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言细语地劝说,却把桓际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真是悔不当初
活到十八岁,他挨过的打骂不计其数,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丢人。
这位王嬷嬷看着瘦瘦小小慈眉善目的,教训人却真是有一套。
王嬷嬷见他这般老实,嘴角微微翘了翘。
“三公子的心情老奴能够理解,此间虽是官驿,且又无外人打扰,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婚期只剩下二十日了,到时你与姑娘成了婚,老奴巴不得你们小夫妻和睦恩爱,时时在一起。”
桓际忙道:“嬷嬷说得是,今日是我太过莽撞了。”
王嬷嬷笑道:“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房休息,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
姑娘那边老奴自会好生照看,您就不必挂念了。”
“告辞。”桓际拱拱手,跟着一名挑着灯笼的丫鬟出了小院。
回到住处,他先去桓郁的房间看了一眼。
“哥还没有回来?”他问桑璞和丰收。
桑璞笑道:“还没呢,三爷这是去哪儿了?”
桓际虽是个直脾气,但今晚的事情太过丢人,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与人分享。
“方才我去找萧家小五哥说了会儿话,既然哥不在,那我就先回房了。”
他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急匆匆回了房。
“桑璞哥,您瞧三爷这模样,该不会是”丰收凑过来轻声笑道。
桑璞瞪了他一眼:“少在那里胡说,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去把床铺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抵达天水郡,待嫁倾茉园
与迎亲队伍会合之后,单是护卫的人数就添了两倍。
而且沿途的食宿也有人提前作了精心的安排,旅途不仅更安全,而且也更加舒适,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三月初八午后,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了天水郡。
东城门外,郡府各衙署的官员全数到齐。郡公府的上百名仆从也在大公子桓陈、四公子桓陌的带领下,前来迎接公主仪仗。
此外还有数千百姓早早候在此处,都想一睹这从未见过的排场。
郡公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异母兄弟同日生辰已经比戏还要传奇。
如今兄弟二人又要同日娶亲,而且娶的都是京城里身份最为尊贵的姑娘。
这样的盛况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都未必能再见一次。
虽然两位贵女不能露面多少有些遗憾,但那多到让人数都数不清的嫁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送亲使曹节和迎亲使尉迟扬,两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将军与官员们彼此见礼后,桓郁和桓际亲自将两位准新娘和送嫁队伍送至城东倾茉园。
这里是桓老郡公很早以前就请人修建的一座别苑。
在他的特意嘱咐下,此次专门用来当作两位准孙媳的临时居所,让她们安心待嫁。
有了齐、王两位嬷嬷的严防死守,桓郁和桓际别说与心上人见上一面,就连倾茉园的门槛都没能跨进去。
兄弟二人只能与桓陈桓陌以及仆从们回了郡公府。
早在离京之前,萧姵和花晓寒就知晓了倾茉园的存在。
以她们二人的身份,京中达官贵人们的别苑基本都去过。
所以她们都认为倾茉园和那些别苑一个样,即便风格各异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全是富贵和金银堆砌出来的风雅。
然而,倾茉园却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亭台楼阁假山湖泊,有的只是样式古朴的房屋,以及南方最常见的小桥流水。
没有那些所谓的名贵花草,放眼望去都是寻常的草木,最多的便是茉莉。
此时尚在初春,距离茉莉的花期尚有一段时日,甚至连素雅清新的茉莉花香都没有,多少显得有些单调。
花晓寒从未往南边去过,对这样的风格十分地新鲜好奇。
萧姵却不一样,大魏南方的几个郡她全都去过,这样的景色她见得太多。
但也正是这个缘故,她心里难免生出些疑惑。
她听大姐姐说过桓老郡公的身世,也听姐夫多次夸赞这位风采卓然的老将军,因此对他那早早故去的未婚妻充满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让桓老郡公这般出众的男子倾心一世?
盖世英雄,绝代红颜。
她本以为这位姑娘的风格定然是秾艳热烈的,否则何以在桓老郡公心上留下那般深重的痕迹?
