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户部无钱
“陛……陛下,臣有事要禀。”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犹犹豫豫走了出来,面带难色。
夏瑾时挑了下眉,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怎么?”
“陛下,您要拨款救济通州受旱灾的难民,这是很好,但是现在?现在……”
皱起眉,夏瑾时最不喜旁人说话这般吞吞吐吐。
胡明成瞧见了,心中亦是不悦,“可是有什么难处?莫大人直说便是了。”
这户部尚书又抬头瞥了一眼夏瑾时,只见其双眸黑沉。他心头一颤,话便溜出口:“陛下,现在户部的银钱不够了。”
这话落地,众臣皆是一愣,彼此面面相觑。
胡明成先道:“怎会不够呢?从前从未听户部有过这样的话。”
莫大人急急辩解:“那是从前啊丞相大人,自去岁九月以来,战事起,户部已经拨出去不少银子;又有天灾人祸,户部银子就没停过外流。至现在,自是拨不出款来了。”
这说的都是实话。
但夏瑾时却不满意,“银钱短缺也不是一日之事,为何到现在临需要拨款了方才说明此事?”
“这……”莫大人语塞片刻,脑子飞速运转着,很快有了回答,“此前户部尚书乃是宁大人,下官一直在与其接洽交接事宜。等臣完全接过手,发现银钱短缺的情况已经迟了。”
有了说辞,莫大人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样事情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因这一番话,众臣便都想到了这位宁大人——宁芳篱。
可这当今的宁王,已经有多时未来上朝了。
太尉冷笑一声走出来,“陛下,说起来,宁王似乎已多时不来上朝了?宁王如此行事,未免有些太过张扬随性了吧!”
武侯附和,“是啊,陛下为她开了先例也就罢了,可她竟都不来上朝了。这不是藐视我等,藐视陛下威仪?”
莫大人见此机会,便想把现在手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推到宁芳篱身上。“陛下——”
他话还没说,让夏瑾时打断了。
“宁卿向朕告过假了。”
一听这话,太尉脸上便忍不住露出讽刺的表情。“陛下,宁王可以告假,只是这么多天……不合规矩吧。”
太尉身后,随之响起窃窃私语,皆是看不惯宁芳篱行事的议论。
高子寒在下,翻了个白眼。
真是搞不懂这群人,宁芳篱来了要说她碍眼,不来又说不合规矩。究竟想怎么样呢?
夏瑾时坐在龙椅上,阶下一切尽收眼底。他也不说话,只是瞥着那些个喋喋不休、忿忿不平的臣子。
渐渐地,议论的声音自动便弱了,直至消失。
年轻的帝王这才收回了令人后背发凉的视线。
他竖起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太阳穴,悠悠道:“你们见不得宁王,朕知道,宁王也知道。故而她向朕告假的时候,朕默许了。如今她不来碍你们的眼,朕也什么都没说,你们又觉得她必须要上朝了?”
“爱卿们啊,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说罢,帝王垂下眼睫,半点情绪都不泄露。
殿下沉默少顷,方才议论的几个大人纷纷跪拜下来:“臣等不敢。”
虽才短短几个月月,但新帝已向众人展示了他的杀伐果决:就这么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处决了贪污受贿、买卖权柄十余人;另将其余数十尸位素餐的旧臣剥职、贬斥为庶人。做事雷厉风行、利落又心狠。
但他又将狠的程度恰好控制在不至毒辣、却很好地震慑其他人的边界。他能够把所有的事安排好,能够做到臣子提出什么问题他心中都有数、给出恰当的应答。除了对宁芳篱的处置有失偏颇,堪称一位颇有手段的帝王。而如今,他明面上与宁芳篱也没有瓜葛了。
没人说话,夏瑾时嗤笑一声,拉回了原来的话题。
“莫大人,你说,你自上任以来一直都在与宁王交接事宜,故而户部的事情到现在才厘清,以致你发现了问题来不及上报于朕。是吗?”
