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点,陆天波准时出现在招待所里。
而在这之前十多分钟,陈仲昆也回到餐厅里,催促上官思婷回屋化妆换衣服。就在上官思婷回房的时候,陆天波来了,趁着餐厅里只有薛成松一个人在,陆天波向薛成松讲了一下天台发现那条人腿的情况。
“人腿已经僵硬了,经周医生检验,人腿应该是凶手杀死欧阳校长,等尸体僵硬后,才用斧头之类的锐器砍了下来。钢板上那些凹陷,也是凶手挥着僵硬的人腿,使劲砸向钢板造成的。”
“可是,旅游开发公司这幢楼,大门是紧锁着的,凶手是如何溜进去,又如何逃走的?”
陆天波无奈地耸耸肩膀,道:“派出所赵所长说,有可能凶手在工商分局天台杀死两个人后,并不是扛着人腿沿旋转梯离开了大楼,而是想办法从左边天台翻到了右边旅游开发公司的天台。”
“哦?!”薛成松愣了愣,这种说法听上去还有点道理。
他的脑子也随即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似乎还有点问题,这幢被分割成三个部分的别墅,中间的主体建筑有四层楼,楼顶并非平台,而是一个哥特式的尖顶。充作招待所客房的其他楼层,为了防盗,所有客房不仅没有阳台,窗户外也没有可供踩踏的地方。天台边缘距离最近的一扇客房窗户,有五米远,而天台边缘根本没有可供凶手助跑的空间,凶手绝对不可能扛着一条沉重的人腿,还能跃到窗户边,仅凭一只手拉住客房的窗棂。
那么凶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从左边工商分局的天台,翻到右边旅游开发公司的天台上去,那就是利用绳索之类的工具,事先从右边天台拉到左边天台,因为两侧天台的高度不同,工商分局这边要高一层楼,所以就能形成一条斜拉的绳桥。
凶手杀人后,就利用这条斜拉绳桥,扛着人腿滑到右边旅游开发公司的天台上,用人腿使劲砸“双立牌火腿”的广告牌,再把人腿遗弃在天台的积水中。
凶手如何潜入右边天台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凶手又是如何离开的呢?
薛成松忽然想起,自己是清晨才发现右边天台“双立牌火腿”的字体颜色出了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字体颜色是清晨才出问题的,极有可能是在早一点的时候便已经变成“又一片人腿”了——也许就是在“工商分局”变成“工商分尸”不久之后,凶手就滑到右边天台,用欧阳校长的人腿砸向钢板,令“双立牌火腿”变成了“又一片人腿”。
他很后悔,昨天夜里出来拍照片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把右边天台上的霓虹灯广告牌也拍下来?但想一想,昨晚下着大雨,在雨幕中,即使霓虹灯出现颜色偏差,也很容易被忽略掉。今天早晨如果不是因为雨停了,说不定也没法发现字体颜色发生了变化。
凶手砸完钢板后,应该是又沿斜拉的绳桥,重新回到了左边工商分局的天台上,取下绳索,最后趁着薛成松等人在三楼杂物间取工具时,一身轻松地溜过走廊,离开了工商分局大楼。
换句话说,如果昨天夜里,奥迪A8驶入庭院时,当上官思婷一看到“工商分局”霓虹灯变成“工商分尸”,陆天波立刻就叫人去修理霓虹灯,修理工们说不定就正好可以见到沿斜拉绳索攀回工商分局天台的凶手。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听完薛成松的分析,陆天波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叫道:“薛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但随即他又提出了疑问,“不过,假若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凶手割断了斜拉的绳桥,那么在旅游开发公司的大楼天台边缘,应该悬垂着一条绳索才对呀!但我们今天早晨并没见到有绳索!”
