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号一大早，关山坐着高铁去燕京。朱樱的飞机十六号中午到燕京，她说爸爸妈妈会去机场接她，让他忙自己的事情，她一找到机会，就去找他。

　　关山当然希望能早一点见到她。他不敢去方家。早点去燕京，住在她家附近粒子物理所的专家招待所，即便见不到她，但两个人只有几百米之遥，也是好的。

　　一般来说，出差的时候，他只简单地带两件换洗衣服，拿个塑料袋一包，放进背包里就行了。只要计算机和手机、钱包在身边，其他都不重要。但这一次他要见朱樱，所以准备行李的时候，他颇为踌躇了一番。他犹犹豫豫的，挑了衣柜里最体面的衣物，装在行李箱里带上。他带上朱樱给他的圣诞礼物，一条真丝领带，还系上了她买的皮带。他原本想买点礼物带上，但一想到礼物，他更是头疼。

　　一九年圣诞节，他吸取教训，早早地给朱樱买了一套护肤品寄了过去，朱樱还惊讶地说：“你怎么会想起给我买这个牌子的护肤品？”

　　“我看你在拉斯维加斯就买的这个牌子啊，不对吗？”

　　“对呀，牌子对。谢谢你，这么细心，还记得这个。我很高兴！”

　　“那你用了吗？好用吗？”关山高兴极了，终于能买一件朱樱喜欢的东西。

　　“嗯，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记得我用的化妆品牌子，我真的很惊讶，我知道你用心了。”朱樱满心感激，诚恳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你高兴，我就高兴了。”关山的兴奋渐渐变成了疑惑：“可是，我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嗯。牌子是对的，我就是用这个牌子。可是，”朱樱吞吞吐吐地说：“我是混合性的皮肤，你的那个系列，是给干性皮肤用的。”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很高兴。真的。”朱樱生怕关山不高兴，极力劝慰。

　　“干性皮肤和混合性皮肤不能用同样的护肤品，是吗？”关山沮丧地问：“那怎么办？浪费了吗？”

　　“我想想吧。肯定不会浪费。还有啊，你买的这个系列，有好多抗衰老的成分，中老年人用比较好，我现在用有点早。”

　　关山彻底头大了：“我就看了那个牌子，买了一套，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我知道，你肯定就是选贵的买了一套，对吧？几百刀呢。”朱樱故作轻松地说，

　　关山尴尬地笑了一声：“樱樱，我不太懂这些。”

　　“我知道啊，所以你的心意到了，我就非常高兴了。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懂，我可能还更担心呢。”朱樱推心置腹地说，“我知道你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所以我已经很满意了。”

　　关山原本有点懊悔，但朱樱没有怪他，他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关老师，你用护肤品吗？”朱樱突然好奇地问。

　　“不用。”

　　“什么都不用？”

　　“啊，也不能说完全不用。冬天冷的时候，偶尔用用凡士林。”关山解释：“我姐给我买过洗面奶，我用了一两次，后来就忘了。”

　　“～喔～”朱樱惊叹：“你皮肤那么好，居然什么都不用，真是天生丽质。”

　　“我天生丽质？我是男的！”关山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却没敢当着女友的面发牢骚。

　　圣诞节的护肤品事件，朱樱虽然没有怪他，但还是让关山心有余悸。礼物的事情放一边吧。到了燕京的时候，当面征求了她的意见再买？要不还是把银行卡或支付宝账号给她，让她自己处理？关山决定不再去想这些难题，太难了，比发PRL还难。

　　高铁快到燕京的时候，关山收到江继川发来的微信：“我给文昌打了个电话。春节期间他不出国，不开会，时间相对多一点。他会抽时间帮你看一下杰青的本子。你到了燕京和他联系。”

　　自从和朱樱确定关系之后，关山只见过方文昌两次，每次都只是在会场匆匆打个照面，没有机会长谈。一想到要单独见他，关山就有点惴惴不安。最担心的，当然是害怕自己在方文昌面前露了马脚，破坏朱樱的计划。上一次在朱樱家，那么容易就被她妈妈识破，关山对自己的掩饰能力没什么信心。

