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草看了亭外小丫头一眼,点了点头,晏侧妃派她来,就是让她提点自己。不要和周家六小姐起冲突的吧?
“母亲同姐妹们坐吧,我去更衣。”宁‘春’草低声说着,就要往亭子外头走。
更衣在这种场合,也有方便之意。宁夫人点了点头,冲她摆摆手,面上有些‘激’动道“周家六小姐呀,难怪这些人都这么热情呢!听闻周将军如今是圣上面前红人,周家六小姐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宁‘玉’嫣嘟哝了一句。
宁夫人的巴掌落在她头上。“怎么没关系?你若是能结‘交’上周家六小姐,你的亲事还用愁么?”
宁‘玉’嫣撇撇嘴,面上十分不屑,“母亲净想好事儿呢,来参加一次宴席而已,咱们还真成名流了么?!”
“诶,‘春’草你先别走!”宁夫人却像是倏尔想起了什么。这么大声一唤,将宁‘春’草吓了一跳。
她在亭子外转过脸来,“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你跟在世子爷身边,或是在晏侧妃身边,可曾见过这周家六小姐?不若你带着‘玉’嫣去跟周六小姐请个安?”宁夫人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不待宁‘玉’嫣一脸不情愿的开口,宁‘春’草就立时回道“母亲!周家六小姐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一个睿王府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这么主动去向她请安,不是自己打脸么?他们这种人,最是看不起商户人家。母亲还是不要……”
自取其辱几个字,她没说,不用说。也能想得到。
宁家这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宁‘春’草蹲身行了礼,转身就要走。姜大哥想来还不知道她已经来了,她也许应该找个丫鬟去亮一亮自己的帖子了。还不知姜大哥有什么安排呢?
可还未走出两步远,就被簇拥而来的人挡住了前行的路。
许是宁夫人那一声“‘春’草”叫的太过响亮,又许是有些人本就有心寻她不自在。
周六小姐竟然主动向她走了过来,簇拥在周六小姐身边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宁家几人。
宁夫人站在亭中,面上既有些不可置信,眼中又难掩兴奋。搓着手,手脚好似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哟,这不是睿亲王世子的小妾么?怎么姜家连个妾都让进来啊?”周六小姐身边的仆‘妇’看了宁‘春’草一眼,尖声说道。
这嗓音可真不好听。
宁‘春’草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蹲身行礼,“见过周六小姐。”
“起来吧,”周六小姐温和的笑了笑,笑容下的心思不知是否有这般温和,“原来你叫‘春’草啊?”
好像她第一天知道似的。
宁‘春’草垂眸,这些高‘门’大户的世家‘女’真是惯会装相。
“这几个是你家姐妹?”周六小姐看着亭中呆立的几人。
宁夫人回过神来,连忙拽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慌忙奔出亭子,急切讨好之意尽显。
“是是,我是‘春’草的母亲。这是‘春’草的二姐姐‘玉’婠,这是她妹妹‘玉’嫣。”宁夫人笑着介绍道,面上极尽讨好之‘色’,“见过周六小姐!”
“哦。”周六小姐拖长声音点了点头,望向宁‘春’草道,“怎么你的姐妹名中有‘玉’有‘女’,寓意颇好。你却取了个卑贱的‘‘春’草’二字?‘春’草,‘春’草,‘春’日里遍地都是不起眼的杂草。”
周遭一片哄笑之声,将宁家姐妹二人微微有些紧张的请安声尽都淹没。
为什么她叫‘春’草,因为她是庶出啊。怎么能跟嫡出的姐妹们相比呢?因为她生来就卑贱啊,人虽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可出身,真的能决定很多事情的,不是么?
宁‘春’草虽面无表情,可心中并不畅快。谁当众被人这般取笑,想来也都不会高兴的吧?
“庶出,卑贱,连名字都得跟着卑贱,好叫人一提起她的名字来呀,就知道她命贱。”周六小姐身边的一位‘妇’人,尖着嗓子大声说道。
这话即便不说,众人心中也都明白。
可当着人前,这么多人看着说出来,就更添一层羞辱了。
宁‘春’草‘挺’直了脊背站着,内心深处的自尊‘激’着她绷直,不能弯,一点一毫不能低下头来。
“宁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呀?叫婢子好找!再寻不到您,阁主只怕要动怒了!”忽而有小丫鬟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阁主两字,叫哄笑的众人登时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向这小丫鬟看去。
小丫鬟却不看众人,只笑意盈盈的来到宁‘春’草面前,恭恭敬敬的蹲身行礼,“宴席就要开始了,阁主请您过去呢!”