莫大人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是、是这么一回事。”
夏瑾时笑,“啧,可是据朕所知,你上任第一天,宁王便将户部所有档案、账簿、锁钥悉数交与你,所有条目清晰在列。也带你认过所有的户部官员,是吗?”
陛下怎么知道?莫大人一惊,额头紧张地冒出了冷汗。
“是……但是那账目诸项皆有含糊之处,而人员调动亦有不妥。臣、臣这些时日……”
借口没说完,便被新帝投来的冷肃目光冻住了嘴。
“战事前后,户部共拨出一千万五百万两白银用于军费;战事结束后,朝廷从户部总计拨出八百万两,先后命钦差大臣押送至西北,安置战后的流民并城池损坏。而去岁赋税收入,各种银钱流转共计五千万两银左右。即便除去官员俸禄、其他拨用款项、宫中花用等,户部银库也该绰绰有余。”
“而你现在告诉朕,户部没钱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不为别的,只为新帝竟对户部账目如此清楚。
“陛、陛下……”莫大人额头上已满是汗了,“陛下所言属实,却、却是去岁的账目。而今年除了税赋减少,另有一些进项断了……”
“故而今年伊始,户部账目便是入不敷出……臣、臣……”
夏瑾时目光锐利,“只一些进项断了,何至于于此?”
“臣、臣……”
嘴开开合合,却是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气氛便在这结巴中愈渐僵硬。
终于,户部侍郎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他做了多年户部侍郎,目前朝堂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户部的情况了。
“回禀陛下,是这样。今年的税赋收入大幅减少是如今户部无钱的主要原因之一,另一便是如尚书大人所言,户部少了颇多进项。而这进项——”
他话顿住,似是不知该不该说。
夏瑾时见有人说话,面色稍霁,“说。”
“这些减少的进项,原都是宁王殿下主持下试出来的开源法子,也一直都是宁王殿下负责里外。殿下尚任职时,曾要把这些事交给微臣负责,只是微臣愚钝,做不好。后殿下卸任之后,便……再没人能担起这些事了。”
从前这些额外收入,都是宁芳篱拿户部的银子投出去收回来的本息,上下的打点靠的也都是宁芳篱手底下的门路。现在宁芳篱不在,没了门路, 又没了法子,当然就没钱了。这些进项虽远比不上税赋,但仍是户部的一笔巨财。
话落,久久没有回音。
而莫大人,早就说不出一个字了。
太尉只觉得夸张,整个户部离了宁芳篱还不转了?思索之后说:“按林侍郎的说法,整个户部岂不是没有可用之人?”
语气颇尖锐。
林侍郎不受这个气,“下官未曾这么说。”
我只是说,如今的户部不比从前宁王还在的户部了。
这也是事实,宁王卸任之后,户部莫名其妙事情就变多了。他日日到了下卯的时辰还在忙,甚至酉时才回府也是有过的。
太尉不喜他的语气,要追问,“那林侍郎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林侍郎没回他,却是夏瑾时开口了:
“林侍郎的话是什么意思,朕觉得太尉该问莫尚书。他是一部尚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何况他还是太尉举荐的人。”
眉梢微吊,夏瑾时眼里透出威严。
太尉嘴唇一抿,慢慢把未说出的话都咽了回去。
“臣逾越了,请陛下恕罪。”
夏瑾时登基以来,也办了太尉麾下的一个重要人物,既是敲山震虎,也是警示。
“好了,”夏瑾时抬手扶额,“朕也没有责怪太尉的意思。”
他收起肃容,放过了太尉。
然后对莫尚书道:“你才上任不久,事情不周到情有可原。朕可宽恕你这一回。”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只是——”
莫尚书叩首的动作一滞。
“既然做不周到,便该好好向前人请教。宁王是个女子不错,并不妨碍她做尚书胜于你颇多。朕所言,你可明白?”
夏瑾时撩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
莫尚书愣住,颇久才反应过来。“是,臣明白。多谢陛下赐教!”
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夏瑾时却缓缓扫过其他朝臣,意有所指。
“你们也是。做官第一是做人,别做人还不明白就做起了卫道士,守着旧一套不放,自以为优女子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