薛成松微微一笑,说道:“凶手可以将一条长绳对折一次,让绳索成为双股绳,再分别绑在两侧天台形成绳桥。当他用人腿砸完旅游开发公司天台上的钢板,沿绳桥回到工商分局的天台上,再用刀子割断双股绳中的一股,双股绳重新变成单股绳,只要拉着单股绳的一头,就可以完全回收整根长绳。”
为了让陆天波更直观地了解他的说法,薛成松还拿筷子蘸了一下豆浆,在桌子上画了一下示意图。
看完示意图后,陆天波再次竖起大拇指,说道:“我马上请赵所长再勘察一下两边天台,看是否能找到捆绑绳索的痕迹。”
但薛成松却叹了口气,道:“昨天夜里下了那么大的雨,就算有什么痕迹,只怕也已经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了。凶手之所以会选择雨夜作案,大概就是为了湮灭证据吧。”
他与陆天波的神情,在这一刹那都变得黯淡了下来。
2
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杀人分尸案,凶手还使用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但除了小镇派出所的赵所长之外,警方并未派来增援力量,就连验尸,也由镇里的周医生越俎代庖,这令薛成松很是疑惑。
当薛成松提出这个疑问时,陆天波撇了撇嘴,小声说:“薛先生,我昨天夜里就说了,这件事不能造成太大影响,如果让上官小姐知道了,小镇旅游开发的事就会搁浅,我会成为整个赤虹镇的罪人。所以,这桩案子我让赵所长暂时压了下来,并未上报。我们得给这件事捂个盖子,尽量在镇里进行解决!”
“呃,这样也行?那死者家属怎么安抚呢?”虽然薛成松很难接受陆天波的处理方式,但毕竟昨天自己收了人家给的红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天波则傲然答道:“我会拿出镇里的公款来安抚死者家属,并向他们发誓,一定要抓住凶手!如果实在抓不到,也得等你们的电影拍完后,我再上报。就算要负什么责任,也由我一个人来负!只要能看到小镇重铸辉煌,就算我身陷囹圄,也在所不惜!”
这番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就连薛成松也不禁有些感动。他连忙说:“陆镇长,我一定协助你,想办法尽快把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而与此同时,电梯那边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是上官思婷化好了妆,与经纪人陈仲昆一起出了电梯,正向餐厅这边走来。
在上官思婷面前,关于杀人分尸案的话题,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上官思婷再次戴上了她那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陈仲昆则换了一副黑框眼镜。其实薛成松知道,自己的表哥根本不近视,戴副平光眼镜只是为了伪装成文化人。
陆天波立刻迎上前去,护送上官思婷走出了招待所大门。而陈仲昆则跟在后面,与薛成松并排走在一起。
刚才和陆天波聊了那么多关于案件的话题,说实话,在薛成松心里已经充满了不适感,这会儿和表哥在一起,正好可以改变话题,轻松一下。薛成松想起早晨闯进餐厅里的那个绿衣女孩,于是打趣道:“表哥,今天早晨你把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女孩送到哪儿去了?我看你送她出门,方向不对呀,应该直接上楼,楼上有空着的客房哦。”
陈仲昆干笑一声,道:“你瞎说什么呀?我是见人家女孩子一个人来到赤虹镇,人生地不熟,所以学雷锋做好事,给她帮帮忙。”
“哈,你到赤虹镇来,不也一样人生地不熟,能帮什么忙呀?”
“呃,我总比那女孩早来一个晚上吧,哈哈!”
“那女孩是到赤虹镇来找人的吧?她找到了吗?”
陈仲昆挠了挠头,说:“不知道她找到没有,那女孩姓龚,至于叫龚什么,我就忘记问了。龚小姐到赤虹镇,是来见网友的。”
“见网友?唉,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没有警惕心,网友约一下,便千山万水跑过来了。万一约她的网友是人贩子,那可怎么办?”
