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祖父祖母
彼时,金绰被打入诛邪境,魔族潜入地府,她与罗刹王便来到人间,欲探查那做法的术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后,她却遭花千彤与南宫落陷害,入了魔不说,也收取了炼妖壶。
只是全被罗刹王压制了。
她重伤醒来后,与罗刹王在淮兮城逗留了几日。
罗刹王便在那时为她做了一幅画,只是那画上的她美则美矣,却又有几分不像她。
她当时甚至还说过,自己只是个鬼,他却将她画成了“活人”。
可如今细细想来,这才恍然惊觉,那时罗刹王画的,或许真的不是她。
可若不是她,他又是从何处瞧见了生前的莫离?
对了,那几日,他还与她讲过故事,那故事的内容,便是几十年前的家国战乱。
想到这里,莫离的心陡地一颤。
莫非……他早就知道了什么?
霎时间,心中更乱了。
莫离的手抖了抖,好半晌才定下心神,提起笔,示意小傻研磨。
小傻连忙动了起来,但见莫离取了一张新纸,提笔开始书写。
她写得很快,没写太多内容,便停了笔。
而后,她将纸折起,复又转身,朝屏风后的床榻边走去。
于挽仍旧守在慕合身边,分明什么也抓不住,却偏生执拗地去握他的掌心。
莫离将方才折好的纸张压在了枕下,对于挽道,“挽儿,灵愿完成了,我们该走了。”
她也改了称呼,嗓音之中多了几分沧桑,好似在一瞬之间,苍老了。
于挽却似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般,只是死死地盯着慕合,万般不舍。
莫离轻叹了一声,将缚魂鞭重新系在她腕间,又说了句,“挽儿,该走了。”
于挽依旧不理。
莫离也无可奈何,最终又深深地看了慕合一眼,方才轻轻闭上双眼,默念口诀。
几个弹指后,她们消失于人间,慕合的卧房中,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气息。
而自她们离开后不久,慕合的睡梦也变得越来越平稳,眉头舒展了,眼眸定住了,整个人似都安稳了。
慕合这一觉,睡了很久,睡得很沉,很舒适。
待他睁开眼,竟已是翌日晌午。
屋外的日头有些烈,他扶了扶额,缓缓坐起身。
发觉自己正躺在卧房的榻上,他不由有些惊愕。
府中虽有仆人,可他素来不喜被人跟着,因此到了夜里从不需要任何人守夜。
加之近日于挽过世,府中的下人们夜里都不敢打搅他,那么……他是如何回到卧房的?
慕合百思不得其解,转而想起慕念,立即便要起身。
可他刚有动作,眼角却突然瞥见了什么,立即伸手探至枕下。
竟会有一张折叠的纸!
慕合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平素用来书写作画的纸。
他立即将其展开,但见一道娟秀沉稳的字迹现于眼前。
其上写着:温王,过往之事无论对错,都已不再重要,请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们的那一份。
短短几句话,字迹却透着沧桑,好似穿过了流年与光阴。
他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不多时便有一滴泪水滑落,浸在纸上,染了笔墨,氤氲开来。
他将纸张折好,塞进了怀中。
随后起身下床,绕过屏风,向桌案走去。
他拿起桌上的那副画,而画卷之下,竟还有一副。
另一幅画上,画的却是一男子,他长身玉立,着锦衣华袍,正站定在回廊尽头,目光遥望向前方。
“爹,娘……是你们吗……”
慕合喃喃念着,泪水再次涌出,逼得他不得不紧咬住唇。
脑中恍然闪过几幅景象,越来越清晰。
说出来,或许都没人会相信,其实这些年里,他见过爹娘的。
第一次,是二十二年前,在淮兮城的皇宫里,彼时正值秦贵嫔过世,皇帝请了一个术士为其做法。于一个夜间,他见到了飞在空中的爹娘。而那之后没多久,他便又在宫中遇上了被侍卫追逐的娘亲,他想都没想,便帮了她。
第二次,是十三年前,他与于挽大婚,爹娘前来祝贺,还送了他贺礼,那个拨浪鼓,他到现在都还留着。
第三次,便是半年前,他初来靖云城,于街头攒动的人群中,见到了娘亲。他派人去找她,于是第二日便在早已没落的云绡阁,与她相见了。
只是很可惜,母亲并不认他。
但他心中清楚,他不会认错人。
他规避父母之事多年,直至半年前才敢再直面,于是鼓足了勇气,悄悄去了趟卞云城。
当得知母亲身世后,他心中仍旧是矛盾的。
可此番,瞧见那纸上所写后,他终于放下了心结。
他愿意相信娘亲,相信她与父亲之间的真情,相信他们从未曾想过要抛弃自己。
良久后,慕合收起画卷,整理好情绪,转身走出了屋。
屋外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
他迎着光,终是舒心地笑了。
“爹,娘,挽儿……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将念儿抚养长大。”
耳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眸,便见慕念正小跑着而来。
“爹爹,我们去看看娘亲吧!”慕念跑到他身前,仰头问。
慕合微微颔首,勾唇柔声道,“好。”
两个时辰后,灵堂里又多了两块灵位,其上分别刻着:父,慕昌琂,位;母,莫离,位。
“爹爹,他们是谁啊……”
“念儿,他们是祖父祖母,快给他们磕头……”
“祖父祖母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越过鬼门关,行走在黄泉路上。
莫离的大脑似要炸裂般,疼的发慌。
她清楚地知道,回到了地府,那便意味着,她完成了最后一桩灵愿。
三千功德已满,她三十六年灵使之身,终于走上了终途。
待将于挽送去轮回井后,她便也该……去投胎了。
小傻见她脸色惨白,眉头拧得极深,却什么也没说。
莫离咬着牙,一步步踏过黄泉路,走上奈何桥,最终到得地泽灵君身畔。
因头实在疼得厉害,她始终垂着眸,并未留意别处,更未曾瞧见,那个已在奈何桥下,守望了许久的人。
她对于挽道,“挽儿,去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