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番外二
宁王府这一场婚事,办得并不盛大,甚至除了女方那头的亲戚外几乎不曾宴请什么宾客,但仍是十分瞩目的。
最瞩目的,便就是这个明显入赘的新郎。这新郎未曾有人听过名号,亦没有自己的府宅,甚至听说一直是住在宁王府里的,实在堕落得彻底。虽则宁王是顶顶的权贵,可她在京中尴尬的地位无人不知,叫人不得不叹一句:这赘婿为了富贵实在拉得下脸面!
就在这样的好奇并等待中,终于是到了正式成亲那一日。
“快看,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
“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男人!”
“如此入赘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就是这么说,咱也想知道女王爷究竟瞧上了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随着迎亲的队伍走近,花瓣和铜钱便如雨一般撒在街道两旁。
百姓们未曾想到竟有这么一番阵仗,俱兴奋地弯腰捡钱去。
而抬着头的,便看到日光下骑马的新郎官含笑而来:他生得一副清俊无双的好相貌,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如置鲜花烈锦之中;胸前大红绸花,在那副笑容之下,不显半点俗气,只让人切身的感觉到他的欣喜。
众人瞧着他坐在马上也矜贵清隽的身形,神都被勾走了。
“竟是这样一个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做赘婿呢?
连篇的感叹之中,几处低声的疑惑很快混入洪流。
“这位怎么好似见过?”“瞧着好生面善。”
只有极个别认出来的, 整个人都惊得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扭头便跑进人群里没了影。
迎亲队伍从宁王府接了新娘出来,绕了大半圈,又回到了宁王府。
夏瑾时站在烫金的宁王府匾额下,大方自然地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宅邸。他不错眼地看着喜轿,眼中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喜娘在他一旁颇是无奈,“咳咳,请新郎踢轿门了!”
话落下,却见新郎眉头轻蹙,并无动作。
怎么了?
喜娘以为新郎官没听清自己的话,反应很快:“新郎官不要只知盯着喜轿啊,咱们都知道你的心上人在里头呢!快快踢了轿门,迎了你的心上人出来!”
夏瑾时听到了,他只是不喜欢踢轿门背后的寓意。
他瞥了眼喜娘,忽而开口道:“既是我心心念念求来的人,自是轻慢不得。我现作一诗以表我请夫人的诚心,替代踢轿,夫人以为如何?”
喜娘哪里见过这一出,傻瞪着眼都说不出话。
旁边人也没见过这架势。
高子寒站在后头,见此嗤得一声笑出来,“你就如此心急,新娘子还未进门便先喊上了夫人?”
这话先把许家人逗笑了,其他人跟着也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
气氛登时又热燥起来。
夏瑾时含笑看了高子寒一眼,又去问喜轿里头的人:“夫人以为如何?”
众人还以为新娘子不好意思说话,没成想那里头传出清晰的两声笑。
“呵呵,好。既是你自己提的,便要作好。若是我觉得心不诚,今日便不出来了。”
声音朗脆若落珠,泰然又大方。
听这应答,喜娘又惊了一下。不过这次接亲,从一开始便很不同,她倒也能接受了。
夏瑾时抿唇笑,眉眼间温情醉人。
“自当遵从夫人。”
不过垂眉略一思,两句诗便成于心,旋即脱口:“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得求巫山共白首,今请凤归梧。”
眼波如水潋滟流光,眉若远山,倾国倾城;求得所爱,愿与白首;今日便请尊贵的凤凰落到我这棵梧桐树上来。
高子寒咧了咧嘴,才发现夏瑾时如此狗腿,夸人的花样真不少。
许家几个学武的小子听了直嚷嚷:“作诗怎地如此不工整,好歹也吟个律诗来!”
“就是!不行,重来!”
“重来重来!”
夏瑾时由他们吵吵,自己专注地盯着轿门,好似能透过这一层布料瞧见里头的凤凰。
“小孩子们不懂,夫人可听到了我的诚心?”
又是两声轻笑,宁芳篱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道:“还不将轿门打开,迎你的凤凰?”
“这就来!”
夏瑾时撩了轿门,里头骄矜地伸出如玉的一只柔荑。
至此,他完全笑开,舒展的五官处处荡漾着甜蜜。
握住她的手,一个打横便直接将人抱起来。
“唔!”宁芳篱一惊。
又怕摔了,只好两手攀住他的脖颈。
喜娘:“……”我真没有见过这样的新郎。
但很快便跟着打圆场:“瞧瞧咱们的新郎官,多心疼自己的夫人,真真是一步舍不得她走!”
这话引起一片和声:“正是,从没见过这么腻人的新郎官!”
“新郎官往后可有的愁呀,夫纲难振呦!”
“哈哈哈哈哈!”
笑语里,喜娘引着新人进门:“那就请新郎官和新嫁娘一起跨火盆吧,走着!”
二人过了火盆,夏瑾时抱着宁芳篱径直往宴厅里去。直到了高堂前,才将她放下。
夏瑾时瞥着高堂座下的许晴柔,心头犹有怯怯。
但许晴柔今日瞧他们两个很高兴,面色被满堂的红色映衬得喜气洋洋。
喜娘赶紧把红绸给两位新人递上,二人各执一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不知哪个小子,跟着礼官后头长长唱喏一声,最后又重复一句“送入洞房咯”,引得主宾尽笑。
年轻的家伙们连忙跟着新人后头闹洞房去,一片欢声笑语。
皇宫。
夏瑞景一身月白色龙袍,头戴东珠金冠,贵气逼人。
他面前的桌案上堆着许多奏章,终于看完最后一本,抬起头却被灯光刺了眼。
小武子眼疾手快,当即将案前的两盏灯挑暗。
夏瑞景揉了揉晴明穴,方才将脑中充血的感觉缓下。
抬起头,眼中泛红,眼下发青,可见其辛劳。
殿内静谧片刻,随后敬事房总管送来了各宫的牌子。
后宫如今已有十二位主子:中宫皇后,太尉之女;贵妃,入宫前的原配妻子;其余有四嫔,二婕妤,一才人,三宝林。
俱是各个大臣的女儿。
夏瑞景瞧那些牌子,猛地想起来一件事,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小武子当即叫敬事房的先下去,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参茶,也不敢问怎么了。
半晌,夏瑞景自己开口了:“他二人的婚事……定在了哪天?”
小武子险些没反应过来,却是听那发紧的口气才想到是什么。算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晦色:“陛下,宁王的婚期,正是今日。”
夏瑾时乃太上皇,宁芳篱为亲王,二人的玉碟都在宗室。故而婚书必是要从宫中过的,涉及太上皇,宗室焉能不报给皇帝?
喉中一阵干涩,夏瑞景闭上眼。
小武子自然明白他的心结是什么。那二人都是陛下的心头恨, 宁王于陛下而言还更复杂,但偏偏这天下他就是又奈何不得这两位。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武子都快站僵了,可皇帝还是一动没动。
小武子担心他,小心开口:“陛下?”
“陛下?”
“朕无事。”
夏瑞景睁开眼,眸色深浓。
“去景仁宫。”
他有半月多未去过,太尉私底下已经颇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