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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早晨多美好

走出屏风的年代 徐刚 11847 2021-04-30 13:35

  第二十三章

  早晨多美好

  自从山月看望了郑大直,郑大直的身体顿时健康了不少,心情也好多了,他自告奋勇地当上了天荡山彩色扩印公司的参谋,当参谋的还有王兴华,他的辞职报告已被批准了。这两位老同志还郑重地声明:不要分文报酬,只是想和青年人在一起,做一点可以使人变得年轻的事业。他们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有些离休甚至是在职的人,只打着活跃经济的旗号,离权不离钱,想借机会捞一把,他们或者让子女出面,或者赤膊上阵;总之,郑大直与王兴华已经隐约地感到,这是不正常的,因此,也是不以为然的。

  夏草已经走了。

  山月又应李岚的请求结伴上了一次天荡山。李岚要去看望静修,李岚告诉她:“我没有了妈妈,你也就是我的妈妈!”

  静修高兴得念念有词:“善哉!善哉!”

  在庵里小住一夜,她俩就下山了。

  山月已辞去天荡山群艺馆的工作,到毕磊的公司里当了负责团体接待、对外联络和宣传的副经理。李岚要等到剪彩以后再回北京,她们得赶紧回去帮着陈峰、毕磊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天荡山彩色扩印公司坐落在海滨公园西侧临海的一个“齐秀园”里,这是陈峰就任特约管理师后上下活动的结果。一家公司,三间活动房屋,但,橱窗的布置是很新颖的——一个橱窗里陈列人物照片,一个橱窗里陈列世界彩色风景,另一个橱窗是雕塑艺术品。

  剪彩这一天,海滨公园将免费开放。分送给各界著名人士的请柬是由毕磊亲自设计的:由一棵秋天的白果树和一棵红枫树的照片剪接而成,色彩对比强烈,落叶纷纷;照片右下角的两行题诗是山月费了不少苦心之后的新作——在生命的色彩中,愿你能找到宝贵的自我……

  毕磊、陈峰,还有山月和李岚,他们是兴高采烈的,他们从此要献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他们不必再担心小报告的诬陷,如山月这样没有城里户口,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他们有了一块立足之地了,他们要在支持、同情与反对、蔑视相交叉的目光中,经受考验和检验。对于山月来说胶卷上的色彩和她酷爱的诗与散文中的情愫,是可以互相重叠、互相融化的;她既然在文学创作上有了一个来之不易的开头,她就会走下去。

  天荡山日报的副刊编辑听说山月辞职,担任一家个体经营的公司副经理的消息后,立即走访了山月,山月的回答使他们放心了。山月告诉他们:“我只是感到,在我们面临的时代的变革中,需要探索,需要创造,生活中缺少的往往是失败的英雄。我自己的写作也需要新的思考,新的题材,因此我要和朋友们一起经商,做一点事情,为的是了解社会,了解人生,了解我同时代的人们;而且,我可以不再为我的户口问题而伤透脑筋;作为我的最终的目标,我是始终如一的:做一个当代中国的真正的女诗人!”

  这是剪彩的日子。

  早晨多么美好!

  按照时令,应是秋之末,冬之初了。

  这一天是那么温暖,晨光早早地铺洒到了小城的大街小巷中。早市上,叫卖各种早点的声音,连同各种食物的扑鼻的香味儿,使这阳光流溢的早晨显得甜蜜蜜的。

  郑大直也早早地起床了。他在院子里散步,练了一会儿鹤翔桩气功后,便上街买早点——六个油饼,三碗豆浆。这些年,他从没有做过这些琐碎的事情,而现在,和那些要赶着上学的学生、上班的工人一起排队,一起闻着油锅里的油香味儿,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开头,人们总是让他先买,早店铺的师傅也不让他排队,“郑市长,上前头。”

  “郑市长,您就不用排队了。”

  “郑市长,咱老百姓不在乎这一点儿时间,您赶紧买完忙你的去吧!”

  郑大直笑着,谢绝了。心里是百感交集的。今天,他一边排队,一边向前前后后的人介绍天荡山彩色扩印公司,“那是几个年轻人自己创办的,可了不得!”

  “啥时候开张?”

  “就是今天,九点整,我还要去剪彩呐!”

  “大伙儿凑热闹去!”

  “要得,要得!”郑大直竟冒出了两句四川话——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才偶尔说出来的玩笑话。

  郑大直是喜气洋洋的。这不仅是因为余热得到了发挥,还因为在那些敢于进取的年轻人中,有自己的女儿在。屈指数来,郑大直也记不清参加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宴会了,剪彩的事每年都有几回,不是新楼落成,便是展览会开幕,一匹大红绸子,两个姑娘各牵一头,中间结一朵大花,用剪子“咔嚓”一下,然后是噼里啪啦的鼓掌。这两年开放了,讲究礼仪了,有时还要干一杯茅台酒。可今天,郑大直总有点忐忑不安,好象是第一次参加这类礼节性的应酬一样,手里捏着把剪刀试来试去,没完没了。

  “怎么了?大直?”张玉萍问。

  “我怕剪不好,手忙脚乱的,到时候不扫了年轻人的兴?”

