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先后出场人物
莫之鸣:男,纹身神探,青年
夏荷:女,莫之鸣的秘书,精通药理学,青年
蔡小碟:男,前两任村长,入狱中,中年
蔡大碗:男,前一任村长,爱财如命,中年
林木彬:男,世家木匠,租房被拆,流落山间,老年
林薇薇:女,小学老师,林木匠的女儿,青年
唐烈:男,刑侦大队烈火刑警,青年
苟律师:男,满嘴谎言吃两头,中年
大太保:男,现任村长,中年
钻山鼠:男,大太保的马仔,青年
秋风刀:男,大太保的马仔,擅长耍刀,青年
纹身神探最近出了一本新书,就叫《纹身神探》。
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当记忆变成文字,就好像生米变成米饭,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但是,一碗再稀的粥,也总好过空碗吧。
有记者问道:“莫神探,听说你破了上百个离奇悬案,那有没有你一生恐怕都破解不了的案子。”
莫之鸣沉吟了一下,回答说,“当然有。”
他心中想起了永远压在他心头的一个喜马拉雅山重的大石头。
在他读警校的时候,警校校长李北斗离奇地死在教室宿舍楼,而他却是唯一在场的嫌疑人,他至今搞不懂凶手是怎么进入被钉死了木板的密室宿舍杀人的,而且校长的孙女李心儿正是他的校花女朋友,从此也分道扬镳,音信全无,成为他心头永痕的痛。
又有一个记者问,“那有没有你明明知道答案,却不公开的案子呢?”
莫之鸣沉吟了一下,淡淡地说,“也是有的。”
他不禁想起了一宗野鬼抢钱案,作案的就是运钞车司机,因为他的儿子得了癌症,他迫不得已制造了一宗匪夷所思的车祸……
这时候,一个满头苍白的老人家颤巍巍地挤进了人群,让莫之鸣给他签名。
“你的读者分布面真广哟。”有人小声说。
也许是他帮上学的孙子来签名吧。莫之鸣心想。
莫之鸣看着满脸老人斑,历经沧桑的老人家,莫名地想起了一些往事,于是在封面上写了一句话,“文章千古,且留浩气。一片冰心,难得糊涂。”
故事的主角就是一个手脚不便的老人家。
莫之鸣的侦探社是开在城郊的一个著名别墅区,他这个别墅是长租的,原来租的时候相当便宜,但是现在租金也暴涨了好几倍。
这个地方在一个风景胜地,风水极好的古山脚下,以前是一个老村子,非常有历史积淀,村里很多老建筑,飞檐斗拱,几进几出,还有很多祠堂、寺庙、道观、古井、亭台等,蔚为壮观。
很遗憾,因为所谓的现代化进程,城市化发展,热火朝天的拆迁蜂巢中,十有八九的老建筑老房子都拆了,所以才成了千篇一律,不中不西的别墅区。
但也有部分的钉子户,或许是要保留祖先遗产,或许要价太高,或许是地段不佳,所以老房子一直没拆,这个地区就变得贫富分化,鱼龙混杂,有人住华屋大厦,有人住逼仄破楼,有人甚至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但是对莫之鸣来说,这种混沌不清又阶级分明的金字塔王国,却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
这天,风和日丽,云卷云舒,莫之鸣闲来无事,就对秘书夏荷说,“我们去登古山好吗?”
