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抑制住呕吐的欲望，夏钢再次拿起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这时，陈静宜回过头，看到正在拨号的夏钢，立刻冲了过来，大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我报警……这里发现了尸骨……”

　　“不能报警！”陈静宜出人意料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报警？”夏钢不解地问。

　　陈静宜道：“如果贸然打电话报警，接警的是报案中心，马上就会有大批警员赶到这里。而这里是生态灾害警戒区，一下子来那么多警察，会增加生态灾害扩散的危险！我们这里的工作组成员一共只有十八人，警员撤离时我们根本无法逐一进行彻底检查。只要被他们带出去了一丁点儿菟丝子藤条，就会在其他地方引发生态灾难！一旦酿成这样的恐怖后果，谁来负这个责任？”

　　“那怎么办？这里死了人啊！”

　　“我们工作组直接隶属于市政府，我会立刻打电话通知上级，由他们来决定下一步行动。”

　　夏钢寻思，陈静宜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杜绝变种菟丝子的扩散，而根本不在乎曾经有根源宿主死在了猪圈里。而且，根源宿主还是两个人，那具尸骨的身躯与头颅分属不同的人！

　　估计她的上级，也会抱着同样的想法，就算通知警方，也会要求警方把这事按下来，不要大张旗鼓地调查，最多来几个人进行常规调查。

　　夏钢只觉得浑身无力，转过身，蹒跚着向挡墙走去。

　　陈静宜或许也发现自己的语气太硬了一点，她凝神想了想，跟了过来，拍了拍夏钢的肩膀，柔声道：“夏先生，请你理解，如果事态失控，变种菟丝子扩散到外界，受影响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附近所有森林，甚至邻市、邻省的森林，以及整个生态系统！谁都不愿意见到发生这样的灾难，所以我必须权衡处理。夏先生，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还宿主一个公道，协助警方查出凶手。”

　　夏钢点了点头，表示接受陈静宜的说法。

　　其实，想要查出凶手也应该不是太难办的事。变种菟丝子泛滥，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只要调查一下，在那段时间有谁外出过，买回了菟丝子的原始植株，谁就是那个凶手！既然并不复杂，夏钢也就默认了陈静宜的处理方式。

　　但他还是有点闷闷不乐，这时候，还是和自己的伙伴待在一起吧。

　　陈静宜留在猪圈里，对屋内的菟丝子黄色藤条进行采集取样，又在骨架上刮取样本，准备回头进行化验，分析宿主骨架上是否还留存有药物残余。因为她要做的，就是界定此次泛滥成灾的变种菟丝子，究竟是基因突变自然形成的，还是与宿主体内某种药物发生化学作用而形成的。

　　她在猪圈里和同事一起忙碌，而夏钢则径直出了庭院。

　　庭院外，小川、阿美、秀咪正叽叽喳喳和赵村长聊着天，相谈甚欢。他们聊的，居然是麻将经，难怪说得那么投机。但令夏钢诧异的是，依然没见着大壮的身影。

　　“咦，大壮呢？他还没找到这儿来吗？”夏钢问道。

　　“啊哦——”聊着麻将经的另外几个人，到这时候才发觉大壮的缺席，都什么朋友呀

　　小川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坏笑着说：“那小子，大概掉进厕所了吧……”

　　“不对！不对！”阿美反驳道，“他肯定掉不进厕所里。他啊，那么胖，怎么可能掉下去？”

　　“就是！就是！”秀咪也起哄道，“他肯定会卡在蹲坑，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说完后，几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没个正经！”夏钢有点生气了，他心情本来就不好。

　　见他神情不对劲，三个人赶紧敛住笑脸，秀咪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地说道：“我猜，大壮可能饿了，在厨房里偷吃赵村长做的饭菜呢……”

　　听到这句话，赵村长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叫道：“哎呀！这会儿都到饭点了，饭菜都摆在桌子上，可能都冷了，我们快回吴大爷家里去吃饭吧！”