  “没事儿,到时你就想着这是为孩子们剪彩,就行了。”

  张玉萍说。

  “就象送我的女儿去作新娘一样?”

  “对,对极了!”

  “哈哈哈!”郑大直笑得那么爽朗,那么尽兴!

  八点,整整提早一个小时,郑大直穿着笔挺的藏青条子中山装,在妻子和儿子的陪同下,走进了海滨公园的大门。陈峰和毕磊正在最后一次检查公司前面院子里的临时会场,落地麦克风已经站在那里了,立体声收录机里正播放着邓丽君的《凤阳花鼓》,桌子上的大托盘里堆着一团鲜艳的红绸,想必是用来剪彩的了。

  陈峰最早看见郑大直,“郑市长,你先坐下休息。”

  “不,我看看,走走。”

  山月和李岚正从屋里出来,山月亲热地走到郑大直身边,问道:“爸,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真高兴,这个早晨多么好!”

  山月陪着郑大直夫妇去看陈峰的雕塑,郑龙来给毕磊打杂。

  陈峰的雕塑共分四组。

  第一组是东方维纳斯,这个从造型到形体都与维纳斯不一样的艺术品,在一个少女的飞燕凌空,将要跃入大海的姿势中,体现了东方女性的娴静中的刚强,温柔中的坚韧。

  她弯着腰,这使一个少女的曲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表现;昂起头,使观众能尽情地欣赏那瞩目大海的眼神、谜一样的微笑、诱人的尖下巴。

  她的两只手摆动在身后,连同踮起脚尖的右脚,给人一种强烈的动感——不仅是整个形体的姿势,连同她身上的肌肉,都在流运中显示着青春与力量的美。

  郑大直赞不绝口:“她真会跳到海里去的!”

  山月告诉郑大直,按照陈峰的设想,整个天荡山市的海滨,在五年内要做好两件事,一是绿树成荫;二是雕塑成群。

  天荡山市既然是个旅游风景区,就应有个绿色的海滨、充满着艺术气息的海滨,到那时人们将不仅迷恋这里的大海,还要在我们的东方维纳斯前流连忘返!

  “好啊!”郑大直叫好之余也深有感叹。

  “怎么早没有发现这个人材呢?”

  不一会儿,王兴华夫妇来了,小哑巴推着小桃来了。群艺馆的张大姐来了,报社的记者也来了。游客们也越来越多,毕磊想了个好主意:开张第一天免费为一百个顾客照相、扩印;一百人以后减价百分之二十。现在秩序井然地排队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四百人了。毕磊为抓紧时间,在开张伊始就确立公司的信誉,已经开始为顾客照相了。

  九点整,剪彩仪式开始。

  闻讯后自愿赶来助兴的市文工团管弦乐队奏响了贝多芬的第四交响曲。

  李岚与山月手执红绸的两端。

  王兴华扶着郑大直走到了红绸的中间,郑大直拿起剪子,看了一眼山月,看了看这几个青年,笑眯眯地剪完了彩,向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正在忘情鼓掌的人们挥动着双手!

  温和的太阳刚好在梧桐树的树梢顶上,太阳也是笑眯眯的……

  山外的太阳也照着山里。

  石竹村的山民知道山月办公司的消息后,当即议决:今后凡是老人拍寿相,年轻人拍结婚照,都到山月的店里去。竹妮甚至大胆地设想:公司可以根据游览区的特点,在旅游盛季,临时开设一个小小酒家,专门供应天荡山里的山货,价廉物美,薄利多销,小吃小酌,方便顾客,这也是对山月他们的支持。

  天荡庵里,静修正在读山月的信。女儿在苦难中长大了,要在人世间争一块立足之地了,但,她又担心生意场上的纷争会给山月带来新的灾难,所以她再三嘱咐:不义之财,万万不要,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她喜欢女儿的文章,那么委婉,却没有小家子气;那么深沉,切又含而不露;除了天生资质外,要归功于山月的已经仙逝的祖父。她唯恐女儿不再写文章,还劝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以外,还有很多可找的东西。”

  静修忽然想起了化缘时拾得的一张废报纸上,有画家范曾的一首诗。也许是画家与所选择的题材有关吧?范曾画过《度吕图》,画过《钟馗》,画过《庄周梦蝶》。静修与山月、李岚在前些日子的交谈中,就曾透露过,此生倘能去狼山一游,目睹传说范曾已经画就的十八高僧丰采,真是莫大的幸事!

