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赵宁回来以后，孟云把事情跟赵宁简单说了一下。去年春天，彩彩和李少华被李少华的姐姐李春华拆散了以后，彩彩就没回李春华的补习学校上班。

　　后来，李春华还给孟云打了个电话，说弟弟的研究生入学笔试成绩不错。爸妈希望他研究生毕业以后在深圳发展，在那里找工作、买房、成家。家里就一个他男孩，肯定会全力支持他，但李家是工薪阶层，全家人砸锅卖铁，最多也只能给弟弟付个房子的首付，所以家里人希望弟弟找一个能在深圳找到正经工作的女孩，两个人互相扶持，一起打拼。深圳现在产业转型，没有大学学历，已经找不到像样工作云云。

　　李春华还说自己弟弟不懂事，没和女孩子打过交道，但他和彩彩也只是朦朦胧胧的阶段，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彩彩温柔美丽，性格善良，将来一定能有一个好归宿。

　　后来，李春华又补给了彩彩四个月的工资。彩彩是自己离职的，在李春华那里只工作了一年，给N+3的赔付已经非常不错了。

　　李春华看在老同学和赵宁的面子上，好声好气的说话，让人挑不出错来。谈恋爱不成，总不能赖着人家，孟云只好说谈恋爱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说不上什么对错。

　　彩彩从补习学校离职后，赵宁把她介绍到杨大明的药材加工厂当会计，已经做了快一年了。她住在工厂的女工宿舍里，平常工作还算好。杨大明说她认真细心、手脚麻利、为人谨慎，是个做会计的好材料，赵宁也就没再多管闲事。

　　秋天，李少华去深圳上研究生以后，彩彩和李少华还有来往。两个人有时还发发微信，打打电话，彩彩就一直以为她和李少华还在恋爱中。

　　杨大明的工厂放假以后，彩彩没有回家，她想在江安等着李少华，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李少华了。

　　没想到，今天她在李少华家的附近，看到心上人和一个女生亲亲热热地在一起。而且，他们还光明正大地挽着手，一起去了李少华姐姐的补习学校。彩彩去和李少华对质，才知道那个女生也是个研究生，和李少华是深圳的校友。而且他们已经见过父母，两家父母不反对他们交朋友。

　　彩彩的世界坍塌了，她要死要活的，去药店买了安眠药，想吃下去，一了百了。事到临头又有点害怕，给萍萍打了个电话。萍萍陪了她一下午，把前因后果搞清楚了，陪她骂了半下午的负心汉。萍萍想回家复习，又怕彩彩晚上想不开，就和嫂子说了一声，把彩彩带回了家。赵宁给堂哥打了个电话，说彩彩在自己家里，堂哥堂嫂也就没太在意。

　　彩彩抽抽嗒嗒地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微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早饭后，赵宁去办公室，孟云送他下楼，顺便去楼下小花园晒晒太阳、走动走动。彩彩立在窗口，无意之中，她看见在没人的地方，她小叔搂着小婶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一步一回头的去了办公室。彩彩心里说不出的羡慕，眼泪又像开闸的自来水一样泻了下来。

　　一会儿，孟云晒完太阳上楼来，彩彩终于忍不住地打听，“小婶，你和我叔异地恋十年，怎么就一直能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变心呢？”

　　看着彩彩那张苍白的小脸和兔子一样红肿的双眼，孟云非常为难；她不想刺激她彩彩，只好挑一些不伤人的话来说：“我和你小叔是高中同学，以前就很了解，两边家长都不反对，当然会比较顺利一点。”

　　彩彩拖着脚回到萍萍的卧室，蒙着头想了半天心思。过一会，她又找到孟云：“小婶，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难过；如果我是你妹，你会怎么说？”

　　听到这句话，孟云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彩彩。这个女孩还真挺聪明的！

　　孟云斟酌着问：“你最喜欢李少华什么？”

　　“他，很聪明，很帅，对我很好。”

　　“他是怎么对你好的？”

　　“他给我买奶茶，哈根达斯冰激凌，还有德芙巧克力。有一次学生家长骂我，他还帮我说话。”

　　“那你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他以前说我好看，说我善良，可爱。就前几天，他还在微信上说我善良，是个好女孩。可是，昨天，那个女的说我是草包，他也不拦着，他变得好快。”彩彩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说彩彩是草包？孟云思索了一会，试探着问：“你和他的微信消息能给我看看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彩彩把点开微信，把手机递给孟云。