　　“是啊，是啊！我们快回去吃饭，要是晚了，说不定全被大壮一个人吃完了！”阿美又没心没肺地起哄，可看到夏钢一脸寒霜，连忙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2

　　五个人沿着布满黄色藤条的青石板路，向吴大爷家的石墙屋走去，刚走到挡墙，就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咦，谁在屋里？总不可能是大壮一个人自言自语吧？”小川插科打诨道。

　　而赵村长脸上则写满警惕：“不会是小偷吧！”他顺手就从挡墙边抓起一把铁笊篱，向屋内望去。

　　看到他们的反应，夏钢不由得哑然失笑，因为他已经听出是谁了。

　　是冉警官，还有那位摄像大哥和吊车司机。

　　一定是冉警官折返山巅后，又开车带着两个同事，来到了枯榕村中。

　　而这时，夏钢也想起，本来冉警官拜托他和陈静宜跟村长说一声，为他们准备饭菜与住宿，可他们一回村，就跟着工作组成员赶到发现根源宿主的那幢石墙屋去了，把冉警官拜托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冉警官和同事进入吴大爷的石墙屋，看到满桌的饭菜，会不会以为是村长为他们准备的，然后自顾自大快朵颐？要是被他们吃完了，自己又吃什么呢？

　　夏钢只好无奈地拦住了正欲手持铁笊篱冲入庭院的赵村长，跟他说里面是几个交警，同时把冉警官交代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小川、阿美、秀咪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他们也猜到，屋里几个交警一定把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全部都解决掉了，而自己则会饿肚子。

　　果然，他们进屋后，见到了冉警官、摄像大哥和吊车司机。而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只剩残羹剩炙。

　　“赔我们吃的！”阿美大呼小叫道，她本来饭量就不小，不然也长不了这么丰满。

　　夏钢也知道，其实饭菜被吃，都是自己忘记跟村长说，只好打着圆场说：“村长，麻烦您再给我们做点吃的吧。”

　　赵村长倒是毫无怨言，说了句没问题，先去卧室看望了一下吴大爷，便重新钻进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阿美等人也为再次见到冉警官，感到好奇不已。而得知悬崖底部那辆黄色轿车里，竟塞满了黄色藤条，也不禁目瞪口呆。他们现在也从工作组成员那里听说了变种菟丝子的恐怖之处，如果藤条撑开黄色轿车的车壳，后果将不堪设想。

　　冉警官则不断展示着自己受伤的那根手指，还让摄像大哥把摄像机搬来，回放他如汤姆?克鲁斯那样横悬空中的镜头。阿美倒是看得眼冒星星，一副花痴相，但夏钢却在那儿左顾右盼，寻思着怎么还是没见着大壮的身影。

　　问冉警官，他们也没见着那个小肥仔。他们三个把车停在村口，进村后就在找夏钢，可没见着人，却看到只有一幢石墙屋的烟囱冒着烟，就寻了过来，进了吴大爷的这幢屋。他们也进了卧室与吴大爷交谈，但吴大爷却话语含混，根本说不清楚话，似乎有点老年痴呆了。他们只好回到堂屋，把满桌的饭菜全消灭了，心想这大概就是他们委托夏钢让村长做的饭，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会给屋主酬金。

　　天色渐已黄昏，赵村长都把再次做好的饭菜送上了桌，可大壮还是没出现。吃完饭就得开始为吴安伟守夜了，遗像还在大壮的手机里呢。夏钢有点坐立不安了，拨打大壮的电话号码，却一直关机。那家伙，整天只要一有空，就抱着手机更新微博，和请求他转帖的客户讨价还价，怎么可能关机？

　　夏钢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炽盛，他无心用餐，站了起来，想去寻找大壮。

　　冉警官他们三位警员听说那个小肥仔不见踪影后，也主动提出一起去寻找。这一下，小川和秀咪也坐不住了，就连赵村长也自告奋勇要和大伙儿一起去寻找大壮。唯有阿美，她实在是太饿了，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了石墙屋里吃晚饭，赵村长也拜托她顺便照顾一下卧室里的吴大爷。

