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承翳默然，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话来，她说得确实没哪里有错，当年她嫁到连家来，是真把自己当连家人。才会即使被他冷落，还费心费力为连家操持。只是他们没把她当自家人。

　　而更让连承翳不安的是，分明在说着她最痛恨的事，秋晚晴却平静得像在讲一段虚无缥缈的往事，就像她当真已经释怀。不再被那些苦痛纠缠，可她一直以来做的事证明她从没有释怀，相反她比什么时候都恨他。

　　她——

　　连承翳不敢开口，只怕又像往时一样刺激到她，她愿意说，总比咬破唇也不肯吐露半个字的好。

　　勉强寻得个安慰，尽管嚼起来比未成熟的杏子还要苦涩。

　　秋晚晴说完垂下眼，缓缓婆娑着指尖，继续如同自语一般絮絮：“其实，你们连家人固然可恨，我也没那么恨你们，我对付不了连大人你。还对付不了你娘和你妹妹不成？还连个江家也对付不了？”

　　“可是将他们拔除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替连大人你扫除障碍罢了，横竖我都落不得半点儿好，倒不如就那么瞧着，瞧着他们把自己玩死。到如今我才真正明白，阿蜜姐姐说的那句，只要活得久。就能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点点把自己玩死。”

　　“我只是想看着他们自寻死路而已，我对他们早就没有歇斯底里的恨意，便是对连大人你，也没有了，尽管我还恨着你最后出现，扰我好容易才寻得的安生。”

　　说起对连承翳的恨。秋晚晴最恨的其实不是活着的时候连承翳对她的忽略，不是连承翳纵容江家伤害她，也不是连承翳送了一个孟明雪回来的虚情假意，她最恨的。是死后三年再次见到连承翳！

　　“我既为孤魂，无人收无人渡，入目所见只有寂寞严寒，虽说可怕，可时日久了，忘记自己还做过人。忘记日月流转光阴荏苒，也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连大人你一定觉得自己那时候很情深吧。不过醉了酒，便失态寻到早就荒废无人看管的地方。若是叫人知道了，谁会不称赞一声情深似海？可是就是你的情深似海，害我又走了一遭当年。”

　　秋晚晴依旧垂着眼，无意与他交流，可侧颜上的轻笑，清楚映出对他的讽刺，旁人称赞他的，由来只会对她造成伤害。他自以为的好，由来只会叫她遍体鳞伤。

　　我停留在那里，初时我以为是因为我介怀着江雪芝，可后来火烧了一切。我依旧走不出去，我在那里一直等，却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才能算解脱，其实连大人你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不恨你了，活人的爱恨情仇，与我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我死了那么久，只怕骨头都烂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那时候她只想离开那里，只要能离开那里，无论去哪里，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接受。

　　“可连大人你为什么要说想我？对一个死人说想念，对一个死人，一个死人……”

　　秋晚晴低头闷闷的笑出声，双肩微微颤动，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失态：“我死了啊，连大人你懂不懂什么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