　　去年，彩彩和李少华的微信交流的确比较多。当时李少华在准备考研。精神压力比较大，彩彩安慰他，他带着彩彩去外面喝奶茶、吃冰激凌、聊天。男孩子也的确有些超越同事和熟人交流的言语。

　　被拆散以后，李少华在语言上克制了许多，看上去，基本上就是熟人和朋友之间说话的方式。李少华去深圳上学以后，两个人的交流就更少了；有时候，连着几个礼拜，他都不主动联系彩彩一次。

　　最近几次的微信交流，李少华和彩彩说了他去华为东莞研发中心和大疆参观的经验，说毕业以后想到大疆找工作。彩彩说我买了个华为手机，和小米也差不多，还不如美图手机。问李少华大疆是干什么的？是新疆吗？太远了。

　　孟云暗自叹息，给彩彩解释了大疆是做什么的；彩彩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了那句话以后，李少华好几周没和自己联系；也明白了为什么被那个女孩说成是草包。

　　“彩彩，你和他之间有很大的差距，这也不完全是家庭背景的问题。他家人希望他找一个能在深圳找到正式工作的女孩，和他一起打拼、奋斗。你现在的情况，和他家人期待的，差距很大。”

　　彩彩的眼珠一串串地流了下来，“因为我家穷，因为我没有上过大学？农村出来的女孩，就只能在工厂或建筑工地找一个打工仔吗？”

　　孟云深深地叹气，“彩彩，你没办法改变你的出身。现在生活压力那么大，大部分男孩子找女朋友、找老婆，也想找一个能帮自己分担压力的。要不然只靠男生一个，买房子、养家糊口，他可能会累死。除非女孩家里有钱有势，可是你爸妈肯定没钱帮你在深圳买房。

　　还有，你和他，有时候在交流上好像也不在一个频道。但你才二十一，也很聪明，最起码你可以提高自己；以后遇到一个条件好的男孩，你可以很顺畅地和他交流，和他一起奋斗。只有这样，两个人才有可能走到一起。

　　生活不是电视剧，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白马王子、霸道总裁，可以让灰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变成公主。咱们这些农村出来的女孩，靠自己还比较靠谱一点儿。如果你想学习、进修，我和你小叔会尽量帮你。只要你肯努力，肯定能进步，你愿不愿意努力？”

　　“小婶，我想上大学！我也想像萍萍一样，去大城市上大学。可我爷爷奶奶和我爸妈不让我上高中，说女孩子没有后劲，初中成绩好，到高中就不行了；他们还说女生理科不好，到高中就吃亏。”

　　“瞎说什么，萍萍不就是理科生吗？她上了高中以后，成绩一天比一天好，要不然怎么能考上一本？”

　　交谈间，赵萍和妈妈拎着菜，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了萍萍，彩彩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她抱着萍萍的腰，把头埋在萍萍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我也想上大学，我不想当一辈子农村人，我不想一辈子在山里养猪拾柴。”萍萍也被招惹得满脸的泪痕。

　　孟云也很难过，可是她和赵宁做不了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的主。

　　“彩彩，你没上过高中，现在想回去读高中考大学，不太现实。如果真的想深造，我建议你去参加自学考试，自学考试有财务专业。自学考试比较自由，你可以一边上班一边考试。这是国家承认的学历，也不太贵。你可以先考大专，再考本科；如果你坚持下去，将来可以去考高级会计师，CPA什么的。如果能考到CPA，那就非常厉害了。我有同学考了CPA，她说在大城市，一年能挣几十万。你小叔说你在单位的工作做得很好，你的性格做财务也很合适，你可以试试看这条路。”

　　“真的吗？我也能一年挣几十万？”听到孟云的话，彩彩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彩。

　　“那得要你自己努力，要有拼了命学习的精神才行。你自己不拼命，谁也帮不了你。”

　　彩彩伸手抹干眼泪，“小婶，我听你的！”

　　“那好，我们说干就干，我带你去书店！”

　　孟云带着彩彩去了书店买了自学考试的参考书。彩彩摸着厚厚一摞书籍，脸上好似看到了希望。

　　下午，赵宁抽空，开车把彩彩送回了安平老家，然后连夜开车回江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孟云靠在床头看书等着他。

　　赵宁洗漱完上床，抱住孟云温存了一会儿，“你真好，老婆。”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