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相逢初遇
于挽满心里还在挂念她的家人,莫离看出她的意图,安抚道,“放心,他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可于挽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忙道,“鬼……娘,依照这阴曹地府的规矩,慕合是杀过人的,那他死后……”
“他会直接入轮回的!”没等于挽把话说完,莫离连忙开口。
自于挽的目光中,莫离几乎一眼便看懂了她的心思。
她甚至没多想,便说了谎话。
或许,所有人都认为,能成为灵使便是最幸福之事。
可那其中的痛苦与绝望,却唯有灵使才能体会。
莫离并不希望于挽赔上自己的轮回,也不希望将来慕合踏上这条路。
因为这二十多年来,她每每思及此,她都宁愿从未成为灵使,哪怕是承受千万年的刑罚,她都甘愿。
听见莫离如此说,于挽有些不确信,“真的吗?”
莫离重重点头,“我可是他娘,自然不会骗你。”
于挽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一步步朝轮回井走去。
待站在井前,她又突然回眸,说了句,“娘,其实这么多年来,慕合始终很想你。若是可以,希望你将来可以多去人间看看他。还请庇佑他们父子俩,能安稳度过余生。”
莫离扯出一抹笑,“好,我会的。”
如此,于挽才安心地跳下了轮回井。
莫离盯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未能回神。
地泽灵君忽而化为人身,站在了她身边,轻声说道,“你倒是挺在意这媳妇儿的。”
莫离一时没听清,“灵君,您方才说什么?”
地泽灵君摇摇头,转而一挥衣袖,莫离的灵使簿便浮于空中。
但见,其上数字由二千九百九十九,突然变为三千整。
“莫离,三千灵蕴已齐,你可以去投胎了。”
地泽灵君的声音响在耳畔,却逐渐变得缥缈虚幻。
莫离定定地站在原地,脑中一时纷乱无比,那些原本想要冲破思绪涌上脑海的记忆、声音,便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她头痛欲裂,却下意识转身,只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忘川河对岸,奈何桥下的身影。
他目光幽深且哀婉,正深深地凝望着自己。
霎时间,心头涌动出无数念想,有一道声音在耳中不停地回响、盘旋。
“想赢钱吗?我帮你……”
“我也是丑八怪,看在你我同病相怜的份上,同我做个伴吧……”
“莫离姑娘,今晚的夜色,很美……”
“莫离姑娘,虽然很意外,但是谢谢你,赶来救我……”
“我见你那把鞭子已有些磨损,特寻人打造了这把,它可做棍,可做鞭,使用起来应当颇为顺手。我见它鞭身暗紫,是以蝮蛇皮制成,便为它取名‘相柳’,你可喜欢……”
“随我去淮兮城吧,那里四季如春,花开满城……”
那声音一句又一句,不停地响起,本该是陌生的,可在这一刻,却越来越熟悉。
莫离脑中嗡嗡作响,她看着远方的男子,突然抬起脚步,不顾一切地向他冲去。
她踏上奈何桥,拼命地向他跑去。
可脑中的景象分明越来越乱,但她的思绪,却越发清明。
戎玉,坤平历,八年冬。
醉生梦死。
一切的最初,是从这里开始的。
自见过顾笙然,为了师父的安危着想,莫离答应与他合作。
于是,她打听清楚质子的喜好后,便在这醉生梦死徘徊了足足半年。
起初,她与京中人一般,对那质子同样是不屑一顾的。
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即便出身尊贵了些,可如今不也一样远在他乡,做个稍微风光些的囚徒。
可直至亲眼见到质子本人,莫离却是有些惊讶的。
她只听闻质子是个面貌极丑的人,可却没想到,他竟能丑成这样!
甚至丑到令莫离觉得,竟好似越看越顺眼了。
许是自幼便受嘲讽惯了,莫离瞧见周遭人对质子的鄙夷,心中竟生出几分同情来。
于是,对他的关注,便越来越深入。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桀骜不驯,上赌桌时,喜欢翘着腿,一手抵在椅壁上撑着下巴,另一手轻点桌案或椅背。看似高深莫测,可实则赌技却烂极了。
他每每下注时,总是毫不犹豫地,抓起银子便往上砸,总会整出“咚”的一声响。
他哪怕是输光了银子,也从未曾沮丧过,高傲地与庄家说:本公子明日还会来的!
他每回出门时,都是大摇大摆扬手走来的,身边只跟着一个仆从,总是苦着一张脸。
他虽名声极差,却从未做过欺压百姓、杀人放火之事,甚至,这个纨绔连花楼都从未去过。
时间久了,莫离也逐渐发觉出些许异样来。
虽不知这质子武功如何,但他应当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而莫离混在赌坊不过半年时间,便能练就出听骰之术,轻易能听出骰盅内的点数。
然这位质子,世人或许只知他赌技很差,总是输个精光。
可在莫离的观察下,她清晰地得知,他并没有输。
赌技差,好输,这不过是表象。
甚至,他是能小赢一些的。
而赌坊这种地方,从来就不是给人赢钱的。
除过权贵官宦,平民布衣若想以此赚钱,即便赢到了,也未必能有命去花。
可这位质子,他不但能赢钱,也有命花。
于是,莫离最终断定,这质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所展现出的,或许仅仅是他想要让世人看见的。
于是,在时机成熟后,莫离开始接近他了。
她上了同一张赌桌,见周遭赌众已赢红了眼,几乎不假思索,便将所有的银子都押在与质子相反的注上。
莫离略一沉思,便掏出一枚铜板,与他押了相同的注。
她每一局都跟注,直至连输五局后,他终于正眼看她了。
那第一日,莫离输光了身上的二十个铜板,那可是师父辛苦整整七日上山采药,才换来的啊……
她虽然心疼,但终究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二日,第三日,她都做着相同的事。
直至十日过去了,她几乎将家中多年来少有的积蓄全都输光了。
质子终是开口,与她说话了,“姑娘,再赌下去,可就要倾家荡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