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去找穿云弓?”
去往天嶷山的路上,趁着中途休息,仙儿总有数不清的问题问沈烟。
“因为穿云弓是唯一可以压制烈燚的神器。”沈烟喝着她递来的水,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她。
自从小白救下仙儿后,便将她养在“香思”的后院中,直至出发前一天,她才能化出人形,央着沈烟要与他们同行。
小白自然不允,毕竟这小短腿儿实在太招邪祟,若再伤了娘子,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灭了她。
经过这许多事,仙儿终是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交道了,面对小白和黎烨两尊大神,她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挽着沈烟的胳膊,姐姐长,姐姐短的求原谅,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配唤她这声姐姐。
面对楚楚可怜的仙儿,沈烟毫无抵抗能力,经她一点头,小白就没有不答应的理了。
这一趟并非游山玩水,黎烨也没有照顾弱小的打算,但对于一个不惧艰险,一心想跟着上路的小花妖,他倒是颇为好奇,心中生了几分窥探的心思,便也没有拦阻。
沈烟曾疑惑地问黎烨,他们之间并没有谁能掌控穿云弓,取到了又有什么用,她以为抢回火种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黎烨却对她说:“有你在,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句打哑谜的话,让沈烟咀嚼了许久,难道世上真有冥冥注定,一切都是照着预定轨迹再进行?
若是如此,她和小白的感情,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小白摘来鲜甜的果子,屁颠颠地来到沈烟身边,从中一钻,将仙儿挤到一边去,修长的手指拈起清洗干净的果子,便喂到沈烟嘴边。
沈烟一见了小白便满眼亮起小星星,她就着他递来的果子,吃了一口,明明又酸又涩,偏觉又甜又腻,她将果子推到小白口边,羞赧道:“你也吃。”
小白那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沈烟,他微微俯唇,挨着她咬过的地方,十分暧昧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满口酸汁,却笑得甜蜜:“真甜。”
玉手一推,又将果子送到沈烟唇边。
两人就这么你推来,我推去,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情意绵绵,琴瑟和鸣,简直当这趟是出来踏青的。
仙儿狂抖两下,十分识趣地退到一边,不敢打扰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
而黎烨早就受不了地摇摇头,飞到高山上,当探路先锋去了,再呆在他们身边,简直是自虐。
休息过一阵,四人重又上路,这天到达松雾林时,林中忽然起了浓雾。
大雾弥漫,模糊了四人的视线,连近在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彼此。
“小心,这雾来得古怪!”黎烨立时喊道,挥袖驱散浓雾。
“娘子,牢牢抓着我,千万别松手!”小白紧随其后,握紧了沈烟的手。
“好。”沈烟听话地挨紧了他。
“呀!谁摸我?”仙儿忽然大叫。
紧接着,一只手便打到了小白脸上,小白及时一挡,认出了仙儿的手,沉声道:“小短腿儿,你往哪儿打啊?”
仙儿连忙缩手,对着声源道:“对,对不起!”
只这么一分神,沈烟的手倏然一抽,如泥鳅般滑了出去。
“娘子!”
小白惊声唤,左右摸索,却碰到了黎烨的脸,叫他一巴掌打了回来:“别瞎摸!”
小白转手去挥迷雾,愠声道:“谁要摸你!”
“娘子,娘子……”他四处唤着沈烟,却得不到半点响应,四面的雾气又无法驱散,不由心焦。
黎烨陡然大喊:“你们都闪开!”
随着他话音落,刺眼的金光自他指尖散开,四周的浓雾逐渐消弭于热烫的光芒的。
等视野恢复清晰,小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沈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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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只觉一阵晕眩,待清醒过来,赫然发现小白和其他人都不在身边。
林子还是同一个林子,景色却已不同,绝不是方才浓雾弥漫的那片地方。
“小白,小白……”
沈烟拢起双手做喇叭状,环顾四面大喊。
除了自己的回声,没有其他响动。
这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想做什么?
“你是谁?出来!”
沈烟一边在林中乱窜,一边到处嚷嚷,没有任何回应。
这算什么?打算让自己困死在这里吗?
她沉下心来想了想,这作风不像墨泽或烈燚,是谁要为难她呢?
沈烟颓然走在铺满落叶的林中,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印,奇怪,她方才明明往东走,怎么好像又走回原地了?