“当然好呀。”夏荷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去着手准备干粮,水等。
古山是一座名山,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刹,别的不说,光是历代皇帝、诗人就为古山留下了超过一万首的诗,比泰山华山还要厉害。
这古山之巅,其实有缆车直通上去,也有弯来绕去的水泥盘山公路,但是莫之鸣喜欢登的却是偏僻无人的后山古道,号称有一百零八个弯,都是一级一级的石磴,荒草过膝,据说以前黄巢就是带领一众虎狼之师从这里打进来的,而古代的书生要是进京赶考,不走水路的话,也必须从这样陡峭危险的山路走过,甚至有人半路上被老虎叼走,被土匪勒索,或者失意后掉下悬崖的故事也比比皆是。
这天,莫之鸣和夏荷在古山古道上散漫地徜徉着,心情颇为自得,他们并没有一个劲地朝山上走,而是就在山脚下那一带的野生树林里散步着,时而看看蝴蝶,时而闻闻花香,晒晒太阳,就感觉是难得的浮生偷闲了。
有时候,莫之鸣看到一些稀奇的植物,就会请教夏荷。
夏荷出自中医世家,又是药理学博士,对许多花草树木都十分精通,不仅能背出《本草纲目》,连什么英文、拉丁文、植物药性成分等都十分精通。
“你看,这个就是青蒿,一年生草本植物。植株有香气。主根单一,垂茎单生,上部多分枝,下部稍木质化,叶片两面青绿色或淡绿色,无毛,裂片长圆形……”夏荷指着一株植物说。
“就是2015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奖那个的茼蒿素?”莫之鸣问。
“哈哈,就知道你会错。”夏荷得意地笑着说,“提取青蒿素的原植物,在植物学上叫黄花蒿,而不是青蒿。植物学上叫青蒿的植物,也就是眼前这个,反而不含青蒿素。你看,这个才是黄花蒿。”她指着旁边一束植物说,“黄花蒿,学名:Artemisia annua Linn,是双子叶植物纲、菊科、蒿属一年生草本植物。根单生,多分枝,叶纸质,头状花序球形,花深黄色,瘦果小,椭圆状卵形,略扁。花果期8-11月……”
“学习了,学习了。”莫之鸣头上有汗,在夏老师面前一败涂地。
于是一路上,夏荷就当起了科普植物学和中医学的老师,为莫之鸣指点各种植物草药等。
她指着一种鲜红色,许多个小葡萄一样簇成宝塔状,玻璃珠大的浆果说,“你看,这叫蛇浆果,也是一种野草莓可以吃。你试试。”
莫之鸣摘下来,吃了一口,觉得甘甜可口,十分甜美。
他看到路旁有一种狭长的乌青色的,有环状斑点,类似芦苇的野草,伸手想折下来,折一个草箭,谁知道立刻被夏荷厉声阻止了,“小心!”
“怎么了?这个草有毒吗?”莫之鸣问。
“这个叫乌鸦草,本身也没毒。那个蛇浆果,本身也没毒。但是两个植物合起来煮,却会产生一种剧毒。”夏荷说。
“就好比一个人很无聊,另外一个人更无聊,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却其乐融融了?”莫之鸣比喻着说。
夏荷忍不住红着脸笑了。
这时候,在草丛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莫之鸣警惕地看。
没有人回答。一只野雉飞上了枝头。
莫之鸣壮着胆子,掀开茂密的草丛一看,发现草丛后面居然是一块田!
这山上都是树木和杂草,乱石土坡,居然莫名被开垦出来一块大约有七八分的梯田,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子正拿着一把锄头在锄草。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的右手是残废的,袖子里空空荡荡的,所以锄草起来就慢吞吞的,但是他却十分严谨细致,有时候锄不到的地方,就蹲下来,用手拔掉杂草。
在梯田旁还有一座小木屋,出乎意料的是,这木屋不仅不寒酸潦草,相反还很精美,门窗也是雕花的,木头门把上还雕刻着花样繁丽的小麒麟,简直就像一个精美的艺术品。在那个木屋的前面,还有一张木头车床,上面放着一些凿子、锯子、木楔子等木匠的工具。
那老人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莫之鸣和夏荷,笑了笑,指着地上的一个铜质大茶壶。
那茶壶旁边有几个木头杯子,还有一个木碗,里头扔着一些硬币。
原来这是“奉茶”。
古代,在一些山道,码头,亭台,路口的地方,会有人卖茶,说是卖,大多还是公益的性质,你不给钱也是可以的,也有一些和尚和道士泡好了茶,施舍路人,行善积德等。
而这个老人家,一边在这里开垦荒田,一边也泡一些茶,请登山的人喝。
但问题这里是后山,只有真正的驴友,知道路径的才会从这里走,其他的都是走正门,上大路,乘坐缆车,所以这老人家的碗里也没有几个硬币。
莫之鸣自己动手,倒了两杯茶,喝了一口,倒是地道的古山茗茶,十分清香冷冽,估计是用山泉水泡的。
夏荷也喝了一口,也忍不住叫好。“这杯子是红豆杉木做的,红豆杉中的紫杉醇是治疗转移性卵巢癌和乳腺癌的最好药物之一,同时对肺癌、食道癌也有显著疗效,对肾炎及细小病毒炎症有明显抑制。”
“学习了,学习了。”莫之鸣拱拱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大钞,放到了老人家的碗里,那老人看了一眼,也不道谢,只顾着埋头干农活去了。
莫之鸣和夏荷就继续联袂朝山上走去了。
“那个老人家怎么一个人住在山上?”莫之鸣问。
“你不知道吗?他叫林木彬,原来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木匠。”夏荷说。
“他怎么住到山上来了?”莫之鸣问。
“这个说来话长。”夏荷说。
“反正今天也没事。”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要从哪里说起。”夏荷想了一下说,“我们侦探所的后门,有一大片空地,起码上万平方米,这个你总知道吧?”
