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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宽敞的西式客厅。
刺眼的阳光热烘烘地烤了进来。
纯白色的丝织帘幕用金钩悬挂在高大明净的玫瑰色轩窗两侧。
然而,里面的空气却是凝重阴冷的。
倒茶的女佣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地帮先生倒好了茶,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萧国琛阴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儿子的面前。
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物,萧采耷拉着脑袋,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似乎在比较看谁的耐力更强。
旁边的紫色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子,眉宇间矜贵有涵养,双手拱放在膝盖上,他淡淡地审视着眼前对峙的情景,心底不安的波动着。
看得出爸爸很生气,采这次真的闯祸了。
客厅里安静得仿佛在午夜,透明的阳光幸灾乐祸地射了进来,打在了萧采的黑色衬衫上。
“爸,我——!”他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
“啪——!”一声愤怒的闷响,一封厚厚的信函被甩在了玻璃茶几上。
萧采的目光恍惚地移了过去。
不用多想,肯定是史密斯校长发到家里的跨国邮递,想要置他于死地。
该死!他暗暗地诅咒着!
“打架都打到国外去了,还被学校扭送了回来,你丢不丢人啊?”萧国琛的脸色寒冷如冰,嘴唇也骤然发白,“我萧国琛这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知长进的儿子!”
他瞪着发呆的儿子,脸色阴郁得像一把刀。
“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接班人啊!是你硬要逼我的!”萧采无谓地闭了闭眼睛,脑袋一歪,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知道的,我对经商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直视自己的父亲,眼神无比真挚。
“你……”牙箍打颤,萧国琛气结。
眼看着这情况越来越糟糕,沙发上的佐野棠有些坐不住了,他刚欲站起身来劝慰些什么,却看到自己的妈妈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客厅。
“听说采回来了!快让妈妈看看!”沈曼风一脸的热切与思念,她疾步走了过来,径直走到了儿子的面前,站定了脚步。
“小妈,你终于回来了!”一看到观世音菩萨降临,萧采顿时如获大赦般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小妈的手求救。
“你看看,儿子都瘦了,在国外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沈曼风抬起手打量着儿子的脸色,心疼地低语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身旁的丈夫,嘴角的笑容有些妩媚。
“这孩子都是你从小宠坏的,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萧国琛怒不可歇,抬起手指指了指妻子,他气恨不平地叹息一口,然后怔怔地坐了下去。
“孩子才刚下飞机,肯定累坏了,你就不能网开一面!饶了他一回!”看着丈夫阴沉的脸色,沈曼风理直气壮地维护着归国的儿子,不想让他受到任何的委屈。
“是啊!爸爸,采现在肯定是筋疲力尽了,你就先让他去休息,反正他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他,不是吗?”佐野棠微笑着插了一句进来。
在妻子和佐野棠的劝解下,萧国琛脸上的厉色减缓,眼神也温和了下来。
“你看看,人家多懂事,你怎么就不能跟棠好好学学!”他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眼底蒙上了一层恨铁不成钢的雾气。
“棠是比我更优秀!”萧采一本正经地说,笑容淡淡的,语气很诚恳,“爸,你不如考虑,让他做接班人,饶了我吧!”
“你说什么?”听清楚了儿子吐出的话语,萧国琛的脸色又阴冷了下来,说完,抓起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
眼神剧变,萧采凌厉地旋转了一下身子,避开了爸爸的进攻。
“咣——!”一声巨响,茶杯飞上了他身后的酒橱,砸在了一个相框上。
相框的玻璃顿时裂开了一条清晰的缝痕,照片上的女子温婉宁静地笑着,眉宇间隐隐有些哀愁。
萧采惊呆了,“爸,我先去休息了。”自知闯了大祸,他转身跑上旋转楼梯。
佐野棠微微惊了一下,沈曼风也顿时脸色惨白。
那是萧采的亲生母亲,萧国琛的前妻沈曼玉的照片。
萧家的人谁都知道,萧国琛对已故的前妻是念念不忘,多年来,他一直活在自责和愧疚中。
当年萧采出生的时候,难产,沈曼玉拼了命才保住了萧家的血脉,然而自己却香消玉损……
沙发上端坐的男子安静了下来,视线发僵发直,呆呆地盯着柜子上的照片,灵魂似乎出窍了。
玉儿,你说采这孩子到底像谁啊!我该怎么教育好我们的儿子呢?!
