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雪是隔三差五的下，厚厚的积雪压垮枝头，在将要天明的暗色里清晰可闻，惊醒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妇人。

　　“余香？”妇人朦胧的叫道。

　　守在外间的丫鬟立刻快步进来，扶着她起身，替她穿上鞋。一面低声道：“夫人，方才外头递了话进来。朱雀大街上有人进宫去报丧了。”

　　“报丧？谁家死人了？”夫人睡意还浓，一时没反应过来，丫鬟起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就是那位连大人。”

　　“他？”妇人惊异，“那祸害能舍得死了？可别是下头看错了。”

　　“他府上的人。下头哪能认错了，瞧得真切着，那门口的灯笼都换了色，再有个把时辰，京城里就该都知道了。”余香小声说道。

　　妇人叹口气，扶着腰身起身：“有他去，晚晚想来也能安心了。”

　　借着烛火，瞧清楚妇人的面貌，该是林沅，只是瞧她肚皮滚圆，最终应当是嫁人了的。

　　正说着，外头又来了人。小心翼翼的敲着门，余香去开了门，只听得来人低声说：“余香姐姐，平安堂的长明灯灭了。”

　　余香震惊，摆手让她下去，回转来扶着林沅。低声劝道：“想来表小姐是知道消息，已经去了，夫人，方才小柳说平安堂的长明灯灭了。”

　　“灭了？”林沅愣了下，有前头的消息，这个说法倒不是那么难接受。只是，她勉强笑了笑，“等天明了，去请鸿远真人来做场法事吧。晚晚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送送她。”

　　当年她若是早些回京城，又怎么会让晚晚被连家人蒙蔽，受他们欺负，纵然如今连家人死绝。她也放不下。

　　余香忙应下，夫人姐妹情深。不似别家那般为争宠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只可惜表小姐命不好。遇着那么个拧不清的男人。

　　林沅扶着余香走动了会儿，觉得身子不那么紧绷，便又回到床上，歪着身子准备再睡会儿，这孩子快要出世了，得养好精神才行，但刚睡下，小姑娘就在外头拍着门：“娘亲。娘亲，表弟他又哭夜了。”

　　林沅无奈，余香暗笑，急忙去把表少爷抱进来。小姐喜欢逗表少爷玩儿，又到了人小鬼大的年纪，总想照顾表少爷，可表少爷一哭就束手无策。

　　表少爷才三岁，许是没有娘亲的缘故，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里胆子就有些小，做了噩梦就哭个不停，得夫人或是老夫人哄才成。

　　林沅瞧着到了自己身边还哭个不停的混小子，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纠纠乖，只是做噩梦了而已，不哭了，梦见了什么跟姨母说。”

　　“娘亲，娘亲走了。”纠纠瘪着嘴小声说道，泪珠子不停的滚。

　　林沅愣了下，叹口气低声道：“娘亲去她该去的地方了，纠纠不难过，你难过的话，娘亲也会难过的，要是把娘亲引回来，娘亲会被惩罚的。”

　　纠纠闻言立刻咬紧唇，隔了会儿又小声道：“我想娘亲。”

　　“姨母也想啊。”林沅笑了笑，“可是再想也不能让娘亲受苦是不是？娘亲生下我们，已经吃了很多苦。”

　　纠纠失望的垂下唇角，纵然听不是很明白，他也知道自己见不到娘亲。

　　“好了，快睡吧，也许梦里娘亲又回来了。”林沅笑道，把小娃娃哄睡着了，瞧了眼爬上床的小姑娘，“快睡吧，不是答应了舅母今天会把纠纠送回去，要是没精神，瞧你怎么办。”

　　“不还有娘亲。”小姑娘赖在母亲身边，小声撒着娇。

　　林沅叹口气，对啊，还有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