“是啊,本来说是要盖公园,但是一直被一家物流公司长期霸占着,搭盖成了仓库,变成了一个汽车仓库。每天都有几百辆车子进进出出,有时还在晚上开工,十分扰民。”莫之鸣抱怨说,“这些车子很多还是走私的,这里头肯定有官商勾结,我本人也向有关部门投诉过多次了,都不见效。”
“这个社会上的很多问题,不是一个神探可以解决的。”夏荷说。
“戳到痛点了。”莫之鸣承认说,“所以有时候一个厉害的侦探,还不如一个有良心的作家啊!”
“那块仓库,原来就是一片老宅子,都是明清建筑,花样繁复,非常漂亮,简直是建筑艺术品。”夏荷说。
“那老房子就是那个林老先生的?”莫之鸣聪明地问。
“对了。”夏荷说,“都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他的祖上都是木匠,据说和修建颐和园、故宫等大名鼎鼎的样式雷也有往来。”
这个不奇怪,本来慈禧太后修建颐和园的经费就是挪用了马尾的海军舰队的军款,连木头也多是从武夷山等地运过去的。
“以前木匠是一个好工种。”莫之鸣清了清嗓子说,“有一首《莲花闹》是这么唱的:
不非轻。民家请你起门屋。官家请你起官所。锯子锯出千条路。刨子刨得一坦平。斧头就是摇钱树。墨斗就是聚宝盆。一天三餐白米饭。鸡肉鱼肉罗几瓶。甘酒长酒吃不了。木匠可学本是真。
不非轻。曲尺墨斗手中存。大户人家请你起楼阁。官府人家请你起官所。东家请。西家迎。徒弟一邀群打群。赛过张良鲁班两古人。崩锄一轮凿一轮。一轮刨子放光明。造起皇帝金銮殿。赐你十万雪花银。金银财宝你不要。你是个轻财重义人。又赐高官为一品。上管君来下管民!”
“唱的不错!”夏荷说,“那块仓库的地皮原来大半是林木匠家里,还有一些菜地杂地等,但后来都被蔡村长给端走了。”
“你说的是前菜还是后菜?”莫之鸣问。
原来这个村子的前任村长和现任村长都姓蔡,之前那个的是哥哥,反而叫蔡小碟,现在这个村长是弟弟,却叫蔡大碗。
个中道理是,乡下办酒的时候,先上小碟,后上大碗菜,这就是俗称的眉毛比屌毛长得早,却没它长。
这两个村长是请兄弟俩。这个好像也是中国特色,哪怕是个鸡毛蒜皮的小官,也要拔茅连茹,带一把自己人。
原来那个蔡小碟颇有能力,是个中专毕业,粗通文墨,把一个穷乡僻壤改造成了一个旅游小镇,还引进了开发商盖大别墅,但也有村民不同意拆迁,还有元老说会破坏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