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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逼宫

白夜救赎 安子 6151 2021-04-30 13:45

  “不结婚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孩子都怀上了还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你让我再想想,我们需要相互了解。”

  “你们办公室的王老师和她老公结婚的时候,连面都没见过,不一样过一辈子?”

  “你别这么急躁,我们在一起不过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还算短吗?广告部的王岚和老公认识几天就闪婚了,不也过得好好的?”

  “那是王岚,不是我。”

  “你又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女人了?”

  “女人和女人不一样。”

  “我让你不一样……”说着,他就扑了过来……

  好像每次我们争辩,结果都是如此,在他看来,“爱”就是征服女人的最佳武器,似乎只要把我压在身底,我就会乖乖投降,百依百顺。

  人和人之间最糟糕的关系莫过于无法沟通。

  那天,雷海生走之前,搁下一句话,说我要是把孩子做掉,他就拿刀把我的肚子剖开,把我的子宫掏出来,让我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这么狠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我一个人站在医院的挂号窗口前。

  “挂哪个科?”

  “哦,哦,怀孕了,挂哪个科?”我支支吾吾地低声问。

  “要还是不要?”这个问题问得我有点懵,我要不要和挂号又有什么关系?

  “要挂产科,不要挂妇科。”

  “哦,妇科。”

  一个人坐在医院冰冷的长凳上,突然想哭,感觉孤助无缘,悲伤而无奈。纵然雷海生可以让我不再北漂,可果真嫁给他,又和当下的生活有什么区别?他没有房子,工资微薄,我若怀孕生子,谁来养我?他?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水到渠成的爱情梦想虽然已然破灭,水到渠成的结婚生子总可以吧?可从内心来讲,连和他在一起,我都常常觉得勉强,又如何能够心甘情愿去为他生个孩子?都说有钱难买愿意,当下,就是他有钱,我也不愿意,何况他还没钱?

  医生约了我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上午手术,于是我请了一上午假,关掉了手机。

  手术做完的时候,已近中午,一个人躺在医院的长凳上,身心俱乏,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医院大厅墙壁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两点,匆忙奔向报社。寒风吹得我头皮发麻,真的希望自己一头栽倒在这宽敞的马路上,永远不再醒来,可是我不能,我要活着,尽我全力,好好活着。

  雷海生整整一周没理我,我以为,这场爱情就这样散了。

  直到第二周的周一,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端着饭盒走进我的办公室。

  同屋的老师不在,雷海生坐下来,幽幽地对我说:

  “安子,我就不信,我降不了你。”

  我笑了,眼泪却淌了出来。

  这九个月里,我一共怀孕了三次,雷海生则向我求了三次婚,我倒并没有真的拒绝,但我也从没有同意。每次我都会低下头,轻声说:“让我再想想。”

  我当然是想从一而终的,他是我的起点,我希望他也是我的终点,这才是我最渴盼的爱情,然而我总觉得和他还没有相亲相爱到可以朝朝暮暮的地步,我对他的情感,也还没有浓烈到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地步。

  况且,我心里总还有个人,放不下。

  况且,我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老杜。

  我甚至觉得,这九个月来,老杜一直没有离开,他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午饭后,我在东太平胡同里散步,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里,一群白色的鸽子优雅地划过,那就是老杜的鸽子。老杜也一定如我一样,站在月坛北小街小区的花坛边,抬头看着天空,看着鸽子。我们在同一片蓝天下,虽然我们不在彼此的视野里,但是我依旧觉得,老杜在关注着我,如同关注着他心爱的鸽子。

  每个深夜,当我从电脑前离开,都忍不住将窗帘撩起一角,向楼下望去,尽管再也看不到黑暗中那指向窗口的望远镜和老杜微驼的身影,但是梦里,老杜还是站在楼下的黑暗里,长长久久地站在那里,望向我的窗口。

  我曾经在某个傍晚,下班后,从东宁胡同里穿过,走到月坛北小街上,从小区外向花坛张望,看见老杜站在落日的余晖里,亘古不变地伸出手,等待鸽子落在自己的头顶上、手臂上,忍不住泪眼婆娑,转身离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嗨!”

