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平日里与人家无冤无仇，就是出事儿也是你家人搞的。”

　　管易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顾明这桩子事儿……也是从家里面起来的。”

　　“里头大约有他姐夫的影子，背后只怕还有乐家。”

　　“乐家？乐初雪？”，我许久都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不由愣了愣。

　　“这里面太复杂。”，管易温声说，“乐家是跟顾明他们有些利益上的冲突，顾明他姐夫的事情更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你只需要安心待在家里就行了，外面的事情……我去解决。”

　　我笑笑，脑海里面突然闪过一件事，就问：“上午的时候……你说你知道顾明在哪儿？”

　　“本来是说要到我那边去，我们两个做些交易。”，我看着管易，管易看着前方起起伏伏的路，“我说你该去医院了，所以我们当时就一起赶去公司见了一面。他要一起去，我没答应，就让他直接就睡那儿了，我回来接你……不用担心他，他把他姐叫过来了。”

　　我点点头，车却突然一个漂移停在了路边，我被晃得七荤八素，差点儿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我如果手中有剑身上会武，一定会把管易大卸八块儿以平胸中之愤，但当我看到他表情的时候却愣住了。

　　通过后视镜的反射，我呆呆地看着管易。

　　我从未见过他那样一面，迷茫，呆愣，甚至有些焦躁和难以置信……有点像猫的身后被放了根黄瓜，它一跳三丈后看人的模样。

　　他抓着头发，傻傻道：“顾明他姐……好像叫顾晓来着。

　　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下，依旧呆呆地望着管易，决心要将后者脸上戳出个洞来。

　　管易才恢复镇定，咳了一下：“美美啊。”

　　他这一偏头，整个人被带着换了个方向，这才发现我不是在看他——其实我纯粹是在发愣，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出，我焦距放空神色游离目光呆滞，唯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远方的某处。像是在思索着关于生死的巨大命题。

　　实际上我确实是，我在思考管易这家伙脑袋上到底有几个洞。

　　第一个洞是他神经大条到这种地步，顾明当着他的面儿交代了顾晓的名字 这丫怎么就想不起来。第二个洞是管易怎么就不知道避着人说话呢？

　　我下意识地保持原有的坐姿，强忍着不去看另外一个“美美”的表情。

　　她只怕做梦都没想到，这次是出了狼穴又入虎口。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救了出来，结果她男人却是我们的利益相悖者。

　　管易想来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老实起来做司机，兢兢业业地开车，安静如鸡。我坐在车中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车流速度极快，汇聚成一道道流星划过。

　　我们就在这钢铁洪流中，平日里看着风光，指挥豪俊如驱羊，但置身其中时其实毫不起眼，渺小如蝼蚁。

　　我靠在车后座上，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一般：“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咯。”

　　走一步看一步有其特定的形容范围，管易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快到家时，似乎是为了调节气氛，管易笑道：“把今天的消息告诉妈，她应该会高兴的。”

　　我冷笑一声 没有反驳。

　　管易沉默一会，语气不免沾染了些小心翼翼 生怕我生气一样：“其实你们不少矛盾可以不闹的。”

　　我冷笑：“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你在哪儿？你知道可以不闹么？”

　　“比如上午，那盒茶。”管易轻声说，“你本来可以不说那句话的，你明知道……”

　　“明知道她不过是听了人说这茶贵这茶好，专门托了人买的，仍要说是别人送她的？比如明知道她爱面子，偏要撕破了脸皮把不好听的话说给她听？”

　　我想着早上的事儿，才暖和不久的心里又凉了个透。

　　那句话确实毒，我不是非说不可。

　　但我为的不是恶心对方，我为的是恶心对方的效果。

　　我要看看管母会作何反应。我要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或是想做什么。

　　那不是挑衅，那是试探。

　　就像打仗之前总得先有边境摩擦一般。两个人互相在那里试探着对方斤两，估摸着对方的底线。

　　我对我才下楼时，管母的眼神心有余悸。

　　那种心虚我看在眼里，管母的模样像是打碎了花瓶生怕被骂，而推脱到猫身上的孩子。

　　“管易。”，我的语气异常平静，“如果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个不想让儿子出生的话——相信我，那人不会是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