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头子浑身发臭不已,背根本直不起来,只能拄着一根拐杖,像虾米一样匍匐挪动,所以只能抓到莫之鸣的大腿。
“你,你怎么又来了!”他发抖的声音甚至比莫之鸣还要害怕,紧张地猛挥着拐杖。
“大头鬼!”莫之鸣的魂魄都飞上天去了,情急之中纵身一跃,躲开了那根拐杖,还没落地,就奋力一踢,将那大头鬼踹开。
他应声而倒。
莫之鸣逃出了院子,身后传来一阵凄厉悚然的骂声,“我杀了你全家!我杀了你全家!”
一跑出怪宅的大门,“哎哟”!慌忙中也不知撞到了什么,陡然摔倒在地。
大头鬼那可怕凄厉的喊叫还在耳旁回荡,莫之鸣失神地抬起头,才发现与闻声而来的赖昌盛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赖昌盛问,他手里还提着一根桃木杖,不仅能防身,还可以辟邪。
“大,大头鬼……”莫之鸣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哥哥,叫你别进去的……”小乖噘着嘴埋怨道。
赖昌盛搀扶着莫之鸣回到了他的房子,喝了点烈酒,莫之鸣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怎,怎么会有大头鬼?”莫之鸣的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我,我也不清楚……”赖昌盛苦笑了下说,“别人都说那栋房子里怪怪的,还有闹鬼,所以我也准备搬走了。”
夜色已黑,莫之鸣也不好逗留,于是向赖昌盛辞行,驱车回城。
莫之鸣一边开车,一边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鬼怎么还要吃饭?还用拐杖?而自己也踢倒了他?不,他不是鬼!只是一个阿西莫多一样的恐怖怪人!
这时候,莫之鸣看到路边有个身材高大的人在招手。搭人一程度,顺风顺路,助人为乐嘛。
莫之鸣停车在路边,借着昏暗的月光一看,呵!居然是一个写杂文的文友,身材魁梧,笔力甚健,笔名叫孺子牛!莫之鸣认识写诗的阿泰就是孺子牛介绍的,真是巧!
孺子牛也认出了莫之鸣,拍了拍沾满泥土的布鞋,笑呵呵地上了车,“莫神探,我来这采访民风,没想到还遇见哥们你呀!”
“有缘有缘!”莫之鸣勉强挤了个笑容。
“我说,哥们今天脸色不大好呀,去了哪里啊?”孺子牛问。
“不瞒您说,我今天撞鬼了!”莫之鸣一边开车,一边把发生在乡下鬼宅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了故事,孺子牛皱着眉头抽烟道,“小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今天是阿泰的忌日啊!”孺子牛说,“你知道阿泰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说心脏病吗?”莫之鸣惊奇地问。
“对,据说当时他在熬夜写诗,突然看到一个人被吓到了,心脏病就发作了。”孺子牛说。
“他看到谁了?是,是大头鬼吗?”莫之鸣握着方向盘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周围的乡村小屋像一头头黑夜的怪兽被抛弃在荒凉的旷野中。
“不!阿泰没看到大头鬼!”孺子牛神秘地说,“他看到阿山了……”
“阿山?”莫之鸣汗流浃背地问。
“阿山是阿泰的堂哥……”
“我知道,他瘦瘦的,颧骨凹陷,脸色惨白,看过去精神很委靡的一个中年男人。”莫之鸣说,“我们在追悼会聊过几句。”
“什么!”孺子牛的眼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开追悼会的时候,你见过阿山?”
“是啊!他还跟我说了大头鬼要杀他全家的事呢!”莫之鸣把与阿山的相遇简单说了一遍。
“真见鬼了!”孺子牛一拍胳膊,吓得莫之鸣差点撞上了电线杆。
“怎么了?”
“大头文根本没死!”孺子牛说,“那起地下停车场的刺杀案我知道!当时阿山对大头文行凶,但阿山那么小的个子,怎么对付得了混了多年黑道的大头文,虽然刺了大头文几刀,但最后大头文硬是捂着伤口,只用一只手就把阿山给活活勒死了!阿山死了!”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莫之鸣听到故事反转,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大头文没死!我认识的人多,还亲自调查想写个深度报道。大头文伤愈后,觉得阿山太放肆,就带人赶到乡下,把阿山全家都杀了!”
“灭门?”
“嗯,但大头文杀完人后,可能心理有阴影,老觉得有鬼在纠缠着他,后来就从江湖上告退,逃到乡下的一个地方隐居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你误打误撞地发现了!”
