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上大学后,谈恋爱了,有了稳定的女朋友。”周敏晶说,“当然,你是个聪明的人,也知道城市里探头越来越多,如果万一被抓,风险太大,不如老老实实当你的博士,拿一份稳定的薪水,结婚生子,逍遥法外。人生多么美好啊!”
白玉堂听到这里,紧紧咬着牙关,好像癫痫症发作了一样,却半句话也反驳不出来了。
“说!你是不是凶手!你这个孬种!竟然让你父亲去顶罪!真不要脸!”莫之鸣像一梭子子弹一样地喷射指责着。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凶手……”白玉堂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
莫之鸣和周敏晶面面相觑,都看呆了。
“怎么回事?”学校的保安走了过来。原来是茶艺居的老板看不对劲,偷偷叫了驳岸。
周敏晶给保安看了记者证。
“你们向校方申请了没有?”保安队长公事公办地说,“走走走,不然叫警察了!”
莫之鸣和周敏晶没有办法,只好站起身来离开。
“慢着,”莫之鸣回头,最后一句问白玉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腿怎么回事?”
白玉堂久久地瞪着莫之鸣,如同一个空白的电影定格画面。
莫之鸣和周敏晶悻悻地离开了东海大学。
他们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大学生们,朝气蓬勃。
一群女孩子在热火朝天地打排球,雪白的胳膊,雪白的大腿,美好得就像一张吹弹可破的宣纸。
“多美好的年华呀。”周敏晶感慨地说,“想当年我也是校花呀。”
这句无心之谈却勾起了莫之鸣心中的伤痛,相当年,他的女朋友就是校花,可是却是一个极其悲惨的结尾。(详见序章一案)
莫之鸣和周敏晶走出了校门,找到了车子,正准备启动发动机。
“笃笃笃……”突然,有一个女人敲了敲车窗。
周敏晶摇下车窗,发现是一个戴着眼镜,相当清秀的苗条女子,看起来也是教师的样子。
“你是?”莫之鸣不认识她。
“我可以上车谈谈吗?”神秘的女人问。
“当然。”周敏晶招了招手。
他们三个在车上足足谈了一个下午。
倒数第四天。
莫氏侦探社。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莫之鸣起了个大早,一个人对着密密麻麻的白金杀人案的报纸,卷宗,照片,视频资料等发呆。
人生永远这样充满了黑与白,光明与黑暗,正与错的对立面。
夏荷拿着一杯清茶走了进来,柔声问,“老莫,你觉得真正地凶手是白满堂还是白玉堂?”
“一开始我也以为白玉堂是起头犯,白满堂是模仿犯。但也许,有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也许,那个写匿名信的人才是凶手!”莫之鸣出人意料地说。
“啊?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夏荷说,“只有倒数四天时间了。”
“这太为难了。”莫之鸣看着手腕上的时间纹身说,“如果我们去举报白玉堂,那白满堂也许就白死了,而且目前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白玉堂就是凶手。”
“但是为了真理,我们还是要把可能的真相告诉大众,让这个死刑延期,重启调查。”夏荷说。
“嗯,我在等苏媚红的消息。”莫之鸣沉吟着喝着茶,看着阴霾的天空,却想起了昨天和那车上神秘女子的对话。
“你是?”莫之鸣问。
“我叫乌月娜。”那女教师说,“我是白玉堂的未婚妻,不,曾经。”
“为什么?”
“他是个好人。”乌月娜痛苦地捂着太阳穴说,“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不相信他是凶手。但是他,这里有点问题。”乌月娜指了指她的脑门说。
“怎么说?”周敏晶追问。
“他有妄想症。”乌月娜露出难过的表情说,“我和他一起出差,他一定要反复检查门窗,生怕有坏人进来。他喝汽水,一定要清洗一下瓶盖,怕有老鼠尿液。”
“那是强迫症。”莫之鸣说。
“他一直怀疑自己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每一两个月就去医院检查,但实际他很正常,除了他的神经。”乌月娜说,“其实我看过他的日记,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所有的日记。那本日记不亚于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琐琐碎碎,巨细靡遗。”
乌月娜从挎包里取出了几份复印的日记,说,“你们都知道,白满堂的母亲死于一场很奇怪的病,有人说是她在白满堂参军的时候出轨了,得了性病。他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当时医疗技术简陋,病因不明。这个事情给了白玉堂很严重的童年阴影,所以他其实很害怕和别人相处。”
乌月娜摊开几份日记,里头多是白玉堂的碎碎念,自言自语,以及一些童稚的要“成为科学家,报效祖国,光宗耀祖”之类的大话。
还有一些白玉堂的潦草涂鸦,上面有一个小孩,背后有一个魔鬼,魔鬼提着花花绿绿的木偶线。
也有的时候,是画着一个小孩,却长着两个狰狞地脑袋。
其他的一些画面有那个小孩,拿着刀,到处杀人,把一些女人和小孩砍成七八段,红色墨水斑斑点点。
“他真的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莫之鸣看着文本分析说,“还有可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白玉堂的日记里语焉不详,充斥地写着类似一下的话,“它在控制我,它在操控我,它是我的引路人,它是我的诱惑者,它是我的毒药,它是我的解药,它是魔鬼,它是天使……”这样含糊不清,词义混淆的抱怨。
它是指什么?为什么不是他?或者她?