可看过倾茉园的真实样貌后,她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桓老郡公喜欢清新简单,想来他刻在心里的姑娘应该也是同样的风格。
“萧姵,那边好像是一面茉莉花墙,咱们过去瞧瞧。”花晓寒拽了拽萧姵的衣袖。
萧姵抬眼望去,前方五六十尺远的地方,的确是有一面造型别致的花墙。
她对花花草草本就没有多少兴趣,就连姐夫精心照料的那些兰花都懒得多看一眼,更别提是这种花骨朵都没有半个的所谓“花墙”。
“我真是服了你了!今早用饭的时候我还听你说,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月,浑身都骨头都要散架了。
还说什么到了倾茉园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睡他个三天三夜。
结果呢,进了这园子见到这些茉莉花,水都没喝一口就逼着我陪你逛园子。”
“走嘛,走嘛”花晓寒死死拽着她,硬把她往前拖。
萧姵翻了个白眼。
就这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气力,居然幻想能拖得动她?
不过,这也就是看个花而已,去就去呗。
她顺着花晓寒的意思,被“拖”到了花墙前。
花晓寒松开她的手,笑盈盈地看着那些绿意盎然的花枝。
“再过几个月,浅白如珍珠的花骨朵就会在青翠的枝叶间开放。
微风一吹,沁人的花香便会盈满这整座园子。”
萧姵挑眉:“难怪你的香囊帕子上面绣的都是茉莉花,果然是真的喜欢。”
花晓寒道:“茉莉花不似牡丹国色天香,也不似莲花那般高洁,但我就是喜欢它平平无奇的外表下出人意料的香气。”
“姑娘既然这么喜欢茉莉,待它盛放时再来观赏便是。”
一道有些苍老的男声突兀地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还是萧姵先发现了隐于一旁花丛后的老者。
老者皱纹堆叠须发皆白,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
虽然有些偏瘦,却是腰背挺直,目光也不见浑浊,看起来十分健朗。
他放下手中的花锄,从花丛后走了出来。
“二位姑娘安好。”老者施了一礼。
萧姵和花销行忙还了半礼:“老人家切莫如此多礼。”
“您二位可是即将嫁入郡公府的的京中贵女?”
“正是。”两人一起应道。
花晓寒实在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紧接着问道:“您是这别苑里的花匠?”
老者笑道:“算是吧,打从这倾茉园开始动工,老朽便一直都住在此间打理花草,几十年都没有出去过了。”
萧姵道:“那您和老郡公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
“不瞒二位姑娘,老朽认识老郡公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十岁出头的小少年。”
萧姵满肚子的疑问直想往外蹦。
但有些问题涉及桓老郡公的隐私,她绝不能开口询问。
可不问这些,她又该问些什么?
难道与这老者谈论如何种植茉莉花?
她正犹豫,花晓寒却真的开口问起了茉莉花。
“老人家,我自小就喜欢茉莉花,只是一直都没有亲自养过,您若是得空了能不能教教我?”
老者哈哈笑道:“若是老朽没有猜错,您一定是即将嫁给桓家三公子的那位渊侯府的姑娘。”
花晓寒笑着应是。
老者又道:“茉莉花并不难伺候,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老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忆从前事,满堂皆是喜
两个爱花之人一见如故,倒把萧姵晾在了一旁。
被冷落她倒是不在乎,但这么好的机会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实在是可惜了。
“老人家,茉莉花性喜温暖湿润,一般多在南方生长,您在此间种植那么多的茉莉,应该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吧?”
老者看向萧姵:“这位定然就是定国公府的弋阳郡主。”
萧姵点头应是。
“郡主身份尊贵,竟也懂得如何种植茉莉?”