莫之鸣终于明白了!原来阿山已经死了,却一直以为那天成功杀死了大头文,而莫名其妙地游荡在人间。而大头文虽然死里逃生,但这辈子多行不义,心怀鬼胎,只能隐居在荒村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呀!有人在招手,载他一程吧!”孺子牛好心地说。
莫之鸣朝外一看,大榕树下有个人正在幽幽地招手,莫之鸣把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那人轻盈盈的飘过来,露出了一个无比欣慰的微笑。
“咳咳……莫大侦探,我们又见面了……”
“阿山!”——“嘎吱!”莫之鸣完全失去了知觉。
根据后来交警的叙述,车子完全失控,翻下了公路,幸好被一棵松树挡了一下。在当地村民的好心帮助下,交警用吊车绑着绳索把我莫之鸣拽了上去。
莫之鸣从医院里苏醒已经是三天以后。
病床旁的夏荷哭红了眼睛,以为他永远不会醒来。
“对了,孺子牛有事吗?”莫之鸣恢复知觉后,第一句话问。
“孺子牛?”夏荷奇怪地问,“当时人手不够,交警是考虑过用田里的老牛,把你的车拖上来……”
“不是,不是这个牛,我是说那个写杂文的孺子牛……”莫之鸣费了好多劲,才把车祸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没有啊!交警只发现你一个人卡在车的驾驶座里。”夏荷把新闻报纸递过来,“自己看!”
“这吹牛皮的太可恶了!自己逃出车外,却把我留在那里。”莫之鸣不爽地咒骂着。
他无意又瞥了一眼社会新闻,有个醒目的标题,“作家孤身探访荒宅,疯子残忍将其扼杀!”
我的天!莫之鸣终于明白那天下午,鬼宅的花园里那个大鞋印是谁的了!
就在这时候,医院的灯光陡然熄灭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地狱。
凛冽凄迷的冷风中,夏荷打了一个激灵,瞳孔中突然出现了诡异的血腥色,她抓住了莫之鸣的右手腕,用老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咳咳,我要杀了你全家,杀了你全家……”
原来孺子牛上了夏荷的身,像一头疯牛一样朝莫之鸣冲了过来。
莫之鸣赶紧抽出手来,本想反手一拳,但是又怕伤害到夏荷。
夏荷面目狰狞,仿佛牛头马面,一路追逐莫之鸣,伸出利爪,撕破了莫之鸣的衣服。
莫之鸣的后背划破了,鲜血直流,他大喝一声,背部的青龙傲啸着冲上天际,张开龙口,一口就吞下了孺子牛的分身。
孺子牛的魂魄被青龙叼在空中,兀自挣扎,而夏荷已然萎靡在地。
“我不情愿啊,我不情愿啊!”孺子牛说,“我和顾阿泰都是文学爱好者,我写了一篇关于大头鬼经营夜店的黑幕,刊登在报纸上,就被大头文派人打击报复,把我的家都砸了。我前去鬼宅找他行刺算账,但是差了一点,最后反而死在他的手上,我实在不甘啊,不甘啊……”
“放心吧,恶人下了地狱,会受千刀万剐之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莫之鸣念着金刚心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文友,莫要惦念人间了,去吧。牛吃了草,会挤出奶。人犯了罪,就必然得到报应。心中有善,来世好还……”
莫之鸣喃喃地念着咒语,孺子牛了下来,泪流满面。
孺子牛的影子渐渐变成了一头牛,穿越过黑暗的甬道,慢慢地飘向了天空,消失在夜里。
莫之鸣后来特地从作协找到了孺子牛的地址,为他做了普度,还找了一笔钱,把他的遗稿出版,稿费都捐给他的家人。
新书出来的那天,莫之鸣还特地带了书,在孺子牛的墓碑前烧毁。在火光中,莫之鸣想到了阿泰,小山,小碧,孺子牛,大头鬼……
因果循环终有报,苍天可曾饶过谁。
不远处的草场上,一头母牛正在生产,刚好生下了一窝的小牛仔……
彩蛋
地下铁的神秘纹身馆。
莫之鸣飘然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串佛珠。
“最近成大师了?”有着紫色瞳孔的诸葛紫瞳取笑。
“没有,只是答应一个亡友,要为他念108遍大悲咒。”莫之鸣说。
“你的右手腕有伤痕,这一次纹什么?”
莫之鸣想了想,笑着说,“钟馗。”
“哈哈,因为你和他一样丑吗?”诸葛紫瞳调侃。
“非也,因为他会——”莫之鸣鼓着腮帮子说,“吃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