陈仲昆立刻应道:“没错,没错!所以我把她送到了赤虹镇的派出所。在路上,我也跟她说了,一定要警惕,千万不要被人给骗了。到了派出所,可惜昨天饭局上见过的那位赵所长不在,只有一个值班警员,于是我把龚小姐交给值班警员了。”
薛成松不由得暗笑,陈仲昆去派出所的时候,赵所长正在招待所右边的旅游开发公司天台上,面对着一条人腿忙活呢,哪里会在派出所。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薛成松也没多作留意。和陈仲昆聊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招待所外的庭院上。陆天波和上官思婷已经登上了那辆黑色的奥迪A8,开车的,依然是身穿黑衣的小卫。
待薛成松与陈仲昆上了车,小卫轰了一脚油门,奥迪A8缓缓驶出庭院,来到了赤虹镇的长街上。
3
赤虹镇内,只有三条长街,两横一纵,将小镇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六个部分。
陆天波介绍,小镇建于百年之前,当时几个欧洲传教士来到这里,兴建了一座教堂。那座教堂有着哥特式的尖顶、落地窗与镂花的窗户玻璃,以及稍微低矮一点的裙楼——现在,这座教堂已经被改建为招待所,裙楼则成为工商分局与旅游开发公司,正是昨天上官思婷一行下榻的那幢别墅。
传教士们修建的教堂,非常坚固,外形也很漂亮,所以后来镇里人修建房屋的时候,都不约而同请教传教士,如何建出同样漂亮的房屋。于是后来整个镇里的建筑物,都洋溢着一种来自欧洲的简约与烦琐并重的建筑风格。
奥迪A8缓缓在长街上行驶,透过车窗玻璃,薛成松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由朴实石料建成的厚重建筑物,建筑物在细节的修饰上,则不厌其烦地使用浮雕、砖砌底脚、深檐口、外露木。甚至还可以看到许多房屋前,都修有郁郁葱葱的草坪,石头垒成的低矮围墙,间或还能看到几株高大的橡树伫立在围墙旁。
整座小镇内的房屋,都流露出一丝英伦建筑风格,但如今每幢房屋的楼顶上,都装上了一块大钢板,钢板上则是闪烁着的霓虹灯——为了欢迎上官思婷的到来,并让明星一睹赤虹镇的独特姿彩,尽管现在天已经亮了,而且阳光还不错,但陆天波还是特意让所有房屋都保持霓虹灯继续闪烁着的状态。
虽然薛成松总觉得古朴的建筑风格与闪烁的霓虹灯配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拿陆天波的话来说,“这不正是传统与现代在一个交叉点上进行碰撞,并且擦出了迷人的火花?”
奥迪A8才驶过镇内第一条长街,上官思婷便突然让小卫停车,然后对陆天波说:“陆镇长,其他两条街都和这条街大同小异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上官思婷皱着眉头,说:“陆镇长,恕我直言,虽然赤虹镇的特点很鲜明,但对于一部电影来说,还欠缺一点变化。我需要在一个能够呈现多面性的地方进行电影拍摄,所以很希望你能再提供一点其他的外景地,比如有特色的风景,比如还能见到民间习俗传统的居民聚落……”
听到上官思婷的这番话,就连薛成松也不免大吃一惊。
从专业角度来说,上官思婷所说的这番话,也正是薛成松想要说的。自从上车后,他就暂时忘记了昨天夜里发生的杀人分尸案,开始思索如何在赤虹镇里拍出一部类似《女巫布莱尔》的惊悚大片。但仅仅三条长街,就算街边的房屋再漂亮,也不足以承载一部电影的外景需要。
陆天波迟疑片刻之后,侧过头,对小卫说:“那就开车出镇,去为修建游乐场而准备的那块地看看吧。我想见了那个地方,上官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可小卫却并没立刻开车,而是眯着眼睛朝挡风玻璃望去,甚是专心,仿佛没听到陆天波的吩咐。直到陆天波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小卫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真是抱歉,我看到长街的尽头,出现彩虹了。”
彩虹?在都市居住的城里人,有多久没见过彩虹了?
上官思婷立刻来了兴趣,拉开车门,站在了长街上,朝长街尽头望去。
薛成松也下了车,望向长街尽头,然后看到了长街尽头的彩虹。
准确地说,这道半圆的光带,并非彩虹,因为薛成松只看到了红色,却没看到另外六种颜色。红色的半圆形光带,缥缥缈缈地浮在空中,与远处的青山形成鲜明的对比,光带的两边,一边隐没在青山之中,另一边则隐没在长街的欧式风格建筑物之后。
“哇!真漂亮!”这大概是上官思婷第一次见到彩虹吧,她并未对没看见另外六种颜色而提出异议。
而陆天波则笑着说:“这里的彩虹,只能看到一种颜色,这并不是我们镇里开着红色霓虹灯的缘故。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所以这座小镇才有了‘赤虹镇’这个名字。”
“这是什么原因呢?”薛成松好奇地问。
陆天波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
说话之间,浮在空中的这道赤虹渐渐消退了,最终不见了踪影。
上官思婷很是留恋地叹了口气,然后说:“这个细节,我一定会写入剧本里!赤色的虹,真是太独特了!”
