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先后出场人物
莫之鸣:纹身神探,男,青年
顾阿泰:男,长发诗人,青年
大头鬼:男,黑社会老大,中年
顾小山:男,愤青,身材瘦小,顾阿泰的哥哥,中年
小碧:女,顾小山的妻子,在夜店上班,青年
赖昌盛:男,古董商,中年
小乖:男,赖昌盛的儿子,小孩
孺子牛:男,杂文家,顾阿泰的文友,中年
上个星期,纹身神探——莫之鸣参加了一个追悼会。
死者顾阿泰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一生中写了上万首诗,但发表的不过寥寥几首,而且还是他认为写得最糟糕的。
莫之鸣和他并不是很熟,只是经朋友介绍读过他的作品,对他的诗歌相当欣赏。也许阿泰也预料自己会英年早逝,所以曾经开玩笑地对莫之鸣说,“孤独是我们彼此的墓志铭。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希望你能送送我。”
于是那天,最近深入简出的莫之鸣一诺千金地出现在了追悼会上。
追悼会在一个殡仪馆举行。阿泰是一个基督徒,所以主持人是一个白发苍苍,温文尔雅的老牧师。
莫之鸣坐在大厅的最后一排,听那牧师用悲伤的语调朗诵圣经的诗篇和对死者的祝福,“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就在莫之鸣感慨人生无常时,忽然听到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声无比凄凉的叹息,他全身不由毛骨悚然。转头一看,一个身穿灰暗呢装的瘦小男人蜷缩在尽头的座位,瑟瑟地发抖着。
“先生,你没事吧。”莫之鸣问。
“阿泰死了,咳,阿泰也死了……”男人恐惧地说,“咳咳……他是被大头鬼害死的,大头鬼……”
这个男人似乎有咽喉疾病,一直不停地咳嗽着。
“什么?”莫之鸣惊奇地问,“不是说阿泰是死于心脏病吗?”
“不!不是!咳咳……是大头鬼害死他的!”
“嘘……”前面一位老太太转过头来,“先生,请不要喧哗,尊重死者好吗?”
莫之鸣是著名的神探,心想如果阿泰的死真有疑点,自己一定要帮他沉冤昭雪,那才是真正的知己。
于是,莫之鸣对瘦小男人说,“我们出去谈谈好吗?我是阿泰的好朋友,也许可以帮到你。”
其实莫之鸣和阿泰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故意说成“好朋友”,当然是要撬开他的嘴巴,知道更多内情。瘦小男人惊恐地打量着莫之鸣,终于被他诚恳的目光打动了。
他们一起走到了殡仪馆阴暗冷冽的走廊,天气十分阴沉,冷风怒号,似乎也在哀悼英年早夭的阿泰。
莫之鸣在走廊的尽头停下来,靠在栏杆上,递了一根烟给瘦男人,“大头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瘦男人的脸猛地哆嗦了一下,“咳咳……大,大头鬼是一个恶棍!他开色情舞厅,逼迫少女卖淫、贩毒,甚至走私军火,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咳咳……”瘦男人那被烟熏黄的手在空中发泄地甩动着,他的咳嗽应该也是抽烟过度引起的。
被瘦男人这么一说,莫之鸣倒是反应过来了。大头鬼应该有个更为江湖尊敬的诨号叫“大头文”,或是“大头哥”。他是当地的一个恶霸,勾结官商,黑道白道都吃的开。但在一年前的政府“打恶除黑”行动后,此人已经失踪。也有传言说,他惨死于一次与外帮的大火拼。
“大头文怎么与阿泰的死有关呢?”莫之鸣不解地问。
“因为他要杀光我全家!”瘦小男子狠狠地吐出一口烟雾,“哎,没想到我们全家没死,可是阿泰却先死了!”
“你们全家和阿泰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莫之鸣听得云里雾里的,“请问你和阿泰的关系?”
“我叫阿山。”瘦小男子挥舞着手,激动地说,“阿泰是我的堂弟啊!我没有亲弟弟,阿泰从小和我玩得来,比亲弟弟还亲啊!”
