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愣了下，“师父，什么意思啊？”

　　“慕昌琂那人深藏不露，一人有千面，为师是怕你出事。”

　　“师父，你放心好了，他虽说深藏不露，但徒儿我也不差呀！”

　　允洛没再多言，便带着她回了艮竺山下的家。

　　自那夜后，莫离与慕昌琂之间的关系，又近了几分。

　　他们时常在赌坊碰面，莫离跟着他，虽说没赢过大钱，但也不至于输。

　　她越发喜欢偷偷打量他，每每看见他那副桀骜孤高的姿态，一颗心便悸动难平。

　　且，或许是她也同为“丑八怪”之因，她越看慕昌琂，便越是觉得好看。

　　某一日，他们在醉生梦死输光了身上所带的银两，因数目不小，莫离心疼极了，整个人便都显得郁郁寡欢。

　　她沉着脸，跟在慕昌琂身后走出了赌坊，有些提不起精神。

　　“输赢乃常事，看开些。”慕昌琂在耳畔说道。

　　莫离撇撇嘴，心中虽然跟明镜似的，嘴上却还是闷闷道，“是啊，质子爷您倒是看得很开，赌技差成这样，也敢流连赌坊。”

　　他在身侧低笑了一声，转而道，“我们去逛逛集市吧！”

　　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逛的！

　　莫离在心下翻着白眼，嘴上却道，“质子爷，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眼下酉时刚过，距宵禁还早。”

　　“我师父还在家中等我，我不想让他久等。”

　　莫离看了眼天色，日头早已落下，夜幕来临，这京城的集市大街上，此时倒是颇为热闹的。

　　可师父近些日子总是要她早些回家，她便不好叫师父久等。

　　想着，莫离抬脚便要走。

　　可她刚迈出步子，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慕昌琂竟二话不说，便拉着她朝集市深处走去。

　　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莫离的心，不着边际地，颤了颤。

　　“他左右不过是担忧你的安危，但是与本公子在一处，必会保你平安。”他侧目看着她，嘴角微扬，噙着浅浅的笑。

　　竟，好看极了。

　　于是，莫离便一步步地，跟在了他身侧。

　　此时街头上行人不少，道路两旁的摊贩正卖力地吆喝着。

　　“有什么喜欢吃的？”慕昌琂问。

　　莫离走了几步，瞧见龙须糕，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想吃龙须糕？”他问。

　　“嗯！”莫离立即点头，却不由加了句，“这家龙须糕是京中一绝，师父常常买给我吃！”

　　于是，那原本打算走过去买龙须糕的身影顿住了。

　　他转而看向另一侧，拉着她便走，“既然常吃，今晚便换个吧，我看那冰糖葫芦很不错，去买两串！”

　　没能如愿吃到龙须糕的莫离有些失落，但这失落很快便被糖葫芦给取代了。

　　本以为慕昌琂的银子都输光了，却没想他身后的仆从却还带着钱。

　　他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莫离一串，另一串则送进了自己嘴中。

　　他舔了舔冰糖，忍不住赞道，“味道很好！”

　　即便与师父相处多年，莫离却从未见过他吃任何小吃，更别说甜物。

　　此时突然瞧见一个大男人舔冰糖葫芦，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怪异的情绪。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副模样，着实可爱得紧。

　　于是，莫离也舔了口冰糖，不知为何，从前吃着只觉非常一般的糖葫芦，今夜却格外的甜。

　　二人便又并肩走在街上。

　　慕昌琂毕竟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质子爷，百姓们有不少都认得他。

　　此时，他们两个丑八怪走在一路，来往路人都忍不住瞥来几眼，目光中无不含着讥讽。

　　可他们二人谁也不曾在意。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两道女声。

　　“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质子爷身边有过女人，那姑娘是谁啊……”

　　“不晓得啊，该不会是质子爷喜欢的人……”

　　“我看着不像，虽说质子爷相貌丑陋，但他毕竟是皇子，身份可尊贵着呢。我看这姑娘丑成这般模样，必定是入不了皇子的眼……”

　　那两道声音越来越远，莫离的心，却忍不住沉了沉。

　　一时间，所有的好兴致都被冲淡了，她再没了逛街的劲头。

　　于是，她又闷闷不乐地陪慕昌琂逛了会儿，便开口告辞了。

　　“莫离姑娘，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

　　“天色晚了，你不怕吗？”

　　“我不……当然怕了，既然质子爷好心，那便走吧。”

　　但这一路归家途，莫离却再未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慕昌琂的神色也是高深莫测，二人一路无言，从城中行至城西，耗去了大半个时辰。

　　眼看艮竺山就在不远处了，山下小木屋里正亮着光，莫离心中一暖，对慕昌琂道，“质子爷请留步。”

　　慕昌琂没再继续送，只留下相同的一句话，便离开了，“我叫慕昌琂。”

　　回到家后，师父已烧好饭菜，正等着她归来。

　　莫离强打起笑意，“师父！我回来了！”

　　“今日怎地回来这么晚？”允洛迎了上来，关切地问。

　　莫离的神色有些闪躲，支支吾吾道，“今日，赌上瘾了……”

　　莫离自十二岁便跟在允洛身边了，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眼便能瞧出她眼眸之中的低落。

　　“先吃饭吧。”

　　许是先前吃了个糖葫芦的缘故，莫离今晚并没什么胃口。

　　但她并不想辜负了师父的心意，便逼着自己多吃了些。

　　吃至一半时，师父终于问了，“阿离，你在难过什么？”

　　莫离一惊，难过？她在难过吗？

　　她定了定心神，却道，“师父，今日我又输光了银子。”

　　“为师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无碍，输了便输了，师父不在乎的。”师父的口吻永远都是这般温和，好似即便下一刻便要天塌地陷，也有他为她撑着。

　　莫离心中暖暖的，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师父，我真的……很丑吗？丑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允洛先是一怔，而后好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好半晌，他才开口，“阿离不丑的，阿离很好看。”

　　他说这话时，嗓音中凝着浓浓的不安，只可惜，莫离并未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