莫之鸣喝着早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莫之鸣的思绪。
莫之鸣接起了电话。
“老莫,我找到那个寄匿名信的了。”苏媚红在电话那头说,“我有地址,但你要自己跑一趟。”
“好,怎么找到的?”莫之鸣问。
“很简单,她不是叫了个快递?”苏媚红说,“虽然是匿名的,但根据快递单号就能查到是哪个区发出来的。我发现是一个同城快递,就找到了负责那个片区的三个轮班快递员。一问,其中一个小伙子说,他有印象,因为那个人邮寄得方式很古怪。那寄件人的电话是从一个座机打过来的,说包裹和快递费都放在某大超市的寄物柜子里。寄件人还给了快递员开箱子的密码。”
在很多大型超市门口,都有类似的寄物柜子。也是中国特有的风情,怀疑购物者挎包偷东西。
苏媚红先查了那个座机,发现是一个公共电话亭,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当天,那个快递员到了超市门口,根据开箱密码,就找到了包裹和快递费,对方可能担心不够,还多给了消费。
“那你怎么找到那个寄件人的?”莫之鸣在电话里问。
“现在不到处都是探头?”苏媚红说,“我先查了超市门口的探头,角度不对。就查了对面停车场的,果然看到当天一个小时前,有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人,鬼鬼祟祟地塞了包裹进去。但是她带着风帽,穿着高领,还戴着墨镜,什么都看不清。不过肯定是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
“走路扭屁股!”苏媚红嗔怒道。
“服了你。然后呢?”
“然后我就猜到她放完东西,会放松警惕,于是我就把沿路的探头都捋了一遍,果然看到过了三条街,她就脱下了风帽,把衣服都扔了,但遗憾只看到她的背影。”
“哎,你别吊我的胃口了。来重点。”
“哈哈,过了三条街,我从探头上看到她上了一辆车,她是开车来的!我看到了车牌,不就一下子找到了车主?”苏媚红在电话那头得意地说,“车牌号和车主照片,我已经发给你了。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随时!”
“我要你亲自下厨的那种。”苏媚红咯咯地笑着说,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她才会脱掉高傲冷酷的面具吧。
“哈,有空再说。”莫之鸣欣然一笑,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家里的传真机就响了,莫之鸣就喜欢苏媚红的干脆利落。
从传真机吐出了一张探头拍到的定格照片,是那个寄件人要上车的瞬间,还有车牌号和车主。
莫之鸣一看,发现居然是个身材高挑,一头长发,估计颇有姿色的女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乌月娜?仔细一看,不对,车主的名字叫洪枫枫,但是样子、身材确实和乌月娜有点相似。这个相似并不是偶然!
莫之鸣仔细地看着这个叫洪枫枫的女人,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莫之鸣把洪枫枫的照片传真给了电视台的周敏晶,自己和夏荷说,“我出门一趟。”
“我刚煲好了汤。喝一口再走?”夏荷柔声问。
“等我回来喝。”莫之鸣找出了那个匿名信件,用胶带重新粘好,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苏媚红给了莫之鸣寄件人洪枫枫的居住地址,这个调查就更容易了,只有确定对方手机号后,一查快递记录,就能找到地址。所以莫之鸣一下子就找到了她住的地方。
那小区挺高档的,在一所重点中学附近,几个中年保安装模作样,不让莫之鸣进去,还说了一大通道理。
莫之鸣掏出一条高级香烟,当做买路钱。几个保安乖乖闭嘴。
进了电梯,莫之鸣面无表情,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汽水广告,看着青春靓丽的代言模特,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离真相越来越远?
到了苏媚红给的地址楼层,莫之鸣调整了下呼吸,并随时准备门内窜出几条猛犬之类的危险,他小心地按了门铃。
一个女人接起门铃,嗲嗲地问:“谁?”
刹那间,莫之鸣突然有种魔鬼附体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不是来调查,而是来杀人的。也许每个人都可能在瞬间化为一个杀人狂魔。但是莫之鸣毕竟是个善良的人,他克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魔障。
“快递员。”莫之鸣说。
“我没叫快递呀。最近也没买东西。”那女人显然十分警惕而警觉,居然连网购这种琐事都记得清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退件吧。”莫之鸣用很自燃的语调,含糊地说。
“退件?”女人在门眼后面大量了一下莫之鸣,莫之鸣没穿快递员的衣服,但看起来是一个脸色苍白,略显忧郁,十分英俊的年轻男子。
一语言之,莫之鸣是一个可以给陌生人安全感的男子。
那女人于是降低了警惕心,打开了门。
莫之鸣微笑了一下,把匿名信件递了过去,那女人一看,脸色大变,双手推着,就要关上门。
莫之鸣将身一晃,风一样地闪了进去,反锁了门。
里头是一个两室一厅,色彩明丽,装饰简约,十分整洁,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居住。
“放心,我不是坏人。”莫之鸣先声明道。
“那你是?”女人盯着莫之鸣手臂上的斑斓纹身,反应了过来,“哦,你是大名鼎鼎的纹身神探!难怪你可以找到我。”
“你是洪枫枫,对吧?”莫之鸣问。
“对。”
“那信也是你邮寄的?”
“也对。”洪枫枫没有理由否认。
“为什么?”
“因为,我,我是个侦探迷。”洪枫枫说,“我还买过你的书。”
“谢谢衣食父母。”莫之鸣当初曾经失业,穷到去写网文赚钱。
“我在天涯论坛看到过这个白金连环案子,我一直很关注这个案子。”洪枫枫涨红了脸说,“请坐,请坐吧。”
“为什么?你也是白金人吗?”莫之鸣注意到了她的口音,他坐了下来。
“嗯,我是。”洪枫枫犹豫了一下说。
“为什么你认为凶手不是白满堂,而是白玉堂?”
“因,因为我被侵犯过……”洪枫枫摸着发烫的脸颊,扭捏不安地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