  画家如此超脱,莫不是空门中人?

  静修磨墨握笔,将范曾的《述怀》诗抄在一张毛边纸上,并加小跋:录范曾《述怀》诗示山月。

  诗云:

  名囚利蠹亦堪哀,鹜影纷纷岂吾侪。

  自信吟哦依彩凤,唯欣豪气贯灵台。

  人间暂寓谁非客,青史长留我是才。

  百代忧思归大化,茫茫宇宙一浮埃!

  静修对这首诗的评价是:狂气在外,才气在里,正气在中;无悲无哀;亦悲亦哀,四大皆空;睥睨千古,踽踽独行,绝唱有我。

  静修要把这首诗送给山月,要把自己对诗的理解写信告诉山月,并且希望女儿能陪她一块儿去一趟南通狼山……

  南行的列车是绿色的。

  夏草想起了一个青年诗人的诗——我穿过田野,寻找童年的梦,童年的梦是绿色的,在田野里飘动。

  我曾经失落过这个梦,失落过泥土的气息,野外的风,在我回头寻觅的时候,却使我感到了岁月的沉重;我为什么不能永远是个孩子呢?

  永远做着绿色的梦……

  夏草是那么喜欢这首诗,她和山月不只一次朗诵着这一首诗。就在她们沉迷于这梦的境界、这童稚的遐想中时,还是这个诗人又发表了另外一首同样是写绿的诗——黄山,请给我一滴绿,哪怕从草叶上淌下一滴绿,哪怕从苔藓中挤出一滴绿,我是干渴的乞讨者,我不缺水,我渴求绿!

  我的周围,到处都是白色呀!

  可惜不是白杜鹃,也不是白玉兰,而是白色的墙壁!

  黄山,请给我一滴绿……

  这首诗里没有飘逸的梦,只有沉甸甸的生活、思想与感情。诗人还有这样的诗句:“黄山松,你果真是万古不朽的吗?永恒的生命既然不属于我,也就不会属于你!”处在徘徊、奋斗中的青年人如山月、夏草,喜欢这样的诗是可以理解的——作者的心和她们是相通的,作者对于新绿的渴望与赞美,仿佛也是从她们心里发出的。

  夏草为此还不安了一阵子:想给作者写封信,写什么?不知道!“谢谢,你是我们青年的朋友!”这就够了。

  夏草终于没有写。她听说诗人都是架子很大的,成天围着一群追求者,“我才不挤进去呢!”

  夏草还想去黄山,看看这天下奇景,站在黄山松下,如那个多少有点狂气的诗人一样,比试比试。夏草甚至想走遍天下名山大川,但,现在还得先去红色娘子军的故乡……

  列车里的早晨,比平时还来得早。

  做夜班的乘务员要交班了,她们先把卧铺车厢的窗帘拉开,然后是擦地,灌水。

  乘务员们下班了。

  夏草看着她们穿着一色的服装,在窄窄的过道里经过,随着列车的颠动也同时左晃右动着;好恶作剧的夏草会时常引起一些恶作剧的联想:企鹅,一边走路一边摆动的企鹅……

  夏草自己笑了。

  随即又恼了,“笑什么,都快家破人亡了!”

  今天,是天荡山彩色扩印公司开张的日子。她在头一个晚上走了,她是笑着上车的,她的心却在默默地痛苦着;朋友们分开了,一个小家庭显然有了深深的裂痕;艺术的召唤,喜欢幻想的性格,把她从天荡山带走了,绿色的列车,象飞快地前进着的绿色的梦……

  “我是在失去一个梦吗?”

  “我是在寻找一个梦吗?”

  “我是在制造一个梦吗?”

  她总是要回去的,夏草自己明白这一点。

  也许,天涯海角一出现在她的眼帘,她便会决心回到天荡山去;也许,她要在外边流浪一段时间,精疲力尽后再回去!

  也许,她回去的时候是在多少年以后,人老了,落叶归根而已!

  但,不管到哪里,她知道,她的脚下都是母亲的土地,她更向往的是思想、精神、心灵上的自由;什么外国的霓虹灯啦、到香港拍片可以赚大钱啦,她只是付之一笑,“在这么一片辽阔的土地上,不会找不到我的起跑线的!”

  “九点了。”夏草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火车拉响了几声长长的风笛。

  “真好!”

  她祝愿毕磊他们成功的,她只是想走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道路!

  风笛还在长鸣不息,“愿天下仁人志士,都成功自己的事业!”

  那么,山月、毕磊、陈峰他们听见了夏草的祝愿没有呢?