瘦小男人这么一说,莫之鸣又有点印象了。因为在阿泰的诗歌中,的确曾经提到,“我那在山村长大的堂哥/胆子和田鼠一样/任凭烈日的凌辱……”
“也不知怎么搞的,我居然会倒霉到撞到大头鬼的邪!”阿山十分懊恼地说,“哎,都怪我没用!要不小碧就不用出去赚钱,后来的事情就不会搞得那么糟糕了?”
“小碧又是谁?”莫之鸣发现真相真是一环接一环,很难完全打开。
“咳咳,小碧是我爱人,”阿山咳嗽着说,“前年,我单位效益不好,搞裁员,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我家孩子又要上重点中学,需要一笔赞助费……”
莫之鸣认真地听着阿山的诉说,不禁为现在的教育制度感到悲哀。他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一脚把抽完的香烟踩扁,莫之鸣连忙给他继续递上一根。
“他妈的大头鬼!咳咳!”阿山后悔地说,“小碧说出去上班,我本来不肯,咳咳,但家里经济条件实在不好,咳咳,她还是自己偷偷跑去上班了。谁知道却上了贼船……”
“小碧是到了大头文的舞厅上班?”莫之鸣猜到一点线索了。
阿山懊恼地摇着头,骂道,“咳咳,什么狗屁夜总会!一开始小碧瞒着我是去工厂上夜班,直到一天我的领导应酬去逛夜总会,咳咳,撞见我老婆后,还故意在单位里无情地嘲笑了我一顿……”
“结果呢?”
“我立刻把小碧抓回来,狠狠地打了一顿,我就是饿死!也不能让她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赚钱!” 阿山气愤无比地说,这么长一句居然没有咳嗽。
“小碧辞职,这事不就完了?”
“没完!小碧刚回家没两天,大头鬼就叫了几个打手上门来了,说什么小碧和他们签了狗日的劳务合同,不去上班就得赔钱,一百万啊!这家伙的良心给狗吃了!” 阿山咬着牙,字字在喷血。
“的确是个王八蛋!”,莫之鸣同情地说,“那这事怎么摆平呢?”
“咳咳,很难摆平!那伙人天天在我们家门口守着,吓得我老婆不敢上街买菜,孩子上学也被骚扰,还在墙壁上喷油漆,咳咳,那个王八蛋还说如果不赔一百万,就立刻回去上班,否则就杀了我们全家!大头鬼说要杀了我们全家啊!”阿山歇斯底里地喊。
“你妻子一定很漂亮吧。”莫之鸣推测道。
“当然漂亮!”阿山不无得意地说,“咳咳,她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莫之鸣心中有数,估计大头文是看上小碧了,“再后来呢?”
“他威胁要杀我全家,我被逼得没办法,咳咳,于是和小碧商量逃回乡下去。但计划逃走的那个晚上,我刚好下班途中,阴差阳错地路过那家夜店,咳咳,看见大头文开车进了地下停车场,我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扔了自行车,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跟了进去……”阿山越说越激动,把自己的犯罪过程也和莫之鸣这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说了起来。
莫之鸣心里捏了一把冷汗,阿山要是一会说完,突然担心自己会泄密,会不会也一刀捅过来!
“我一刀一刀地插进去,真是痛快啊!” 阿山神情亢奋地说,“杀了他之后,我就连夜带着妻子、孩子逃到了乡下。但在梦里,我总是看见大头文,浑身是血,反复喊着:‘我要杀死你们全家’!我害怕得不了,但心想既然在乡下,估计他也抓不到我们。没想到,这次他却把阿泰害死了……”
阿山绕来绕去地说了半天,莫之鸣终于听明白,他是说阿泰受到他的连累被大头鬼害死了。但这个说法实在太过荒诞迷信,如果用这个理由去报警,估计会被当作神经病而驳回。
“噼里啪啦……”这时,追悼会结束了,根据当地风俗要放一串鞭炮,让往生者上路。鞭炮放得十分热烈,烟雾四起,带着硫磺味的浓舞雾散去后,阿山已然离开。
估计他这次赶来城里参加追悼会,也是冒着被大头鬼的手下发现的危险吧!
