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套间,外面办公,里面是一间卧室。
宁舒走进卧室关上门,地上和床上一片凌乱,床前站着一个三脚架,一台摄像机正在工作,上面的红点不断闪烁着。
床上的女孩靠墙蜷缩着,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穿着校服,小裤被褪到腿部,胳膊上的皮肤有几道红痕。
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流着眼泪,却没有哭声,像是因为极度的害怕而丧失了语言能力。
直到宁舒走过去,轻轻叫了她一声:“周思瑶。”
“我是宁老师。”
女孩像是突然醒过来,发出一声尖叫,大哭着从床上爬下来扑进宁舒怀里。
“没事了,”宁舒轻轻拍着周思瑶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了,老师在这里。”
宁舒把周思瑶带到一旁的沙发上,握着她的手:“别怕。”
说完起身,抱起三脚架上的摄像机狠狠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摄像机被摔得四分五裂,宁舒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看着被摔成碎片的摄像机,仿佛遭受过的屈辱也被打碎,周思瑶再次痛哭起来,只是声音不再是带着刺痛的尖利。
宁舒从地上捡起存储卡,蹲在周思瑶面前:“你愿意让老师把这个交给警察吗?”
周思瑶咬着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宁舒小心观察周思瑶身上的伤痕,帮她把内裤穿上,用手指梳头发:“老师平时不扎头发,没有橡皮圈,一会问警察阿姨借一个可以吗?”
宁舒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宿管老师:“王老师,我是宁老师,306室的周思瑶同学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了,麻烦您告诉一下她的室友,省得她们担心。”
“没事,就是吃坏了肚子,肠胃不舒服。”
宁舒的胆子一向很小,怕黑怕死怕很多东西。
她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来自于她的学生,她必须坚强,因为她是她的老师,因为她是被依靠的那个人。
宁舒进了卧室之后,严乔一拳把刘树彬揍倒在地上。
刘树彬的脸被打出了血,近视眼睛被砸落在一旁,镜片碎裂,平常在人前伪装出来的斯文白净的模样不见,像一只待宰的猪一样嚎叫道:“你不能打我。”
严乔将刘树彬死死摁在地上:“老子早想打你了。”
说完一拳打在他另一边脸上:“畜生!”
“警察马上就到了。”
刘树彬一连被揍了好几下,尝到唇边的血腥味,转头瞪着严乔:“你们不能把我交给警察,她收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同伙。”
刘树彬的眼神变得阴森起来,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要死大家一块死。”
他头上的假发歪了,露出头顶秃了一片的脑门,衬着一张狰狞的面孔,说不上的猥琐和恶心。
严乔摁着刘树彬的脸:“闭嘴。”
“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你很开心吧,”刘树彬冷笑一声,“说我畜生,你又好到哪去了,假公济私的小人。”
严乔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刘树彬的嘴巴被压得变了形:“别他妈装了,你敢说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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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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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很快就到了刘树彬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前看了宁舒一眼,眼神阴森:“你报的警?”
警察摁住刘树彬的头,厉声警告:“闭嘴。”
片刻之后一行人被带到了警察局刘树彬被关押审问,周思瑶去做身体检查。
宁舒和严乔做好笔录被安排在休息室等候。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见她眉头紧锁:“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宁舒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早点觉察到刘树彬不对劲没听你的话。”
“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畜生,”严乔看着宁舒“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问题,要是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宁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周思瑶真的没事吗?”
严乔递了杯水给宁舒:“她确实被猥亵了,好在因为营救及时免于被侵犯。”
“她比李娇娇幸运得多。”
李娇娇就是五班突然不肯去上学的那个女孩,宁舒想到上次在商场上见到她她看起来很怕她,一看到她就大声尖叫。
宁舒现在才知道,李娇娇怕的不是她,而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刘树彬。
事发之后,刘树彬用录像威胁李娇娇说只要她敢声张他就把录像寄给她的父母和朋友。
李娇娇只好对外声称是学习压力太大才不肯去上学的。
就差一点点周思瑶就成了第二个李娇娇。
宁舒咬着自己的嘴唇被刘树彬气得浑身发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畜生。”
严乔抬起手抱了下宁舒的肩膀在她肩上轻轻揉了一下,帮她止住颤抖。
“宁舒,”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出来一下。”
宁舒起身,疑惑道:“刚才不是已经做好笔录了吗?”