“我并不懂种花,只是从前去过南方几次,见好些人家都喜欢种茉莉。而且我听您说话,似乎夹杂着一些南方口音,所以才这样猜测的。”
老者赞道:“郡主心细如发,老朽的确是南方人。虽在天水郡居住了几十载,依旧没能忘掉乡音。
不过有一点您却是猜错了,老朽虽然喜欢茉莉,却还是及不上老郡公。
这里的茉莉花一多半都是他亲手种下的。”
听了这些话,花晓寒冷不丁冒出一句:“您是南方人,所以喜欢茉莉花,那老郡公呢,莫非他也是南方人?”
萧姵挑眉。
一个月来晓寒与她朝夕相伴,真是越发有默契了。
老者显然并不打算隐瞒,坦然道:“老郡公的确是南方人,他的元配夫人是老朽邻居家的姑娘。”
他的直爽完全出乎了萧姵和花晓寒的预料。
花晓寒道:“先夫人的事儿我们也听过一些,对老郡公都十分佩服。”
“谁说不是呢”老者那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伤感。
“老朽姓莫,比老郡公和先夫人大了十多岁。
我看着先夫人出生,看着她长成豆蔻年华的少女,看着她与老郡公两情相悦,也看着她”
“老人家不,莫老,我们不该提起这些事情的”花晓寒咬了咬唇瓣。
莫老苦笑着摇摇头:“本是老朽先提起从前的事情,如何能怪二位。
那一年我们家乡遭了洪灾,先夫人和她的父亲,以及老朽的父母妻儿一并遭了难。
老郡公那时已经从军两年多,正在边关与敌国交战。
待他得到消息赶回来,一切都晚了”
几十年前的哀伤,如今听来却依旧沉重。
莫老叹了口气,继续道:“先夫人的父亲对老郡公有救命之恩,他与她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
他对先夫人的感情很深,同时也念及岳父大人一家对他的恩情,所以迎娶了未婚妻的牌位进门,并且一直不肯娶亲。
直到三十岁那年他才迎娶了如今的老夫人,后来还把郡公记在了先夫人名下。
就为了这个,几十年来郡公府一直都不得平静。”
这些事萧姵和花晓寒都知道,但听了莫老的讲述,感触又深了许多。
莫老又道:“当年老朽劝过老郡公,这么做虽是为了先夫人好,让她也算是有了后,遇到年节也能有人给她磕头上香烧点纸钱。
但就为了这个,桓家几十年来一直不得安宁,绝不是先夫人愿意看见的。
只可惜老郡公听不进去,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萧姵和花晓寒对视了一眼。
莫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谁又能知道死去人的想法。
先夫人那么爱老郡公,一定不忍心看着他家宅不宁。
可在这件事情上,如今的老夫人同样有错。
老郡公与她定亲之前便把要求全都告诉她了,当时她并没有反对。
可有了儿子之后,她立刻出尔反尔,坚决不肯把长子记在其他女人名下,所以才有了往后几十年的闹腾。
说到这里,她们也算是懂得了莫老的良苦用心。
她们毕竟是新嫁娘,面对陌生的环境本就会紧张,又该如何应对老夫人和长房一家的折腾?
莫老提前把桓家的情况告诉他们,是想让她们做好应付这些事情的准备。
两人对莫老表示了感谢,又与他闲聊了一阵,这才回房休息。
为了迎接大婚典礼的到来,整座郡公府都焕然一新,只等正日子到了便张灯结彩。
桓郁回房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去给祖父请安,桓郡公来了。
他只能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将父亲请进了书房。
桓郡公在椅子上坐下,打量了重新布置过的书房一番。
“郁儿,再过几日你就要大婚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带着些幽怨,桓郁温声道:“父亲想与我说什么?”
骆氏早逝,他们夫妻之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所以这十多年来,桓郡公很少在桓郁面前提及骆氏,从前的那些事情更是闭口不谈。
他记得清清楚楚,郁儿最后一次在他面前问起生母的事,还是他十岁那一年。
郁儿那时还十分稚嫩,脸庞甚至还没有长出棱角。
他仰着小脸望着他:“父亲,您喜欢母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