　　七个人出了庭院，在布满黄色藤条的青石板路上呼喊着大壮的声音，花了十分钟沿着整个枯榕村走了一遭，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冉警官毕竟是警察，虽然只是交警，但多少还是有点刑侦常识。他对大伙儿说：“冷静，冷静，如果那小肥仔真是失踪了，我们也要还原一下现场，在他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

　　小川立刻答道：“大壮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吴大爷家的厕所……我们打麻将正起劲的时候，他跑去上厕所，把我们晾在一边三缺一呢。”

　　“哦，那我们就去吴大爷家的厕所看看吧。”说完后，冉警官领着大伙儿，又重新回到了庭院里。

　　吴大爷家的石墙屋，有三道门，中间一道是主屋，右边是厨房，左边离得较远的一道门，便是厕所。乡村的厕所与城市不一样，都是蹲坑，坑下则是粪池，池里储存的粪便用于为田地施肥。

　　厕所那道门关得严严实实，还上着锁。

　　赵村长解释，如果不关门，厕所粪坑里的臭味就会泄出来，所以村里人都习惯锁上厕所里的门。而现在则更有随时锁门的必要，村子里到处都是黄色藤条，藤条的生长需要营养物，而粪便也是营养物之一。如果不锁门，只怕藤条很快就会爬进厕所里，把粪池当作了和尸体一样的宿主。

　　平时，赵村长都把钥匙挂在挡墙的一颗钉子上，如果遇到其他村民路过时正好内急，村民就可以自行取下钥匙上厕所。可这会儿当他走到挡墙边，却蓦地变了脸色，惊呼道：“咦，钥匙呢？平时我就挂在这儿的！那个小肥仔上厕所时，我交给他，还一再跟他说，上完厕所就挂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可是，厕所的门确实锁着，门锁还挂在外面，但钥匙却找不到了。

　　冉警官沉吟片刻，立时冲到厕所门口不由分说便抬腿踹去。

　　“砰”的一声，激起一蓬尘雾之后，厕所木门被冉警官踢开了，他站在门边遮掩口鼻向厕所里望去。因为天已经快黑了，厕所里视线昏暗，于是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电灯拉线开关。赵村长在身后提示了一下拉线开关的位置，冉警官摸到之后，拉了一下灯绳，“吧嗒”一声，厕所里大放光明。而与此同时，庭院里其他人同时听到冉警官在厕所里发出一声惨叫，“噔噔噔”朝后退出几步，坐在了庭院布满黄藤的地上。他脸色苍白，面颊上全是颗颗冷汗，身体还不住颤抖。

　　“怎么了？”赵村长关切地问道。

　　“里面……里面……”冉警官抬起手，指向厕所，却说不出连贯的话语。

　　摄像大哥和吊车司机满面狐疑地走到厕所门边，朝内看了一眼，顿时用手捂住嘴，退回了庭院内。摄像大哥大概是文职警员，又刚吃了饭，一时支撑不下，就弯下腰，“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出问题了！

　　夏钢冲到厕所门边，朝内望去。

　　只见大壮那肥硕的身体仰躺在地上，双眼圆瞪，无神地望向天花板，他的喉咙被利刃割开，露出赫然一道血口，早已没了呼吸。但奇怪的是，血口的颜色似乎有点发白，颈部旁边的地面上也没有多少鲜血。

　　夏钢强忍呕吐的欲望——其实饿了这么久，他根本也吐不出东西来了。他走到大壮的尸体旁，才发现在大壮颈部的血口上，被人撒了一堆灰白色的粉末。正是这堆粉末，堵住了喷溅而出的鲜血。