她心中起疑,捡了块石子,就着临近的树干刻了条痕迹,牢牢记忆方才走过的路,刻意往西走,绕了一圈,果然又回到原地,看见了自己留下的刻痕。
心跳好似漏了一拍,沈烟愣住了,她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不管怎么走,最后总会回到这里。
怎么办?难道她真要困死在这儿?
沈烟沮丧地坐到落叶上,拍打着发酸的腿,无计可施,愁眉不展。
她垂首埋入膝间,衣裙上的一丝异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捉起一绺发丝,放到鼻尖仔细嗅了嗅,稍加回忆,立知这是浓雾的味道。
极淡,极轻,沾染在她身上,若不是靠近了,她也不会注意。
灵光一闪,沈烟仿佛看见希望般,一下子站起来,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埃落叶,双眸发亮。
方才消失的地方,大量浓雾充斥之下,不可避免都要沾染些雾气,沿途过来,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循着雾的气味,慢慢地总能找回去。
虽然此法不甚高明,但却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按照此法,细细辨别林叶气味,于在百香之中,嗅到细微的不同,行不多时,却被一片密林挡住,无法经过。
正在一筹莫展间,她蓦地想到冰宫中那能穿透的冰幔,这个地方充满古怪,会不会也是差不多的?
怀揣着期待与忐忑,她靠近密林,伸手拍向林木,却是实实在在的树干,心中有些失望。
这时,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木间的罅隙,落到她身上,光影斑驳,错落有致。
她想,既然光能穿过这片林子,那么人应当也能穿过。
沈烟摸出一把匕首,那是小白为她准备好防身用的,小巧玲珑,却锋利无比,十分合用。
凭借纤细的身材,沈烟穿梭在树木间的缝隙中,遇到狭窄处,挤不过去,便拿匕首削去一部分,硬是辟出路来。
亏得这匕首削铁如泥,为她省却不少气力,竟让她真的穿过密林。
沈烟探出鼻尖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异味,正是雾的气味。正在高兴时,乐极生悲,一脚踏出,踩到青苔,人也随之出溜。
“哎呀!”
沈烟摔到地面,凌乱了满头青丝,半晌,才慢慢爬了起来。
地面落叶厚重,本也不觉多疼,只是她早已腰酸背痛,这一摔,着实雪上加霜。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乱发,便听见有人焦声唤她:“娘子……娘子……”
沈烟心花怒放,顾不得仪容,循着声音,一路小跑:“小白,小白……”
雪白的身影若飞凫般飞跃而来,看见小白的那一瞬,沈烟只觉热泪盈眶。
她吸了吸鼻子,在小白逐渐展开的笑容中,飞扑上去。
小白张开怀抱,像只等待幼崽归巢的大鹅般,笑得一脸慈爱。
突然,小白面色一变,沈烟不明所以,茫然停下脚步。
一阵白芒划过眼前,沈烟的身体陡然僵硬,无法动弹,她张口欲呼,竟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一抹白影自身后走出,立在她面前,沈烟在他擦肩之时,打眼一看,不由吃惊。
只因,他的面容竟与小白有七分相似,同样的白衣雪发,芝兰玉立,只是,眸色不同,留有白须,看年纪,要比小白年长许多。
两个白衣美男相对而立,直视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小白蔚蓝的瞳眸越来越深邃,如苍茫大海,如无底深渊,里面蕴含了太多情绪,繁复到难以言喻。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双手逐渐握拳,僵直的身子微微发颤,似是隐忍着极大的怒火,却压抑着无法释放,白衣无风自动,猎猎有声。
对面的白衣人则淡定许多,深褐色的瞳孔里折射出老辣的光芒,英俊的脸庞虽然染了风霜,却更增了成熟气度,颔下白须飘飘,身上白衣轻扬,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这一刻,沈烟仿佛明白了什么。
“许久不见,连声父亲都不会叫了?”白衣人率先说话,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小白闻言,但觉怒火满腔,一拂袍袖,毫不客气道:“吾父已死,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别随便攀亲道故,辱没了吾的脸。”
白猎仰面,哈哈大笑,笑得衣袍都在抖动,状似开心,实则未入眼底。
笑毕,褐眸倏然一暗,探手扼向沈烟的咽骨,声音发沉:“末儿,你还要继续嘴硬吗?” 我家娘子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