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寒着脸上马,对身旁跟着的小厮白云道:“不过是个和离罢了,竟然就流言四起,这必定是有人煽动。去查一查,如果真的是汪家,呵呵,我看他们的皇商,也该做到头了。”
“是。”白云答应一声,林潇然便不再为此事费心,翻身上马,向睿王府奔去。
一路想着心事,却不料睿王府外街道宽阔,没有行人,这一不小心就奔过了头,他是个没忌讳的人,也就懒得从正门走,直接来到后门,从后门进去。
林潇然还不知道秋香生产的消息,这后门婆子也没得到信儿,所以他便牵着马往马厩而来,安置好了马匹,又嘱咐马夫好好照料几日,便转身离开。
抄着花园中小路往回赶,心里想着是先去探望老爹?还是先回房换身衣裳呢?这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爹,而是怕在老爹面前失礼嘛。
正想着,忽然就见不远处花树丛中有人影一闪。
林潇然那警觉性多强啊,连忙向后一躲,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丫头走过来,越过他后拐了个弯儿,往不远处一座亭子走去。
这亭子是个封闭的,如今这片花园基本上被弃置不用,它就成了柴房。林潇然想不通大夏天的,一个丫头往柴房去做什么?正皱眉思索,就听一个低沉声音传来:“我大哥是不是快回来了?”
这声音虽然十一年未曾听过,然而于他来说,仍是十分熟悉。林潇然猛地瞪大眼睛,闪身而出,大踏步向那柴房而去。
就听一个温婉声音道:“是,大少爷已经班师回朝,就快回来。二少爷,到那时您这苦日子就熬到头了。”
“可……可是大哥真的会为我求情吗?我……我那是临阵脱逃啊。我……我现在想想,真是愧为人子,还不如当初被抓住,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大不了就是个死,呜呜呜……”
声音惊惶而沮丧,林潇然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然而随后的呜咽哭声,却又让他稍微有了那么一丝软化,可不管怎么说,这个二弟也错得太离谱了。
“我现在死,又没有勇气。我有心去探望爹爹和娘亲,又怕气坏他们,之前爹中风都是我害的,若是再见,他们要打死我我也认了,可我就害怕再让爹爹生气……”
“你他妈还有脸说这种话。”
林潇也正哭得伤心,手里抓着一个馒头都忘了吃,只知道碎碎念,结果还不等念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吼,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馒头都掉到了地上,而他则转身惊恐看着大步而来的林潇然。
“你个混账东西,你自己说说,这么多年,你在京营里都干了什么?身为瑞王府子弟,临阵脱逃这种事儿你都干得出来,啊?你……你把咱爹都给气得中风了……。”
林潇然大吼着,抓住林潇也的衣领将他提起,就在他身上捶了三拳。
虽是盛怒之下,他却也控制了力道分寸,不然就林潇也现在这明显是营养不足的小身板儿,三拳过后不死也要重伤。
然而那丫头不知情啊,眼看大少爷暴怒,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惊恐,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道:“世子爷,世子夫人就要生了,这会儿产婆们都在忙活,您……您还是快去看一看吧。”
“什么?”
林潇然手在半空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丫头,就听她急着道:“是真的,去年世子夫人回来后不久,就查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刚刚过来时,听说王妃也过去了,马上就要生……”
不等说完,就见林潇然将林潇也往地上一掷,扔下一句“回头再收拾你”,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跑走,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二少爷,快起来,没事儿了。”丫头连忙扶起林潇也,哽咽道:“没事儿没事儿了,大少爷没下重手,他这还是在气头上,等到大奶奶生了,他一高兴,气儿消了,肯定会为您跟王爷王妃求情,别的都不求了,只求二少爷能活命就好。”
“我……我……荷香,真的是能活命就好吗?可我怎么就觉着……我好像还是死了比较好呢?”
“别说傻话,二少爷,别人不知道,但您的苦,荷香都看在眼里,荷香都知道……”不等说完,丫头便一把抱住林潇然,呜呜痛哭起来。
林潇然自然早就没心思去理会园子里那对苦命鸳鸯,他一路奔到自家庭院,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呜哇”一声小儿啼哭。
“大……大少爷……阿不,世子爷,您回来了。”
院中传来惊喜的叫声,林潇然却充耳不闻,一头闯进屋里,却见王妃从里屋匆匆走出,看见他,面上又惊又喜,点头道:“回来就好,怎么提前也不来个信儿……”
林潇然哪有心情在这里和她寒暄,点点头叫了一声“给母亲请安”,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里屋,埋头就要往里闯。
“哎哎,不行,这会儿刚生产,房里头都是血光,男人们不能进去的。”
王妃急忙要拦,但哪儿拦得住?等她到了门口,林潇然早已经闯进去了。
王妃急得跺脚,却见林潇然又掀开帘子,探头出来嚷了一句:“对了母亲,二弟就在园子里的柴房中藏身,您快过去吧。无需担心,事情过了这么久,纵然他犯下弥天大错,好在北征大捷,皇上看在我和父亲份儿上,多说打一顿,不会要他命的。”
王妃整个人都愣住,然后再也不管这“大儿子”跑去产房里会不会遭受血光之灾了,扭头就往门外跑,一向优雅从容,在最艰难日子里也没忘记风度形象的女人,竟在跑到门口时,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跤。
产房内,秋香正看着跟个红猴子一样的光屁股儿子虚弱地数落着:“你说说你,折腾了你娘多长时间?啊?十二个时辰啊,你娘我差点儿被你折腾死了好吗?将来敢不孝顺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棍棒之下出孝子,这种知识我是绝对不介意让你了解的,明白吗?”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的大叫声,接着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就出现在门口。
秋香揉揉眼睛叹了口气:“儿子,你娘我该不是已经睡着了吧?不然这怎么就做起梦来了呢?”
话音落,就见林潇然扭头对王妃说了林潇也的事,她晃晃脑袋,怔怔道:“这声音好真实啊,可……肯定是做梦吧?二弟怎么可能躲在园子里?做梦,一定是做梦。”
“不是做梦。”林潇然大步走过来,眼睛宛如黏在秋香身上一般,温柔笑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秋香,不是做梦,我回来了,真的是我回来了。”
秋香:…… “不……不是做梦?那你让我摸摸……”一边说着,就伸手去摸林潇然的脸。
产婆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出声。终于,秋香摸到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英俊面孔,温热感觉传递到手心的一瞬间,眼泪便潸然而下。
“秋香,别哭,我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
林潇然抓住秋香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柔声安慰,却听她哽咽道:“谢天谢地!孩子认不出爹的悲剧终于被扼杀在萌芽中,再也不会发生了。”
林潇然:……
产婆们抱着婴儿悄悄退下,留给夫妻俩一个不被打扰的温柔空间。
此时,艳阳高照,院落葱茏,婴儿啼哭和蝉鸣声交错,一切都是生机勃勃,时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