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点将台位于小校场正中,虽然名曰“点将”,却只是平日里禁军统领们用来指挥禁军操演的指挥台。
台高十几尺,底部虽然占地不小,顶部却只能容纳二十名成年男子站立。
他笑了笑:“萧队长的建议甚合我心。”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若仙鹤排云直上一般腾空而起,眨眼间便稳稳落在了点将台一角。
恰在此时,萧姵也飞身而起。
与桓郁那潇洒飘逸的身法不同,她如同一只小燕子般轻灵,在空中几个翻腾之后,轻巧地落在了桓郁对面。
两人的招数实在是漂亮,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喝彩声未止,点将台上的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有了之前的试探,双方皆不敢有丝毫大意。
加之点将台上地方狭窄不利久战,两人一上来都拿出了真本事,攻势异常猛烈,脚下也是险象环生。
方才还在喝彩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花轻寒更是担心得几乎忘了呼吸。
他跟在萧姵身后跑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她与人过招。
可没有那一次如今日这般危险,简直如同以命相搏。
小九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个墨麒的名号,一支四十人的队伍,与她的性命和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花轻寒的眼圈红了,转身就往台阶那边跑。
可惜他一步还没跑出去,就被一只非常有力的手拽住了。
“花世子这是要去哪儿呢?”
花轻寒用力挣扎无果,只能偏过头一看,拉住他的人原来是桓际。
“我”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解释:“桓三公子请放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九拿生命去冒险。”
桓际笑道:“小九与我哥棋逢对手,你是从哪里看出她在拿性命冒险的?”
花轻寒有些生气了:“她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踩空掉下来,你看不见?”
桓际无语。
这位花世子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随时有可能一脚踩空掉下来的除了小九,还有他哥好么?
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人都不着急,他一个外人急什么?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可他却觉得,这事根本和兵没有关系,问题明明就出在秀才自己身上。
不得已,他只能耐下性子道:“花世子好好想一想,就算我放开你,凭你的身手能够阻止这场争斗么?
而且那地方本来就狭窄,再添上你一个,他们两人的处境才真是危险。”
花轻寒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可”
桓际道:“没有什么可不可的,我哥和小九手上都有数,绝不会伤到对方。”
花轻寒咽了咽口水,只能重新抬起了头。
与桓郁那精纯的桓家刀法相比,萧姵的刀法显得非常繁杂。
按常理来说,习武和世间其他的事情一样,求精不求多。
招式太过繁杂便难以练得精纯,更难以提高。
可在萧姵身上,这个道理似乎变得不那么适用了。
她的刀法的确繁杂,却杂而不乱,甚至还隐隐有自成一派的架势。
桓郁的争斗之心更盛,把桓家的不传之秘,双刀中最精妙的招数使了出来。
虽然此时他用的是单刀,但对于从未见过此种刀法的人而言,招式之间精妙的变化几乎无法应对。
然而,萧姵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见她手上招式一变,不仅轻易便破了桓郁的刀法,手中的刀还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逼他的胸口。
桓郁回刀抵抗,却已经来不及了。
萧姵脸上没有半分得意,迅速收刀抱拳:“桓二哥,承让。”
桓郁眼中满是欣赏:“小九的刀法实在精妙无比。”
两人皆无半分虚言,可心中却早已暗潮涌动。
萧姵的刀法之所以繁杂,是因为教过她刀法的人太多。
她很早以前便已经将每种刀法都练得纯熟,但始终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直到那年在弋阳郡遇见修老头儿
要知道桓家刀法的精要从不外传,旁人学会的不过是皮毛。
可桓郁的刀法,尤其是最后几招,她为何会那般熟悉?
桓郁心头的疑惑远胜萧姵。
小九竟熟知桓家刀法,甚至包括双刀
第五十九章 永远跟不上的脚步
从点将台下来后,萧姵和桓郁的神色都非常平静。
赢者不见喜悦,输者没有沮丧。
不仅是麒麟卫的几十名队员,就连桓际和曹锟,甚至是小校场的守卫和宫人们都十分诧异。
尤其是小年公公,险些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桓二公子的气度是得到过陛下赞许的,面对一场比试的输赢,能够保持平静很正常。
可郡主
她在陛下面前都从来不掩饰情绪,甚至在御书房里都敢大呼小叫,啥时候竟变得这般矜持内敛了?
赢了桓老郡公最看重的孙子,就算不好太过嘚瑟,笑几声总没有问题吧?
身边的一名宫人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轻轻提醒了一声:“年公公”
小年公公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提高声音道:“比试结束,请诸位前往禁军署衙军需官处领取军服和佩刀。
另外,陛下特降恩旨,赏麒麟卫每人一月饷银,望各位努力上进,争取早日建立功勋。”
所有人一起叩谢皇恩。
小年公公又与萧姵和桓郁寒暄了几句后,带着宫人们告辞离去。
见两位队长这般平静,两位副队长也没有说话,所有的队员,包括最为活跃的谢远赵骏等人都不敢再闹腾,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有了点样子。
桓郁给萧姵使了个眼色。
萧姵点点头,朗声道:“大家随桓队长和两位副队长前往禁军署衙,领取军服和佩刀后再回此处集中,午时一到我给大家发放饷银。”
队员们都十分兴奋。
有了军服和佩刀,意味着他们正式成为了麒麟卫的一员,算是有了个前程。
而领取饷银的意义同样重大。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虽然大部分人家早已经远离了权力中心,甚至于有些人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但他们中没有谁真正为吃穿犯过愁,更没有谁为家里挣过一个铜板。
五两银子不算多,却是他们人生中依靠自己获得的第一份收入,怎可能不激动?