大头文虽然被阿山在地下停车场杀死了,但他的夜店在本城开得还是红红火火,他的党羽和手下一定还会继续找阿山的麻烦。
这件事真是莫名其妙。
过了一年,莫之鸣去乡下拜访一个古董商朋友赖昌盛。
虽然地处偏僻,却是依山傍水,风景清幽,盖着一大簇的别墅,都是城市里的大官大商们养生休闲的好地方。
赖昌盛的别墅也是占地好几亩,草地修整得如同绿色大豆腐,还有游泳池、假山、都可以打高尔夫球了。但奇怪的是,他对面的那个老房子却是蛛网罗结,萧条冷清,门墙上还贴满了鬼画符的符咒。
和赖昌盛聊完天,莫之鸣说,“我想出去溜达溜达。”
赖昌盛就叮嘱道,“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就是当大官的也都很低调,但对面那户人家,你最好不要走近。”
为了谨慎,他还叫他才六岁的小儿子小乖和莫之鸣哥哥一起下楼去。机灵的小乖就兴冲冲地抱了一个足球和莫之鸣一起出门了。
莫之鸣逛了逛周围美丽清新的风景,禁不住小乖的恳求,就和他在草地上踢起足球来。在踢球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一个黑影闪入了对面的怪宅里。他们踢得正高兴,莫之鸣起了一脚,球如流星追月,只直接飞进了对面怪宅的高墙内。小乖也看呆了。
本来小孩踢球到邻居家是很正常的事,就算踢破了窗户玻璃,只要买块新玻璃,道个歉也就罢了。但是当莫之鸣叫小乖进去拣球的时候,小乖的脸色却“唰”的白了。
“哥,哥哥,我不去……我,我不要球了……”小乖无比恐惧地说。
“怕什么!大白天难道有鬼啊!”莫之鸣大咧咧地说,“哥哥替你进去拣!”
“不!哥哥,别去!那里住着大头伯伯!他是个大怪人!”
“大头?怪人?”莫之鸣的脑海里亮过一道闪电。
“那,那栋房子闹鬼,每,每到晚上,都有声音发了疯地乱喊……”小乖战战兢兢地说。
“喊些什么?”
“我杀光你全家!我杀光你全家!”小乖用稚嫩的声音模仿着凄厉的尖叫,他拽着莫之鸣的手术哦,“哥哥,走吧!走吧!”
不会吧!一栋鬼宅!莫之鸣虽然心中也毛毛的,但想还是不能错过这次冒险灵异的经历。
于是他不顾小乖的警告,翻过了墙,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对面的那栋鬼宅,鬼宅内荒凉一片,蒿草没膝。
小乖的足球孤零零地躺在一片野花野草中,旁边几只老鼠在吃着不知哪来的骨头,四周弥漫着一种腐败的气味。
“有人在家吗?”莫之鸣尽量克制毛骨悚然的恐惧。
没人回答。
莫之鸣抱起球,挡在胸口,想要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从屋里冲出来,关键时刻他还能一脚把足球踢过去,抵挡一下。
鬼宅内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畚斗,扫把什么,但奇怪的是在油漆斑驳的大门上,无数胡乱潦草的鬼画符却是崭新的黄纸墨字。更奇怪的是,在靠近屋檐滴水处的花园软土上,有一个大概43码的大鞋印。鬼宅里住的到底是人是鬼?
莫之鸣的好奇心又汹涌澎湃了,他索性跨过被白蚁蛀得漏缝的门槛,吱的一声推开了雕花木门,走向了堆满灰尘的大厅。客厅地上满是蜘蛛蟑螂的尸体,久无打扫。奇怪了,一个如此豪华的别墅怎么却没人住呢?也不对,灶台还冒着热气,煮了一锅稀饭。
鬼也要吃饭吗?就在莫之鸣迟疑不定的时候,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抓了抓他的大腿。
“小乖,你来了!”因为手的位置那么低,所以他误会是小孩子的手。
莫之鸣回过头去,“啊!——”他忍不住凄厉地大叫起来。
身后站着一个恐怖的怪人,顶着一硕大无比的大头,头发寥寥无几,头顶上还有无数狰狞的疮疤,脸上也满是皱纹,布满疙瘩,还淌着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