  在这个早晨,在山里山外,在行进的风笛声中,乃至远方的风帆、螺号、松风、竹韵所传递着的希冀,他们听见了吗?

  这希冀中也有担心。

  那是经受了多少苦难与屈辱的母亲的担心,那是看透了红尘却义终于脱不开红尘的牵扯的母亲的担心啊——在这充满着名利诱惑的世界上,只有心灵与道路都是光明正大的人,才能够面对着这个世界说:“我是人,我是真正的人!”

  他们或许是听见了的。

  今天,来凑热闹、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临近中午时,连海边的游客也都赶来了,人们在议论着,议论自然是各种各样的。

  “这相机值多少钱?”

  “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要是国产的,就没有戏了!”

  “行吗?彩印的不好弄。只有广州、上海、北京才有,这小地儿,行吗?”

  “照相的小伙子有技术吗?”

  “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有文凭吗?”

  “他是摄影家协会会员吗?”

  “他发表过作品吗?”

  也有人在议论山月:

  “她叫山月,写文章的。”

  “人长得漂亮,诗也写得美。”

  “干什么不行,搞了个个体户?”

  “听说她妈妈是个老尼姑。”

  “她旁边那个姑娘是模特儿,也够俊的。”

  “原先是申英豪的老婆,飞了!”

  “咱要学画画就好了,成天可以看模特儿。”

  人们,至少是这个社会上的一些人们,对于那些面貌、性格、行为上稍稍不同于他们的人,所取的态度、所发的议论大体就是上面这些。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视为怪物、精神不正常;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后取笑的对象。只有当他们有幸能遇见落水儿童,奋不顾身地去抢救,死了,他们才能被迫认,家属将会领到一面奖旗,也许还会有大块的悼念文章。

  在这之前,他们是很难被承认为中国的脊梁的。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桃色新闻远比国家大事重要;东邻西舍的夫妻一吵架,他们就会喜形于色,最好吵翻天、把锅碗全砸烂,不到动刀子杀人不来劝架,他们的优点是不在背后捣大鬼,什么消息都挂在嘴边上。中国的人太多,自然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的。

  不管议论了一些什么,不管有些议论是粗俗的,但议论的中心和主调都是胜过一切的;变了!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应该变!

  人们欢迎这种变化。

  人们希望有着更多的这种变化。

  应该由更多的人来推动、促进这种变化!

  有一个卖小鸡儿的小贩,挑着一担毛茸茸、红嘴巴的小鸡,在公司门前的路边上叫卖。那些小鸡也真是可爱,挤来挤去,推来推去,把小嘴伸得高高的,象是鹅黄色的云朵落进了两个大箩筐里。

  小贩的叫卖声是别具一格的:“让孩子捧了小鸡子照相,小生命给你增加生活的喜悦!”

  “开发幼儿智力,带气儿的,不用吹气!”

  是的,连小贩的语言都带上了这个年代的特色。这些小鸡,这个小贩,以及买得了小鸡的孩子们的欢笑,使今天的海滨公园增添了吉祥的气氛。

  这一天是忙碌而愉快的。

  剪彩以后,山月和李岚送走郑大直、王兴华这些来宾后,便协助毕磊照相,一个开票,一个收钱,连中午饭也没有吃,水也顾不上喝一口,竟不觉得饿。待到太阳西下,自然光已经影响摄影的质量时才赶紧收摊,顿时感到:真累!真饿!

  “吃大锅饭是舒服!”

  “这浑身的骨架子该换一副新的了!”

  等到点好钱,锁进毕磊自制的一个保险箱,又帮着陈峰扫好地、收拾好桌椅板凳,两把铁将军锁把好门,小哑巴扛着从群艺馆借来的一张三屉桌在前头开路,他们走上了归程。

  他们是自豪的,也是自由的。

  他们看着眼前熟悉的大海,就连这海也有了新的光彩。

  夕阳的一半已经落进了大海,另外一半正在浪里沉浮。

  这一半夕阳,却把苍茫的大海烧红了一大片,连夕阳里的风帆也都成了桔红色的了。

  海水是冰冷的、苦涩的,人们不是常说苦海无边吗?然而,一片晚霞、半个夕阳,一团比燃烧的火还要执著而热烈的光芒,却使这大海有了新的亮色,会使人想到黎明的朝晖,黄金的海岸……

  对于水手来说,风浪就是力量。

  对于风帆来说,远航才有希望。

  沐浴在晚霞中的山月他们的身影,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小得跟水珠一样,小得跟浪花一样……

  因为在大海之中,他们是不会干涸的。

  涛声呼啸着。

  潮头奔突着。

  假如有旧的堤防被冲开了一个缺口,那一定是新的潮流不可阻挡的缘故!

  新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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