警察看了看宁舒,声音没有温度:“不是问询室,是审讯室。”
严乔站在宁舒身后:“什么意思?”
宁舒转头看见严乔眼里的戾气,扯了下他的袖子,低声提醒他:“这儿是警察局。”
严乔能料到,准是刘树彬那个畜生在审讯的时候胡乱攀咬,想拉着宁舒一块死,他很快冷静下来,叮嘱宁舒:“一会警察问你话,照实说就行。”
他知道她胆子小,抬起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别怕,我就在门口。”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门口等你。”
宁舒从小到大都很乖,循规蹈矩的典型,连逃课这种每个人都会经历过的事都没干过,更别说进警察局的审讯室了。
审讯室的灯光又白又亮,刺得人眼睛疼,门被关上之前,宁舒转头看见严乔站在门口不远处。
这似乎不合规矩,他被一个警察拽了一下警告了。
他个子高,有一米九,比一般的男人还要高很多,脸上总是拽拽的,要么是一副看似随意实际上并不好惹的样子,骄傲又桀骜。
宁舒冲严乔笑了一下,让他放心。
半个小时后,宁舒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看见严乔在等她,他也正转头看着她。
宁舒走过去:“没事了,谢谢你。”
宁舒在审讯室被询问的重点就是她有没有收受刘树彬的财物,如果她收了,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也是刘树彬敢死咬住宁舒,拖她下水的原因。
宁舒暗自庆幸,幸好昨天晚上她敲了严乔的房间,他让她把刘树彬的东西还回去,一大早帮她寄了快递。
严乔看着宁舒:“我不收空头支票。”
宁舒想了想:“给你钱?”
看严乔无动于衷,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宁舒:“你要是想让我黑幕严礼,给他竞赛或者市三好省三好的名额,那对不起了,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严乔笑了一下:“我们礼礼想要得到那些东西,用得着黑幕?”
宁舒想了想:“有道理。”
这个人不要钱,跟严礼这个大软肋也无关,她猜不出他想要什么。
宁舒:“你就直接说吧,只要我有的,肯定给你。”
严乔:“请我吃饭。”
宁舒笑了一下,语气豪爽:“没问题,这算得上什么要求,根本不是事。”
“听我说完,”严乔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宁舒,对她此时的样子颇为不满,“像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宁舒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五分袖t恤,灰色裤子,黑色板鞋,她觉得完全没问题:“这样不行?”
严乔勾了下唇:“上次怎么跟刘树彬吃的,就怎么跟我吃。”
宁舒没来及回话,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接通:“妈妈。”
“我知道您不会害我的,您也不知道刘树彬是这样的人,不怪您。”
“我没事,您和爸爸别来了,”宁舒看了严乔一眼,继续对着手机说道,“放心,这儿有别的老师跟我一块,很快就能处理好,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
周思瑶的爸爸妈妈最终也没赶到,据说带她弟弟去外地旅游了,一时过不来。
宁舒把周思瑶带到了自己家,永宁里的别墅。
周思瑶睡下之后,宁舒从卧室出来,准备去院子里坐一会。
今夜注定无眠,不如出去看看夜空和日出。
宁舒看见严乔也没睡,正坐在椅子上,唇边叼着一根烟,烟头忽明忽暗。
看见宁舒,严乔摁灭烟头:“睡不着?”
她洗好澡换了一身家居服,粉色纯棉的布料,娃娃领,没戴那副黑框眼镜,头发半湿地垂在肩上,眼睛像水洗过一般,又大又亮,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他觉得好看,多看了几眼,突然产生一种想把她那副眼镜藏起来的冲动,让她永远像此时这般年轻,柔软。
严乔:“周思瑶的父母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下午,”宁舒跟严乔并排坐在一起,“周思瑶有个曾用名,叫招娣。”
严乔把自己的视线从宁舒脸上挪开:“重男轻女的那个招娣?”
宁舒看着远处暗黑的天:“有句话你肯定听过,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尤其是不被父母,不被命运偏爱的孩子,他们必须努力,不努力就等着被家人或命运抛弃。”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这么感同身受,不要告诉我你家里也有个弟弟。”
宁舒笑了一下,眼神透亮地看着严乔:“你看我像吗?”
