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点点头，闷闷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秋亭则忍不住看了秋亮一眼，暗道亏你脸皮厚，好意思说这话，咱们哥仨里，数你最特么的自私自利，这会儿看着三弟过好了，生怕占不到便宜，又想起兄弟齐心了，从前你手里把着家里最好的活计，怎么不说这话呢？

　　这些道理秋明自然明白，只是老实人，心里有数就行，嘴上实在没办法去挤兑，怎么说那也是亲哥哥，哪好就这样让他下不来台？

　　正想着，忽然就听院门外有人叫道：“有人在家吗？”

　　“咦？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吧？先前说年礼，这会儿年礼就来了？”

　　方氏的确是个了不得的角色，刚刚才被亲闺女呛得面色惨白，这还不到一刻钟，立刻故态复萌，不等吴氏说话，她就出了堂屋，在院子里大叫道：“有人有人，是谁啊？过来干什么的？”

　　吴氏看了周氏一眼，哭笑不得道：“我算是服了二嫂，这么能豁出脸面，活该我们被她搜刮，反正换了我，是绝对没有这个脸皮的，就好像香丫头说的，这也是一份儿本事。”

　　周氏笑道：“可不是？我自认脸皮也算厚实的，可还没办法和她比。”

　　话音落，忽见方氏从外面探头进来，一脸兴奋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香丫头派人送了年礼来，你们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快出来看看，我的天，可了不得，一大马车都是呢，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秋亮最先反应过来，一个高儿就跳出去了，接着秋亭秋明周氏吴氏甚至是里屋的几个孩子们也都出去，只见马车上跟着的两个小厮已经开始往下搬东西了。

　　“这里是秋天收获的地瓜土豆玉米面子，还有锦州的大米，这锦州就是从前的盘州。我们奶奶说了，这大米比家里从前吃得都好，让你们不用舍不得吃，这里有五百斤，等到今年的米下来了，她还会送过来……这里是二十张皮子，奶奶说家里十二个人，每人拿狐狸皮做十二件大小斗篷，剩下的熊皮狼皮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做两个褥子，铺着暖和……”

　　跟着马车过来的管家拿着单子向秋明等人解释着，不等说完，就听吴氏笑道：“十二个人，那可不是把我们也算上了？哎呀果然三丫头就是做富贵奶奶的料子，这心胸，我们从前那样对她，她也不记仇。”

　　话音刚落，就被丈夫碰了一下，见他没好气瞪过来一眼，方氏方醒悟这是在管家面前丢人了，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那管家微微一笑，也不多说，继续道：“这里是一些新打好的金银锞子，奶奶说留着过年发给少爷小姐们玩的。这里还有五百两银子，一百两金叶子。对了，这包是东珠，乃是皇上赐给我们少爷的东珠水域里出产的，今年用奶奶提供的方法试着人工养了些，没想到出产的珠子中竟有许多上等的，等到明年，出产就更多了。所以奶奶嘱咐说，别让老太太不舍得用，配上金银，给小姐们好好打几套首饰，都是大姑娘，她们也喜欢这个，就该给她们好好装扮一下，日后再不许为了几只银钗就去看人脸色……”

　　秋月脸腾地一下红了，眼中滴下泪来，忽听秋甜小声道：“姐姐别多心，三姐姐并不是气你，而是气二叔祖家那三个姐妹仗势欺人，当日在珠光宝气阁前的事，日后三姐姐和我说过，她一边生你的气，一边又忍不住心疼你，说到底，还是咱们家穷，人穷志短，所以你才会为那么一只银钗，就甘愿受气。”

　　秋月点头啜泣道：“你不用多说，我难道不知道三妹是什么样人？正经她说的是真心话，气我没骨气，可是也心疼我，如今说这样话，就更是心疼居多。想当日我那样对她，她如今对我却仍是一片爱护之心，只是……这让我越发没脸面对她了，好在如今分隔两处，不然……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她相处。”

　　秋甜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三姐姐都说过，不是你的错，是人穷志短。总之，这一次祖母可没理由把这些东西都压箱底，我算着，怎么也得给咱们做一套首饰才行，这可是三姐姐亲自嘱咐的，祖母也没办法呢，嘻嘻！”

　　这一车年礼除了粮食皮裘和一些上好补品如人参灵芝等外，还有些土特产，像是蘑菇木耳也有不少。方氏周氏帮着收拾，忽听周氏疑惑道：“都说关外有三宝，人参鹿茸什么的，怎么这一回只捎了人参，没有鹿茸呢？”

　　管家笑道：“确实没有鹿茸，王府那边也没有。一是爷去了辽东，政务繁忙，无暇射猎；二来，奶奶从来不喜欢这些，她说关外苦寒，林子里的鹿本来不多，不如再多繁殖几年，鹿多了，再取鹿茸也不迟。不但鹿茸，还有麝香，奶奶都不要，她自己更是连皮裘都不披。”

　　“这孩子，怎么还有这样怪癖？我们都不知道的说。”

　　周氏方氏互相看了一眼，小声嘟囔一句，却听吴氏道：“她是这个性子没错，有一次我问过她，只恍惚听她说什么动物保护要从现在抓起，弄得我也一头雾水，只听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住在山林边的人，不就靠着打猎过活？怎么还要保护那些野兽呢？难道为了保护野兽，就不管人的死活了？猎人们不打猎，拿什么赚钱度日？她听了我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只道她转了性子，谁知她到关外后，竟还是这样。”

　　管家笑道：“说起来，奶奶的话也没错，听说前阵子就有大人上了奏折，请皇上下旨取消西边南边猎户们捕猎犀牛的赋税，说是如今犀牛几乎都见不到了，长此以往，不但犀牛绝种，猎户们也交不上这赋税，激起民变就不好了。”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犀牛还能断种？为什么要捕猎它？长得好看吗？还是肉好吃？没听说过有人拿犀牛皮做衣服啊，好像比不上狐狸皮貂皮甚至是兔子皮滑顺吧？”

　　秋亮还算有点见识，不过见识十分有限，当下就听管家笑道：“是，犀牛皮不能做皮裘，但它是做盔甲的好材料，犀牛皮因其坚硬，做成盔甲后箭矢很难透入，所以自古以来，边疆但凡有点地位的将士骑兵，都要配备一副犀牛皮甲，一来二去，可不就成这样了。”

　　吴氏惊讶道：“原来还有这种事，这么说，我们香丫头说的什么保护动物，竟也是有理的了？”

　　管家笑道：“自然有一定道理。如今市面上的鹿茸麝香也不少，都从哪里来？可不是打猎来的？难保将来打猎的人多了，这些东西不断根儿。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涸泽而渔。所以奶奶这做法，也未必就不是高瞻远瞩，真的没有一丁点儿道理，我们少爷也不会听奶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