　　而更让夏钢感到恐惧的是，在这堆灰白色粉末中，还夹杂着又细又短的深黄色丝状物。夏钢一眼就认出，那是烟丝，而灰白色的粉末，则是烟灰。

　　3

　　夏钢知道这烟灰里的烟丝是从何而来的。

　　在来枯榕村的路上，因为他使劲扭了一下方向盘，大壮抱在胸前的骨灰盒摔成两半，里面的骨灰掉落了大半出来，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捡都捡不回来。无奈之下，为了交差，他们不停吸烟，把烟灰抖在骨灰盒里充数。由于吸烟产生的烟灰太少，后来他们索性把所有香烟扯掉过滤嘴后，堆在了骨灰盒里点燃了焚烧。但这么焚烧，香烟无法充分燃烧，不能全部化为灰烬，尽管夏钢检查了几次，但也不免混杂进了没有燃烧殆尽的烟丝。

　　也就是说，杀死大壮的凶手，担心割喉的时候被溅到鲜血，所以从骨灰盒里抓了一把灰，割喉之后马上撒过去，堵住了喷溅而出的鲜血。当然，凶手也不知道骨灰盒里装着的，其实是骨灰与烟灰的混合物。

　　夏钢退出厕所，阻拦住准备入内查看的小川与秀咪。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而冉警官已经开始打电话，让上级派增援的刑警过来。

　　这一下，纸包不住火了。虽然陈静宜一直希望警方不要大规模进驻枯榕村，毕竟这儿发生了生态灾难，万一造成黄色藤条外延，就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但是，刚才发现的根源宿主，对于夏钢来说，是两个不认识的尸骨拼凑在了一起，而现在，死在他面前的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好朋友。这种对心灵的冲击感，震撼之至，无法不令他动容，他更希望立刻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所以，他非常赞成报警的做法。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朋友的生命，就算万一引发了不堪设想的生态灾难，也比不上！

　　冉警官挂断电话，轻轻吁出一口气，说道：“好了，过不了多久，刑警就会来，我们得把现场保护好，到时候完整地交给刑警勘察。”

　　从冉警官打电话的声音里，小川和秀咪也终于知道厕所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可怕事件。秀咪忍不住悲声恸哭，小川紧紧搂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劝慰着她。

　　由这个小细节，夏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秀咪与小川是一对情侣，而大壮和阿美，似乎是另一对情侣。

　　对了，还没把大壮的死讯告知给阿美，如果她知道了，不知道该悲伤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里，夏钢不禁心情黯然。但是，还是要让阿美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踟蹰着，浑身无力步履蹒跚地走到石墙屋中间那道门。走到门边，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厕所里发现大壮的尸体后，庭院里都闹腾成了这个样子，怎么阿美居然没出来看热闹呢？

　　阿美是最喜欢八卦的人，只要有热闹可看，连麻将都可以不用打。

　　难道她没注意到庭院里的喧嚣？但就连夏钢自己都知道，这个理由非常牵强，阿美又不是聋子。更大的可能性便是，出事了！阿美也出事了！

　　4

　　夏钢猛一蹬地，发疯似的冲进了石墙屋中间的那道门。

　　当他看到太阳穴上插着一柄匕首，一张肥脸趴在饭桌上的阿美，顿时悲从心来，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仰天长啸。

　　屋外的人听到了动静，全都冲进了屋。一看到这第二具尸体，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唯有秀咪发出更悲恸的号哭声。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才离开十分钟，就死了两个人……”冉警官喃喃说道。

　　“不！”夏钢打断道，“在这十分钟里，只有阿美被杀了！而大壮是在更早一些的时候被杀的！”

　　他作出如此判断，是有道理的。大壮尸体旁洒落的鲜血很少，一方面是有骨灰与烟灰对伤口的阻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过了这么久，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如果是在他们离开的这十分钟内被害，就算洒再多灰白色粉末，鲜血也不可能凝固。

　　当然，如果现在再对大壮的尸体进行一番检测，检查一下尸体是否出现尸斑与尸僵，一定可以得到更加确切的证据，但夏钢毕竟不是警察，而冉警官也只是交警而已，所以大家都无暇顾及到这一点。