严乔:“不像,你爸妈对你这么好,你妈妈每天晚上十点都会给你打电话。”
宁舒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她的手挡住了她的眼睛,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宁舒没再说话,回房间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严乔。
严乔握着水杯:“听说,周思瑶对你一直不太尊重。”
宁舒:“她一直不太喜欢我,认为我在针对她。”
班里很多学生不喜欢她,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要是别的人我根本不会管,”宁舒看着围墙边开在夜色中的一丛夹竹桃,声音变得柔了几分,“他们不是别的人,他们是我的学生。”
宁舒看了看严乔:“举个例子,如果今天被刘树彬猥亵的人是你,你看我会不会管。”
严乔被恶心了一下:“换个人举例子。”
宁舒:“好,换谁?”
严乔毫不犹豫地说道:“赵宇杰,罗明也行。”
宁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如果今天被刘树彬猥亵的人是赵宇杰,我肯定不管。”
严乔:“说得对,我也不管。”
严乔看着宁舒,继续说道:“周思瑶那样对你,你还对她那么好,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院子里灯光昏暗,有飞蛾小虫来回扑闪。
宁舒突然问严乔:“我的职业是什么?”
严乔:“老师。”
宁舒:“老师的职责是什么?”
严乔:“教书。”
宁舒:“还有呢?”
严乔盯着宁舒的眼睛挪不开:“育人。”
他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像医生救死扶伤,消防员灭火救灾,建筑工人建筑房屋一样,老师的职业职责就是教书育人。
中学生的三观并不成熟,很多时候不懂事,像一棵棵经常长出旁枝末节的树,所以才需要园丁,帮助他们笔直向上。
这不是什么以德报怨,是一个老师的职责所在。
严乔知道宁舒是个好老师,对周思瑶的关照也是出于老师的职责,可他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就好像她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了什么。
严乔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你家里真没有弟弟?”
宁舒笑了起来:“真没有,不信我把我家户口本拿给你看。”
“而且你也看得出来,我爸妈对我很好,跟周思瑶不一样。”
严乔只能相信是自己想岔了。
两人没再说话,宁舒靠着椅背眯了一下,发现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抬头看天。
兴许是夜色太浓,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很多不想说的秘密都在此时被说了出来
宁舒安静说道:“其实我知道,教师节的那束玫瑰花是严礼买的,贺卡是谢成成写的。”
他们告诉她是全班同学的心意,她一开始以为是,后来想想,知道不是。
“错了,”严乔继续说道,“那束花不是礼礼买的。”
宁舒自嘲地笑了一下:“别再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不是班里的学生买的。”
严乔:“是我买的。”
宁舒:“你是在抢严礼同学的功劳吗。”
“他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花的是我的钱,”严乔看着宁舒的眼睛,“所以,送给你的那束玫瑰花是我买的。”
宁舒看着严乔,灯光落在他眼睛里,像投射了一整个璀璨星空,又深又亮。
“好吧,那谢谢你了,严乔同学。”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期间有一两只蚊子盘旋,宁舒回房间拿了驱蚊花露水,在严乔胳膊上一阵喷,周围的空气被染了薄荷的香气。
远处又有青蛙在叫,惊醒了沉睡的人,不远不近的三四栋房子同时亮起了灯。
夜色突然没那么孤单了。
宁舒突然想到了什么:“去学海的时候,我在卧室里面照顾周思瑶,听见你跟刘树彬说话了,你们说的什么?”
严乔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没什么。”
刘树彬说他是个假公济私的小人,问他敢不敢说他对宁舒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来不及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时竟然忘了,他根本没必要理会刘树彬。
却对他最后问的那个问题费力思考了很久。
严乔抬眸看着眼前,院子被宁舒重新收拾过,种了一些蔬菜和花朵,不再是从前杂草丛生的模样,也不再像一个连路人都要绕道走的凶宅、鬼宅。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你欠我一顿饭别忘了。”
宁舒笑了一下:“放心,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赖的。”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严乔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弯着,“我的自尊心比较强,接受不了被人歧视。”
宁舒直觉这人要出幺蛾子:“你直接说。”
严乔:“你跟刘树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怎么打扮的,跟我吃饭那天也得那样打扮,不然就是践踏我的自尊心,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