　　关山在高铁站吃了碗面条，到粒子物理研究所的专家招待所住下。手机里不断传来朱樱的消息：

　　飞机落地了

　　排队出关中

　　等行李

　　我马上出去了，一会儿到家给你打电话。

　　关山洗漱了一下，打开电脑开始做事，心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他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打开电脑查邮件。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回复了几封邮件。

　　蓦然间，电话铃声响了，朱樱第一句话就说：“是我，你在哪里？”

　　“我在专家招待所我的房间里。”关山急切地说：“你都好吗？”

　　“我很好，我吃过饭了。我爸妈现在出去买菜了，大概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回来，我来找你好不好？”

　　好，当然好，关山极力控制住心跳，“我在206房间。”

　　朱樱悄悄地打开房门看了一圈，爸爸妈妈走了，保姆黄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饭。大概怕吵着朱樱休息，黄阿姨体贴地关着厨房门，在外面，只能隐约地听见叮叮咣咣的剁肉声。

　　朱樱把大半干的头发梳直，扎了个简单的公主头披在脑后，涂了口红。想想待会恐怕又被吃掉，不由得有点脸红。她带上家里的大门钥匙和门禁，慢慢地穿上外套和鞋子，用大围巾包住头脸，像小偷一样溜出家门，心里暗想：我这是不是有点像在偷情？

　　从家到招待所，不过两几百米，她却像跑了个马拉松。转过弯，到了招待所的那条小路，就看见关山在招待所门口等她。他眉目清俊，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双眸里却满满的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一前一后到了旅馆房间。关上门，关山脱了羽绒服，帮着朱樱把大围巾和羽绒服脱了，把朱樱拉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喝水吗？”

　　“不喝，嗯，好吧，喝一杯。”

　　关山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朱樱。他自己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仔细端详了一阵朱樱的小脸：“脸色还不错，看来你最近的确吃得不错。”

　　朱樱喝了口水，压住嗓子里火烧火燎的感觉：“那当然啦，我现在每顿都按时吃饭，咖啡一天一杯。”

　　“每天只喝一杯？你确信？”关山挑着眉头问。

　　“最多两杯啦。”朱樱有点郁闷。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他没有抱抱自己、亲亲自己，反而问起了自己喝咖啡的数量。她低下头，微微撅起嘴，嘟囔着：“有你这个监工在，我怎么敢不吃饭？”

　　“生气啦？”关山伸长手臂，握住了朱樱的小手，在手心里不住摩挲。

　　“才没有呢。就是……”朱樱抬眼看了一眼自己最爱的男人，他还是那样英俊迷人，让她心动。近在咫尺，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原先想说些什么。

　　“就是什么？”关山往前凑了凑，双手温柔地抚摸朱樱的小手，一双眸子沉沉地看着朱樱，里面有柔情、期待和热切的期待。在他的注视下，朱樱的脸开始发热。

　　看着她微红的小脸，关山有点口干舌燥。他咽了一下口水：“江老师让我找你爸看一下我杰青的本子。”

　　“找我爸看一下杰青的本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一提到正事，朱樱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后天就要开会了，你没时间了。”

　　“我和你爸联系了，他还没有回我。”

　　朱樱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卷云舒，定了定神，想想刚刚从家里偷偷摸摸跑出来的情形，她下了决心：“我会找个机会和我爸讲清楚。不过还是等你和他谈完以后再说吧。”

　　“樱樱，和你爸好好说。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关山沉沉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耳边的碎发，“他现在工作上的压力很大。他年纪大了，别让他太激动。他要是不同意的话，不要硬来。咱们来日方长。好吗？”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徜徉，眼神愈发深邃温柔。

　　“好。”朱樱被他温柔低沉的嗓音迷惑了，抚上他的手掌：“咱们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爸爸妈妈会和我一样喜欢你。”

　　“喔，那你是怎么样喜欢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拉着坐到了关山的大腿上。他将她搂到怀里，宽阔的身躯将她包围，热力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她的肌肤，清醇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低沉热切的声音在耳边蛊惑着她：“告诉我樱樱，你到底是怎么喜欢我的。”

　　朱樱酥了半边身子，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没办法思考，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脸颊，寻找他的唇，好在他也没让她等待太久。关山终于控制不住，轻轻地压上了她的红唇。吻上的那一瞬间，她就好像圆满了。她闭上眼睛，专心地享受他的亲吻。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