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寻常百姓家家户户都已经歇了灯火，这一剑小小的药铺却还留着一扇小门，里面透出了微弱的光。

　　“你和绿影先回府，如果旁人问起，知道该怎么说吗？”下车之际，顾戚戚神情淡然地看着已经为她赶了数次车的车夫。

　　“大小姐在将军府留宿了，命小的们先回府安置。”

　　这车夫见惯了顾戚戚杀伐果断的手段，此时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只能听之任之，倒是绿影，央求着，“小姐，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吧。”

　　顾戚戚一个眼神横过去，绿影也消停了。

　　两人重新坐上马车，准备启程，却听得顾戚戚又说了一句，“马车留下。”

　　马车留下，也就是说她们要徒步赶回侯府去，绿影心有不满，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跟在早早就认清了形势，跳下马车的车夫身后，不情不愿地往回赶路。

　　收敛了神色，顾戚戚上前去叫门，很快就有一个小伙计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娘，看病还是抓药？坐堂大夫已经回家歇息了，若是有药方……”

　　“叫小晨出来见我。”

　　“原来是晨少爷的客人，稍等。”

　　这面生的小伙计就是拓跋晨新雇来的伙计，长得老实，人也勤快，最重要的是家里有个病恹恹的老母亲要养，拓跋晨给他高出其他药铺一半的月钱，他也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没多少时候，拓跋晨盯着一张朦胧的睡颜披着一件马褂就出了门。

　　少年微卷的头发已经长长，光靠帽子已经遮不住了，顾戚戚给配了一些药汤，改了他的发质，剃过又重新长出来的头发已经和大夏人没什么两样。

　　“姐姐？”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顾戚戚这么晚寻来有什么事情，先将顾戚戚迎进了门，又吩咐了新来的伙计：“成大哥，你去睡觉吧，这里我来招待就行。”

　　待人走后，顾戚戚才语意沉重地问道，“格尔图可在？”

　　“在呢，这会应该还没睡下，我去叫人。”

　　半晌之后，格尔图也来了，见到顾戚戚却是极为尊敬地抱拳，“小姐，有何吩咐？”

　　顾戚戚也没时间墨迹，只道：“外面有个匈奴人，你们去看吧，自己决定要不要救。”

　　匈奴人！

　　已经在药铺度过了一段安宁日子的格尔图和拓跋晨不由俱是一惊，一大一小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难道是那群人找上门来了？

　　那群人，指的自然是曾经追杀格尔图的那群匈奴人。

　　格尔图当先一步迈出了药铺，一个健步跃上了马车，马车里的光线很暗，却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里面的人的长相。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之后，格尔图近乎惊呼，“巴赞！”

　　一直听着马车里动静的顾戚戚默默抚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救了一个匈奴人，救了两个三个匈奴人，现在又撞上来一个匈奴人，难道匈奴和她有什么不解之缘？

　　的确有，她曾经狠狠杀过匈奴的士兵近千人。

　　将马车赶至后门，带进了后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的街道，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关上了院子的门。

　　有了满院子的药草熏着，空气里的血腥味立即淡去了不少。

　　格尔图将里面的人背下马车，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随后，他一脸为难地看着顾戚戚。

　　“我会答应帮你们救人，不过你们如今已经没有刻意和我交换的条件了，上次为了救你，你们主仆二人都进成为了我的人……”

　　顾戚戚歪着头，她不是善人菩萨，不会四处施舍自己的善心，更加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匈奴的二殿下呼延赞进城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个人八成和那穷凶极恶的呼延赞有点关系。

　　“巴赞是我的弟弟，他被呼延赞带走，定然知道呼延赞此次来京城的目的和手段。”格尔图也知道光是这样的理由不可能说服顾戚戚。

　　这个女人有大智慧，心肠冷硬，哦，不，确切的说是人她一定会救，但在那之前她也会为自己讨一点好处。

　　但她冒着性命之危收留了自己和两位殿下，在这之下，她的斤斤计较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她见过这样的女子，凡时都要讲好条件，只因为她怕麻烦。

　　最后还是拓跋晨上来摇晃了一下顾戚戚的胳膊，咬着牙，“我父王留给我的宝藏还在匈奴，待我和妹妹日后回去，将宝藏取出，定如数奉上。”

　　顾戚戚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事实上，这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清楚，拓跋晨这个匈奴和已经灭亡的韩国公主生下的孩子再回到匈奴只会是九死一生。

　　更别谈什么宝藏了。

　　“取甘竹草，七叶草……”

　　顾戚戚洗净了手，开始为霸占处理伤口，同上次格尔图受得伤相比，巴赞的伤虽然同样狰狞却只是外伤，根本不用花费什么心思，如果是白日，药铺的坐堂大夫在，同样能处理。

　　她在动手的时候，旁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顾戚戚，哪怕他们已经对顾戚戚百般信任。

　　“记得将人藏好，改天我再过来，希望你们至少在那之前不要给我惹事。”

　　临走前，顾戚戚如是说道。

　　摇摇晃晃，几经转折回到了顾府，顾戚戚却在自己的院子遭了袭击。

　　“这么晚，你去哪了？”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上，扰的她心神立时一乱，等大脑反应过来身后这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比她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干净利落的出腿，勾拳。

　　当初在军营和那些小资们厮混学来的拳脚功夫全度使了个遍。

　　可她身后那人呢？

　　会的只能比她更多，她出腿，他就后撤，她勾拳，手臂却已先一步被人捏在了掌中。

　　出招，又拆招。

　　十几个来回下来，顾戚戚没有讨到半分好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又是一个照面之后，两人极有默契地收回了招数，在院中的几棵海棠树下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