萧国琛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心力交瘁地叹息着。
客厅了恢复了原有的清雅与安宁。
佐野棠将视线缓缓从继父脸上移开,淡淡地扭头,望向自己的妈妈。
下一刻,他惊了一下,然后似是而非地挑起秀眉。
沈曼风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酒橱上相框里的女子,如花的脸上洋溢着一抹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嘲弄的古怪神情。
心底惶恐地波动了几下,佐野棠暗自握紧了手指,嘴唇抿成镇定的一条线,他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不能怀疑自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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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星光熠熠如灯海,映照着天际的几抹流云。
千封武馆。
千寻的卧室里。
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光线低柔,营造出一种浪漫温馨的气息。
洁白的墙壁上贴满了‘三好学生’和‘学习标兵’的奖状,粉色的小圆床,淡紫色的纱帐。
床头的小柜子上摆放着一张和谐的全家福,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好痛啊!”床上赤着胳膊,扎着歪辫的女孩低低叫喊了一句。
“你还知道痛——!”千妈妈拉着女儿的手臂,用酒精帮她擦洗着伤口,“怕痛,就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
“我没有啦!”千寻扁起嘴巴,对妈妈的叱责感到非常不满,“我跟你说了,我没有惹是生非,而是我遇到坏人了,真的。”她正儿八经地看着自己的妈妈,想要让她相信自己。
“嗯……”千妈妈眯起眼睛,笑了,“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天生一副热心肠,平日就爱帮人忙,你又不是第一回受伤,不用为自己圆谎了。”她打趣道。
“妈,我没有撒谎啊!我遇到了一个色狼,很恐怖的。”千寻低下眼睛,怯怯地说出了实情。
色狼!
千妈妈瞪大了眼睛,脸色蓦地刷白,“小寻,你看清楚那个坏蛋长什么样子了吗?”她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当时没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他个子很高,好像很有力气的样子。”千寻咧了咧嘴角,郑重其事地笑了,“不过你女儿力气也不小,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个混蛋打得满地爪牙,落荒而逃。”
心头的重石落地,千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说:“看来——你爸爸教你一些拳脚功夫,还是很有用的。”
功夫!
千寻在妈妈的臂弯内眨了眨眼睛。
对哦!
我怎么忘了,我会螳螂拳的,真是便宜了那个变态的家伙,要是下一次被我撞到,非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千寻鼓了鼓嘴,暗暗地发誓。
——
窗外夜色清美无暇。
白色蕾丝窗帘的一角随着清凉的夜风飒飒响动,华丽而妩媚。
水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洒了进来,映照着站在窗前的俊美男子。
卧室的陈设豪华而气派,略略渗出一丝丝隐形的压迫感。
身姿高挑,萧采笔直地站在轩窗前,低垂着眼睛,性感的薄唇上颤抖着一抹极其轻柔的微笑。
雪白的灯光静静地挥打在黑色的长袖衬衫上。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他在逆光的云影里淡淡地转过身来,走到床头柜前,抓起了手机,然后熟稔地按了一个号码。
电话彼端传来了清脆的等待音。
“嘟——!”
“嘟——!”
萧采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紧张而焦急地闭下了眼睛,心底浓浓期盼着能听到自己喜欢的声音。
下一刻。
“你好,哪位啊?”一个朝思暮想的女声晚如天籁一般从电话线的彼端传了过来。
全身的血液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沸腾成一片汪洋大海。
床前站立的男子握紧了手机,兴奋地挑了挑眉,随即轻轻笑了,“夏悠然小姐,是我!”
在萧采发出声音的一刹那,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耀眼光芒,仿佛坠入了无数的星辰。
卧室里一阵静谧的心跳,黑曜石地板上泛起莹莹的星波,无声地流转着。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没有了一丝声响。
万千明亮的灯光下,萧采屏息凝神地聆听着对方的喘息声,耐心地等待着。
“采,是你啊!?”在一阵心乱如麻后,电话彼端的女子盈盈地笑了起来,“一年没见了,也一直没有什么联系,不知道你变化大不大?”对方曼妙的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我今天刚回国!真的很想见你哎!”萧采毫不吝啬地说出了动人的情话,“悠然,明天下午,我去你们学校接你,怎么样?”他温柔地问了一句。
“好啊!”对方答应得很爽快,没有一点犹豫。
“那你一定要等我!”他低低地笑了,语气不容反对。
“爽约的是小狗!”夏悠然笑得神情坦荡。
夜空澄碧而清蒙,月光动人得让人想呐喊,还有一点点沁凉的晚风,宁静地吹动他的好心情。
萧采合上了手机,怔怔地发呆,眼睛里闪着迷醉的光彩。
一年没见了,不知道悠然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画画,喜欢陪他在晚上聊天散步。
思绪被淡淡地抽离了,窗前站立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久久久久地凝望着树梢上的圆月。
只是,他原本打算送给悠然的礼物——那一整套的古罗马邮票。
被那个疯女子踩得面目全非,害得他白白损失了五百万不说,还莫名其妙地挨了她一顿打。
一想到洗手间里发生的惊世骇俗的一幕,萧采感觉到肺部有一种滚烫的气流正在缓缓上升。
他发誓。他暗暗地发誓。
要是下一次再让他撞到那个出言不逊的死丫头,他非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不可。
臭丫头,你死定了!
可是。
不对啊!
当时情况比较混乱,他连她具体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脑海里关于她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要怎么报仇呢?
冷酷的嘴角斜斜地扬起,萧采将手机抵到唇边,眼观鼻,鼻观心,慎重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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