薛成松不禁暗笑,无论何时何地,他的老板上官思婷都要向旁人暗示,剧本将由她亲自撰写,并无他人插手。
重新回到车里,陆天波再次向小卫说明了目的地。小卫点点头,然后驾驶奥迪A8,转弯驶出赤虹镇,向镇外的山区驶去。
4
在来赤虹镇的路上,大家就听陆天波说过,要在小镇兴建一座游乐场,将这里建成一座主题公园。但没想到游乐场并非修在小镇里,而是建在镇外的山里。
当然,想一想,这也是应该的。如果游乐场建在镇里,那就必须得拆掉那些漂亮的欧式建筑,多可惜呀!而据陆天波说,虽然游乐场建在山区里,但实际上距离赤虹镇只有十多分钟车程。以后修好了,镇里会购买电瓶车,免费将游客从赤虹镇送到游乐场中。
不得不说,陆天波的计划非常周详。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游乐场应该建在一片平整的土地上。但在陆天波看来,为什么不能进行逆向思维,在山区里修建游乐场呢?有山有水的地方,风景自然漂亮。坐摩天轮的时候,只看到一片平整的土地,又有什么意思?就算看到其他的游乐设施,也都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不看也罢。而在山中,当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沐浴着山中吹来的清风,看着满目的绿树,那才叫惬意啊!
陆天波选择了一处不错的地方,那儿有一条天然的河道,水流不疾不徐,正好可以用来玩漂流。而过山车就更棒了,可以根据地形的起伏,特地进行设计,不仅有自由落体高速滑降,还可以穿越山洞,掠过林梢,这比普通的过山车更加惊险,也更加养眼。
“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棒的卖点。不过,现在我且卖一下关子,暂时不说出来。因为不是每天都能见到那幅奇景,得凭一点运气才能见到的,要是见不到,怕你们会失望。”陆天波微笑着说道。
哦,还会有什么奇景?而且还得凭一点运气才能看到?
薛成松的心中不禁产生了些许疑惑,也忍不住想要尽快抵达准备修建游乐场的那块地,见识一下所谓的奇景。
果然,只花了十多分钟,奥迪A8就沿水泥路上了镇外的一座山,并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停在盘山公路的一处豁口前,大家下了车,望向豁口,立刻看到一面绿草茵茵的山坡。
乍一看,这面山坡很是平缓,但仔细一看,则可以看到山坡上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巨石,而在巨石中,流淌着一条小河,河水正如陆天波所述的那样,流速不疾不徐,非常适合漂流。
刚才那十分钟车程,一直都在上山,盘山公路的坡度也有点陡,所以站在这处豁口,海拔比赤虹镇高了许多。而且从豁口望下去,根本看不到赤虹镇,因为赤虹镇在另一个方向,现在大家看到的,其实是赤虹镇的后山。
山坡上,已经进行过游乐场的前期勘测工作了,坡面上留有一些白色的石灰线条,那是计划中各种游乐设施的修建位置。看得出,陆天波重振赤虹镇的计划,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已经下了大功夫。
而薛成松立刻想到刚才陆天波所说的那番话,于是问道:“陆镇长,你说过,如果运气好,在这儿可以看到一幕奇景。请问,我们现在的运气好吗?能看到这幕奇景吗?”
上官思婷也来了兴趣,故作娇嗔地大叫道:“就是啊,快说说奇景是什么?如果真的很神奇,那我一定要写到剧本里!”
陆天波笑了笑,然后抬起头,凝神望向远方。只看了一眼,立刻说道:“上官小姐,您是赤虹镇的贵客,又是如日中天的大明星,要是您的运气不好,还有谁的运气好呢?”他顿了顿,抬起手臂,指向远方的云端,又道,“你们仔细朝那个方向看!奇景,已经出现了!”