　　这时，赵村长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呀，吴大爷还在卧室里的！他千万不要出事呀！”

　　大家这才意识到，在卧室里还躺着一位疑似患有老年痴呆症，并且无法下床的老人。

　　赵村长、冉警官和夏钢同时冲入了石墙屋的卧室。

　　卧室里，吴大爷侧身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壁。赵村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却丝毫没有反应，不祥的预感袭上三人的心头，赵村长战战兢兢上前一步，拍了拍吴大爷的肩膀。谢天谢地，吴大爷的身体动了动，然后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夏钢这才注意到，在吴大爷的耳朵里，塞着一个耳塞。而在他手里，则拿着一部屏幕超大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视频，再仔细看，视频的右上角还有某电视卫星台的台标。

　　哦，吴大爷竟是在用手机看网络电视。

　　真是难以令人置信，一个疑似罹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人，竟用手机看电视？

　　而赵村长则见怪不怪地向夏钢和冉警官解释道：“别吃惊，这就是吴大爷的唯一爱好。上个月阿安曾经回过一趟村里，送了这部手机给他父亲。而且阿安还在手机上设置了快捷键，只要吴大爷点一点屏幕，就可以在手机上看电视——阿安真是个孝顺儿子呀！有了这部手机，吴大爷就不会再寂寞了！”

　　说到这里，赵村长想起以后吴安伟都不会再出现在人们面前，眼神顿时委顿，声音也变得哽咽难忍。

　　见到吴大爷没事，夏钢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惦记着大壮与阿美的遇害，于是向吴大爷问道：“大爷，您刚才在卧室里，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可吴大爷却面无表情，只一个劲儿傻笑，似乎根本没听明白夏钢问的是什么。

　　赵村长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向吴大爷提什么问题，都没用，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除了看电视，就是听别人跟他说儿子的故事……唉，其实就算他没得老年痴呆，刚才也一直戴着耳塞，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他顿了顿，又发出一声叹息，“我姐夫这辈子过得太惨了……”

　　“哦，吴大爷是你姐夫？”冉警官毫无重点地问道。

　　赵村长点点头，道：“是啊，他是我姐夫。可我那姐姐不是个东西啊，阿安刚上中学，她却认识了一个跑单帮的年轻货郎，然后跟着年轻货郎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阿安还是靠着我的周济，才读到大学，在城里大公司里谋了份职位，没想到……”

　　他又不住叹息，似在感慨人生残酷，世事无常。

　　赵村长给吴大爷掖了掖被角后，和夏钢、冉警官出了卧室。

　　堂屋里空无一人，小川、秀咪和摄像大哥、吊车司机都退到了屋外，不愿再与阿美的尸体待在同一间屋里。夏钢不禁唏嘘不已，如果他不叫大壮和阿美一起来枯榕村，他们根本就不会遭遇毒手。早晨还生龙活虎，有说有笑，挤在两厢轿车后排座里打麻将的两个人，此刻却变作两具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尸体。

　　两条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一切都是他夏钢的错！

　　夏钢也想躲到外面去清静清静，躲避一下。可当他走到饭桌旁，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阿美的脑袋趴在饭桌上，她的脸侧，似乎沾染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粉末。粉末中，同样也夹杂着又细又短的深黄色丝状物。

　　这也是骨灰和烟丝的混合物！

　　毫无疑问，杀死大壮和阿美的，是同一个凶手！

　　如果说杀死大壮的时候，用到骨灰，是为了阻隔喷溅而出的鲜血，可为什么杀死阿美的时候还要用骨灰？阿美的死因，是太阳穴被插入了锋利的匕首，刃口薄而小，根本没有多少鲜血，与大壮的被割喉而死，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他们遇到了连环杀手？而在被害者的尸体留下骨灰，就是这个连环杀手作案之后为了标识身份而留下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