  回头看,却是原来的女房东,她更胖了,笑笑地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丝狡黠。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转身走掉。

  我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惦记着老杜,真的说不清楚,我更不能把这种情感告诉雷海生,他不会理解,只会猜疑。在他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似乎,只有“男女”,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扯淡。

  然而我却始终放不下,放不下。

  我在深夜里梦见金灿灿的落日下,老杜伸手递过来一把鸽粮,我伸出手去,却猛然醒来,阳光不再,万物孤寂,黑暗将我笼罩。

  我在很多个傍晚,走出报社的时候,习惯性地向右拐,直到走进了胡同里,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回家的路,已经不再是右手的光明。

  纵然月坛北小街的日子充满了叵测的劫难,纵然老杜有太多的谜团让我不安,可他却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却是大海上的一座灯塔,我好想再去一趟小公园,拿着书,端着水杯,和他聊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聊余华的《活着》。

  当然,老杜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似乎他已经将我忘记,似乎,他也觉得,不打给我是自然的,打给我却是不自然的。

  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不仅仅有爱情,还有更多……

  生活,永远比小说更戏剧,在我面对雷海生的求婚,又一次说:“海生,我真的还没想好”之后,雷海生辞职了。

  雷海生的辞职,把我逼上了绝路。他的职辞足够新潮,足够奇葩,甚至让我和他瞬间就成了报社的“名人”。

  他的辞职信竟然是一张请柬!一张结婚请柬!

  这天午饭时,当所有人都拿着雷海生的请柬,端着饭盒,笑眯眯地向我道喜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你总是再想想!”

  “可是你总要让我再想想吧!”

  “想什么想啊,肚子都被我搞大三次了,你还想嫁给谁啊!”

  “你!”

  “我怎么了,我对你挺好的!给你,这是中午食堂的苹果,你下午吃吧。”

  “我……”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逃离。

  报社规定,同事之间不许恋爱,主任对于我和雷海生,已经善意地睁只眼闭只眼很久了,可如今,雷海生的请柬将这一切摆上了桌面,这就意味着,不是他就是我,必须离开报社。

  我忐忑了一下午,等主任来找我,可他竟然没出现。

  下班的时候,我看见雷海生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背,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把我的东西背走,明天我就不来了。”

  “啊?”

  “啊啥啊,我得赶紧准备婚礼,这可是人生大事,好歹得弄得像模像样啊!傻丫头!”

  “啊?”我实在转不过弯来,这是我的幸福么?

  还是……

  人生太多叵测,如果说在月坛北小街的那一年,我经历了太多的浩劫,那么在西皇庄的这一年,我则经历了太多的莫名。

  我很难想象自己真的要结婚了,我更难想象,第二天一早,我还没去上班,雷海生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楼,他要住在我这里!

  我的天,我的人生难道是一场爱情肥皂剧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太迟钝,还是他太急躁?

  上帝!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当天傍晚,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我实在无法接受回家就会看见雷海生,晚上就会和他同床共枕的事实。我关掉了手机,走向月坛北小街。

  我在月坛北小街的小区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老杜终于回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我才转身,走向小公园。

  如果老杜看见了我,并且认出了我,他应该会来小公园找我。

  他会的,我相信他会的,而且我相信他看见了我,因为明媚的夕阳下,有一束惊喜的目光,从老杜的方向投落到我的身上。

  突然觉得,时光从未溜走,我还是一年前的那个女孩,我还是捧着书,在小公园里和老杜一起喂鸽子的安晓旭。连阳光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时间真的回转到过去,而我和老杜,从来都不曾相爱,也从来都不曾分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老杜出现在我的身旁,我没有惊讶,也没有回头,轻轻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安子!”

  如果时间回转,我愿意回到一年前,依旧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鸽子在我们头顶盘旋,我接过老杜递过来的鸽粮,洒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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