这小丫鬟在船上的时候,就伺候在自己身边,宁‘春’草对她还留有印象。木布欢弟。
她点点头,“哦,那这就过去吧。”
“您这边请,园子里人多,莫叫人冲撞了您。这些个小丫鬟没眼‘色’得很,见您来了也不赶紧的禀报一声,倒是怠慢了您,阁主知道了,不知该怎么生气呢!”小丫鬟一面笑着说道,一面上前搀扶了她,引她向另一处园子走去。
晏侧妃派来的小丫鬟一句也不多说,垂头跟在后头。
有旁人家认识那小丫鬟的仆从偷偷问那丫鬟,“怎么回事儿?阁主怎么偏偏请她去见?”
那小丫鬟统统不理会,快步跟着走远。
园子中一时寂静的很,原本看热闹,哄笑的众人这会儿却都有些笑不出来了。该不会是她们不留心,非但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人?还得罪了凌烟阁的阁主大人吧?那这一趟宴席,可是亏大了!
宁夫人看着宁‘春’草离开的背影,顿时有些懵懵的,她拽住宁‘玉’婠的手,手劲儿大的宁‘玉’婠禁不住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怎么回事儿?嗯?她这是?”
“宁夫人今儿这身衣裳真是得宜,这胭脂‘色’最衬您的肤‘色’。”立时有‘妇’人走上前来,好似十分熟稔的和宁夫人攀谈起来。
宁夫人甚至连和她打招呼的人是谁都不清楚,人却好似跟她熟的不行,“哦,是么……”
“可不是,瞧瞧您家的‘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有‘妇’人笑道,“多大年纪了?可有婚配?”
宁夫人立时笑靥如‘花’,虽不熟悉,却也十分上道的和人攀谈起来。
她用尽心思参加宴席的目的,不就是这样么?管他是怎么达到的呢?
周六小姐一脸不屑的迈步从宁家人身边越过。
宁‘春’草跟着那小丫鬟穿廊绕壁的,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一间上房之中。
几日不见,姜伯毅依旧温润如未分别之时。
他正坐着听属下回禀,瞧见宁‘春’草,他立时起身相迎。正在回禀的属下连忙躬身告退。
“姜大哥若忙,就先忙着。”宁‘春’草急忙说道。
姜伯毅笑着摇头,“今日你是重宾,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被人嘲笑轻视以后,听这般诚挚热切的话,好似冰天雪地之中温暖的炭火一般,立时就暖热了人心。
“姜大哥……”宁‘春’草垂了垂眼眸,“‘春’草当不起……”
“怎么当不起?只是这件事先前未与你商量,贸然就这么做了,只希望你不要生气怪罪才是。”姜伯毅温声说着,彬彬有礼的请她坐下。
宁‘春’草摇了摇头,“姜大哥乃是为我好,想要用这般办法抬举我的身份,叫我虽在睿王府中,却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姜大哥一心为我考虑,我岂能那般不知好歹?”
姜伯毅眼中明亮,古铜‘色’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笑容来,“与你救我‘性’命相比,这又算什么?你本就不卑微,不过是世人眼光浅薄。否则,又何须我多此一举?”
他不但为她做了这般,还说出熨帖话来,叫人心中极为舒服。
宁‘春’草心下若没有感动,那是假的,“多谢姜大哥,原来这世上是有人觉得我不卑微的啊?”
她声音很低,带着浅浅自嘲的笑意。
姜伯毅却端正了脸‘色’,语气更是认真,“是,你不卑微,一点都不。这世上的人,虽出身不同,但生来都是一样的。活得高贵或是卑贱,全看自己如何去活,全看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若是自己先看不起自己了,又如何指望旁人能看得起你?”
宁‘春’草微微一怔,抬眼看着他。
他也定定往她,四目相对,他缓缓说道“从今往后,我希望你的生命里,没有卑微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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