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咬咬唇，没有说话，却还是固执地将铜板与他押在一起。

　　于是，莫离跟在质子身后，连输了整整十日，一局也没赢过。

　　她的心在滴血，可质子却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底似笑非笑。

　　她终于没能忍住，小声嘀咕了句，“您可真有钱，百两银子就那么赔进去了……”

　　也不知他听没听见，却见他忽然起身，朝楼下走去。

　　可他走着走着，却站定在楼梯口，回眸看了莫离一眼。

　　他那一眼意味太深，鬼使神差地，莫离跟了上去。

　　她跟着他下了楼，走出赌坊后，冷风扑面而来，她缩了缩脖子，有些畏寒。

　　“想赢钱吗？我帮你。”

　　“啊？”

　　莫离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他。

　　他嘴角噙出一抹笑，只低低说了一声，“八日后，带着你全部的家当过来，我定帮你赢回来。”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便走了。

　　莫离回到家后，将质子与她说过的话，分毫不差地传达给师父。

　　她本以为，师父会责骂她，毕竟她输光了师父所有的血汗钱。

　　却没想，师父直接取下一块随身佩戴多年的玉佩，要她去当铺换了钱，再去赴质子之约。

　　莫离惊呆了，师父那玉佩一看便知不菲，尤其他佩戴多年，必然是十分珍贵之物。

　　可师父却与她说，待她赢到钱后，再去当铺赎回来便是。

　　于是，莫离便照做了。

　　八日后，她去当铺当掉玉佩，换来了三十两的银子。

　　三十两于她而言，可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她惴惴不安地去了赌坊，心中却犹豫起来。

　　前几局，质子一直在输，莫离都恨不能按住他的手，将他的银子扔到另一边注上去。

　　许是看出了她的焦虑，质子低声一笑，看着她挑眉问，“怎么？不信我？”

　　莫离撇撇嘴，“这三十两，可真的是我全部家当了，若是输掉了，我这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他眼中笑意渐浓，只对她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于是，再一次鬼使神差的，莫离听信了他。

　　又连输了几局后，他突然低声道，“将你剩下所有的银子，都押上。”

　　莫离心沉了沉，自然是要犹豫的。

　　可当听清骰盅内点数后，她却眼眸一亮，毫不犹豫地跟了注。

　　而在场的众赌徒早就拼红了眼，几乎不加考虑，便押了相反的注。且因质子与莫离纷纷将剩余全部的银两都押上了，他们也将全部的银子押上，只为能分得更多些。

　　于是这一局，莫离赢了。

　　她非但赢回了三十两，还连带着先前十日的铜板，都赢了回来。

　　不光如此，还另有多的。

　　她第一时间便去将师父的玉佩赎了回来，高高兴兴回了家。

　　那之后的一月里，她便始终混迹在赌坊，质子也没再叫她输过，却也未再叫她赢大。

　　他们之间，便也逐渐熟识。

　　直至来年初春，某一日他突然对她说，“姑娘，我帮你赢了钱，你也是时候该报答我了！”

　　莫离一愣，内心想的是：若没有你，我早就成富婆了！

　　可嘴上却说，“质子想要我如何报答？”

　　“三日后酉时一刻，你在西街尽头等我。”

　　莫离面上虽展现得颇有些惊愕，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可心底里，却在窃喜自得，她终于渐渐接近了他。

　　可直至三日后，她被他带着站在皇宫门下时，才终是惊得瞪大了眼。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带着她来参宴了！

　　站在门外，莫离迈不动步子了，“质……质子，这里可是皇宫！”

　　“嗯，今晚陛下宴请群臣，众人皆带着随身婢女，可我府上的婢女全都请辞不干了，我若是只身一人前来，岂不是会叫人笑话。”

　　“可是，我是个丑八怪，你带个丑八怪参宴，会更叫人笑话的。”

　　“我也是丑八怪，看在你我同病相怜的份上，同我做个伴吧……”

　　“……好，好吧……”

　　其余官宦皆坐着马车入宫，却唯有质子带着婢女徒步走来，未免显得太过寒酸。

　　而入席后，众人的目光更是不善，不时落在他们身上，眼底有讥讽，有不屑。

　　虽说莫离早便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可今夜毕竟场合不同，便令她觉得有些难堪。

　　她已十分努力地躲在质子身后，将存在感降至最低，却仍旧有恶意的目光瞥来。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人心丑时，才会看他人丑。”

　　莫离心头微颤，这才发觉他竟无半点感觉，仿佛那些嘲弄并非是对他。

　　渐渐地，莫离倒是放松了不少。

　　那夜在宴会上，莫离发觉质子并非完全被排斥，至少还有一人，是真诚待他的。

　　那人便是戎玉国的三皇子，也生了一张丑陋的面容。

　　或许，这便是惺惺相惜吧……

　　宴会倒也没什么精彩的，不过皇帝的威严，却着实令莫离惊叹。

　　待散场后，已近亥时。

　　莫离跟着质子出了宫，他突然问，“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莫离下意识便拒绝。

　　他挑了挑眉，神色有些意味深长，“夜已深了，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赶路，便不怕吗？”

　　莫离本想否认，可随即想到尚有任务在身，便只好扭扭捏捏地说了句，“那还是有些害怕的……”

　　他笑了，眸色一片深邃，“那便走吧。”

　　于是，莫离便当真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向城西。

　　说实在的，她的腿已经很累了。

　　并不像他，宴会上是坐着的。

　　可没法，谁让这位质子爷“拮据”到连马车都没有。

　　尚未走出城西的街镇，莫离便与迎面而来的师父撞上了。

　　看师父那神情，应当是忧心她的安危，便出来寻了。

　　“质子爷，我家人来接我了，您不用再送了。”

　　他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允洛几眼，随后对她道，“我叫慕昌琂。”

　　莫离有些怔然，不明所以。

　　可待与质子分别后，她却发觉，身边师父的脸色似是不大好。

　　“师父，你怎么了？”

　　“阿离，这件任务，你还想继续做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