少年郎们给萧姵行了个礼,簇拥着桓郁等三人离去。
小校场中很快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了萧姵以及依旧站在原处的花轻寒。
自从萧思怡和魏绰的婚事生变,萧姵便一直处于忙碌之中,两人也好几日没有见面了。
萧姵知道花轻寒肯定有好些话想和她说,而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眼下也算个不错的机会。
她一撂衣摆坐在了台阶上,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笑道:“轻寒哥过来坐。”
花轻寒俊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小跑着来到萧姵身边,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
萧姵不由得感慨,男孩子果然都应该送到军队里练一练。
新军服还没上身呢,花大才子那令人发指的洁癖就彻底痊愈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
她敛住笑容,轻叹道:“轻寒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花轻寒浅浅一笑:“小九是担心我做逃兵?”
萧姵摇摇头:“不,你的意志品质从不输给任何人。”
这一点她比谁都有发言权。
若是没有超强的意志品质,花轻寒怎可能拥有这般出众的才华,又怎可能追着她跑了这么多年。
花轻寒依旧笑道:“可晓寒却说我从未学过武功,恐怕三天都坚持不了。”
萧姵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晓寒那是心疼你才那样说的。
听我一句劝,麒麟卫是为那些前程不明朗的勋贵子弟提供一条出路,你的未来属于朝堂,何必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
花轻寒道:“小九,从前你时常劝我,闲暇时应该稍微学一些防身之术。
如今我加入麒麟卫,你为何又来劝阻我呢?”
萧姵还是一如既往地拿他没办法。
“轻寒哥,我从前时常劝你,并不是担心你的安全问题,而是想让你经常活动一下筋骨,不要成为一个书呆子。
这和真正的习武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麒麟卫虽然刚刚成立,但绝不是让人混日子的地方,训练将会非常辛苦。
不瞒你说,就今日择选的这四十人,最终能够坚持下来的顶多三分之一。
你又何必非要来吃这份苦,受这份打击呢?”
花轻寒不是没脑子的人,当然听得出萧姵最后一句话的侧重点是什么。
他是文渊侯府唯一的继承人,自幼聪明好学赞扬者甚众,十七年来可谓一帆风顺。
不管是在麒麟卫中坚持不下去,还是因为训练不合格最终被淘汰,于他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挫折。
对于想要步入朝堂的年轻人来说,打击过大容易导致一蹶不振。
见萧姵这么关心他,花轻寒觉得非常满足。
“我娘说过,一个人年少时多吃些苦,终生皆可受益。
再说了,朝堂不是侯府,并不会因为我是文渊侯的儿子就万事顺利。
趁着年轻受些挫折,于我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萧姵噗哧笑道:“既然你这么看得开,我就不拦着你了,反正你的上司也不是我。
桓二哥看似脾气温和,对你们的要求绝对会非常严格,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花轻寒笑了笑。
小九永远不会知道,方才她和桓二公子跃上点将台那一瞬间,给了他多大的震撼和刺激。
从前他只觉得小九跑得快,自己要想跟上她,必须卯足了劲儿,一刻不敢停歇。
可直到方才他才看清楚了一件事。
小九是那种注定会受人瞩目的人。
终其一生,不管他多么努力,或许永远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小九,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也听说过桓家的刀法乃是天下一绝。
没想到你的刀法居然比桓二公子的还要好。”
萧姵摇摇头:“不,桓二哥的刀法尽得老郡公真传,我今日能够战胜他,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
花轻寒如何肯信这样的话。
“胜了就是胜了,更何况你擅长的也不止是刀法,若是与他比试枪法和骑射,你赢得肯定更轻松。”
萧姵深知与偏心眼儿的人争辩,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况且她也很享受亲朋好友们对她的这份偏爱。
她笑道:“谢谢轻寒哥,今后我与他的较量还多得很,你且看着吧。”
第六十章 装,是为了再也不装
萧姵和花轻寒聊了没多久,天庆帝派人将赏赐麒麟卫的银子送到了小校场。
五两一锭的雪花银,整整齐齐地排列于四个托盘中,在日光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萧姵拈起一锭看了看,又轻轻放回原处。
花轻寒见她的举止有些反常,疑惑道:“怎么了?”
有些话他真是不忍心说,小九方才的模样真像是那种从来没有见过银子的人。
萧姵笑道:“我就是觉得挣钱太不容易了,辛苦一个月就这么五两银子,还不够去酒楼里叫一桌上等席面儿。”
花轻寒挑眉:“你还真打算请大伙儿去喝酒?”
萧姵道:“那当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说我这也算是新官上任,请客是应该的。”
两人一起长大,彼此的情况都心知肚明。
今日初一,距离定国公府发月钱还有五日,花轻寒料定萧姵手头定是没有银子了。
而且她的月钱只有二十两,就是全都拿出来也不够请那么多人去酒楼。
花轻寒不是个善于掩饰情绪的人,尤其在萧姵面前,向来言行一致。
见他的手都快伸到荷包上了,萧姵忙出手制止:“前几日我与人赛马赢了一百多两银子,足够了。”
花轻寒不好再坚持,想了想又道:“如今你虽不算是入朝为官,但和以前还是不一样了。
要不待会儿我陪你去一趟栖凤宫,求皇后娘娘给你涨一涨月钱?”
萧姵摆摆手:“我又不是天天请人喝酒吃饭,要那么多钱干嘛?”
若是求人有用,她又何必等到今日?
大姐姐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想要钱就得先寻到婆家。
再说一个月涨个五两十两的,与现在也没有多大区别。
正说话间,小校场外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两人抬眼望去,就见桓郁带着几十名少年回来了。
所有人都换了新军服,腰间挂上了新佩刀,按军服的颜色排成两队。
只见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