明所以的青荷!

  在呆立着!

  魔王是我

  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有或多或少的转折点。

  每一个人的下一步,都可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因为下一步将会遇上什么,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可能都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正如极有可能并非名为墨梅的墨梅,她绝不应为收伏莫予,而踏上假装成为莫予侍婢的第一步,就因为这一步……

  终于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予少爷——”墨梅终于回到水阁,慌忙一把推开水阁的门,此刻水阁内的情景,却教她呆住了。

  没料到,莫予早已把遍地的碗碎捡起,只是那曾是他一心一意所弄的汤水,仍是“绝望”地“尸横遍地”,“返魂乏术”。

  而最出乎墨梅意料的是,莫予正端起她那碗连她自己也不想喝的汤,细意地喝着。

  乍见墨梅折返,莫予似乎愕了一愕,不过他还是展颜一笑,不知是强颜欢笑,抑是真心笑出来的,他悠悠的道:“墨梅,你回来了?我正在喝你所弄的汤,你今次看来进步不少……”

  好一个莫予!居然仍能如此沉着气,还在喝她的汤呢!墨梅多么希望,他会勃然大怒,向她说尽污言秽语,这样她可能会好过一点。但,他没有!

  他原来是一个不说污言秽语的男人!他对她愈好,她愈感到自己不是人,自惭形秽,非常难受,她忍不住低下头道歉,她不介意向自己的对手道歉,如果她认为自己真是错了的话。

  “予……少爷,对不……起……”

  很难想像,当初冷艳绝伦、甚至以剑与莫予论武的墨梅,也有如斯低首的时候,莫予只感到奇怪,问:“墨梅,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墨梅的惭愧之色更深,答:“予少爷,我……已知道那碗汤是……你为我而做的,可是,我……却碰跌了……它……”

  莫予一愣,方才明白过来,叹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唉,青荷……真是……”

  他一面叹,仍是继续把墨梅所弄的那碗汤一饮而尽,涓滴不留。

  墨梅道:“予少爷,不要再……喝了,我弄的汤这样……难喝……”

  莫予斜目一瞥墨梅,问:“是吗,我不认为它难喝。”

  墨梅一怔,也定定的瞧着莫予,莫予解释:

  “其实,自我出娘胎以来,若论味道,我从来也没喝过任何一种我最满意的汤,只是……”

  “我喝汤很少喝它的味道,而是喝它当中所包含的——人味……”

  “所以直至目前为止,我其实也喝了不少真真正正的好汤,例如我娘亲弄的汤,我爹弄的、青荷弄的、古云弄的,如今……”他说到这里碎然一顿,凝目看着墨梅,语重深长的说下去:

  “还有你弄的汤!”

  居然如此把汤分类?墨梅心想,莫予,你若不是一个情痴,便是一个傻子!然而她虽是如此的想,听见莫予说她弄的汤也是好汤,芳心也不由怦然一动,私下更是惭愧,只因为,也为他所弄的汤,当初只为降低他的警觉性而已,并非出于真心。

  如今莫予总算被她感动,她的谎言总算成功,证明她是一个擅于说谎的女人,可是,她为何却怏怏不乐?

  在这一刻,她有一股想把一切真相告诉他的冲动,她低下头,支吾:

  “予……少……爷……”

  然而莫予却打断她的话,道:“墨梅,不要再说了,你的意思,我很明白,我只是感到有点倦……”

  是吗?她的意思,他真的明白?不!他不明白!他不明白整个事情之后,藏着一颗高度危险的祸心!

  “……”墨梅还是想再说一些什么,可是,莫予看来真是很倦,她惟有道:“很……好。予少爷,既然你……感到倦,墨梅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息吧!”

  说罢便徐徐步出水阁,还为莫予掩上门。

  只是,尽管莫予并没有怪责她,她始终感到蛮不是味儿,心头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知道,她一定要克服这种感觉,才能真的狠下心肠,收伏莫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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