薛成松抬眼望去,立刻见到一幕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异象。
空中飘浮着一朵朵形态各异的云朵,仿佛棒棒糖一般。大家见不到太阳的踪影,因为太阳并不在这个方向。但在阳光的照射下,云朵都有些偏红,就像傍晚的火烧云,变作一朵朵红云。但如果只是红云,倒也不稀奇。真正令薛成松感到震撼的,是在云朵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光晕。光晕的正中,竟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虚幻图像,似乎是一幢幢房屋的尖顶,尖顶上似乎还顶着一块块招牌。
“哇!这是海市蜃楼吧?”上官思婷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大声问道。
陈仲昆则喃喃说:“这,应该是佛光吧……”
陆天波微笑着说道:“两种说法都很靠谱,但也不完全正确。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沙漠或海边,这里是山区。佛光虽然出现在山区,但佛光的原理是太阳正好位于人的身后,将人的身影投影在了云端。我们现在看到的光晕,因为是通过空气的折射与漫反射,看到的恰好就是赤虹镇里的情形。我们这里的人,都把这种奇景称为‘赤环’。”
“赤环啊……”薛成松发出一声惊叹。
陆天波继续说道:“如果只是折射投影,虽然少见,但也称不上神奇。‘赤环’最神奇之处,在于随着风力作用,空气里的热度、湿度、饱和度同时发生变化,却又巧夺天工恰到好处,能令赤环中的投影时近时远,我们站在这儿观看,就仿佛带来了可以拉伸收缩的变焦器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山风掠过了大家身畔。
薛成松向云端的那个赤色光环望去,果然,赤环中的房屋尖顶变得越来越清晰,就仿佛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般,渐渐拉近。再仔细点看,就连房屋尖顶上点亮了的霓虹灯招牌,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陈仲昆戴着黑框眼镜,眯着眼睛,辨认着赤环里霓虹灯招牌上正闪烁着的字体,口中喃喃念道:“敬……祭……这是什么招牌呀?”
薛成松也认出,赤环中投影的霓虹灯招牌,果然写的是“敬祭”两个字。这两个古怪的字,怎么会出现在霓虹灯招牌上呢?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吉利。
就连上官思婷都皱起了眉头,问:“陆镇长,‘敬祭’,指的是不是镇里的殡仪馆呀?”
陆天波也有点纳闷,他答道:“赤虹镇里,从来都没有哪块招牌上写着‘敬祭’这两个字。为了更好地适应旅游开发,殡仪馆那儿的霓虹灯,并没写‘殡仪馆’这几个字,而是写了‘南无阿弥陀佛’。至于‘敬祭’,更不可能有哪个单位会挂上这样的招牌!”
“难道……这次赤环折射投影的图像,并不是你们赤虹镇的情形?而是另外一个镇?”上官思婷试探地问道。
“不可能!”陆天波斩钉截铁地答道,“方圆几十里地,就只有赤虹镇一个小镇。”
“可是,哪个单位会挂着‘敬祭’两个字呢?真是太不吉利了!”
“啊——”薛成松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成松,你怎么了?”表哥陈仲昆关切地问道。
薛成松一脸严肃,凝视着云端赤环中闪烁的“敬祭”二字,一字一顿地说道:“也许,霓虹灯上写着的并不是‘敬祭’这两个字,而是另外两个字。只不过,那两个字有一部分字体的霓虹灯管熄灭了,所以才变成了‘敬祭’,就像‘工商分局’变成了‘工商分尸’……”
本来他还想说“双立牌火腿”变成了“又一片人腿”,但想到上官思婷根本不知道昨天夜里死了人,更不知道其中一具尸体被砍掉的一条人腿,就被抛弃在“又一片人腿”的招牌钢板之下。所以这句话,他硬是忍住没说。
听了薛成松的猜测,陆天波也张大了嘴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上官思婷也若有所思地说:“是啊,这‘敬祭’两个字看上去有点高矮不一,‘敬’比‘祭’高了一点,我还以为是光线折射原因造成的错觉,听小薛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是有偏旁部首的霓虹灯管熄灭了……可是,缺失的是什么偏旁部首呢?”
薛成松毕竟是文人,他心中已经得出了答案。
“敬”比“祭”高了一点,就说明“敬”缺少的是下面的一部分,“祭”缺少的是上面一部分字体。合乎这个条件的词语,只有一个,那就是“警察”!
也只有一个地方会挂着“警察”这两个字的霓虹灯,那就是赤虹镇的派出所。
有了“工商分尸”与“又一片人腿”的前车之鉴,薛成松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图案,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拉拽着另一个人的头发,将那个人的脑袋狠狠撞向了一块钢板。
一下,又一下。随着头盖骨与钢板的猛烈撞击,钢板另一侧钉着的“察”字霓虹灯,上面的“宝盖头”渐渐熄灭了赤色的光芒。当那个人的尸体被抛到地上,凶手又狠狠朝尸体踢了几脚,尸体与钢板下方再次猛烈撞击,在撞击之下,钢板另一侧的“警”字,下半部分的“言”也渐渐失去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