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顾戚戚的疑惑，徐梦溪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是我爹爹手下一个副将之女，家里六个哥哥，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哦，原来是被宠坏的娇娇女。

　　徐将军手下的副将？

　　禁卫军的副统领？左右不过一个六品小官，教出来的女儿竟然这样嚣张跋扈。

　　顾戚戚暗自猜度，这姚婷婷，定是没有在更高规格的宴会上露过脸，否则以她这副德行，早就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招致祸端了。

　　也罢，今天她就先给这姚婷婷上一课。

　　“姚小姐，敢问令尊令堂又是如何教导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指着别人的鼻子大呼小叫的呢？安定侯府虽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却也是世代簪缨，侯府的脸面还容不得你这样践踏。”

　　这就是顾戚戚的聪明之处了，她闭口不提自己收了什么委屈，只把自己的脸面扯成顾府的门面，她一个小小的副将之女，怎比得过侯府簪缨世袭的荣宠？

　　想来，之前这姚婷婷眉梢巴结顾盈盈。

　　姚婷婷的脸色越发难堪起来，她看向身后，方才还跟在自己身旁的姐妹，只见那女子低垂着脑袋，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她暗自羞恼，在原地跺了跺脚，竟是连礼都忘了收了，一撒手扔在地上，抹着眼泪跑开了。

　　“平叔，劳你明日去姚府送个信，就说我徐梦溪当不起她姚婷婷这份大礼，还请姚副将将东西收回，并且好好管教她的女儿！”

　　徐梦溪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口了，最后几个字咬得尤为之重。

　　她的目光在众女之间扫过，又换上了一种轻松玩笑的口吻，“呵呵，大家不要介意，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兴致。我徐梦溪的姐妹还没到任人欺辱的地步。”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说给某个人听，又像是在说给所有人听。

　　但凡是长了脑子了，都明白了将军府千金的意思，顾戚戚是她的朋友，旁人不能随便欺辱。

　　宴会接近尾声，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来叨扰，顾戚戚端了一碗茶，玩笑着说道：“还是你和将军府的千金有面子，随便敲打一下就这么管用。”

　　哪像她，这前前后后都挡了多少不开眼的女人了。

　　“你就取笑我吧。”薛梦溪掩唇而笑，忽又皱起眉来，“我听闻前几日长公主在你府上不欢而散，此事可是真？”

　　“连你都知道了？”

　　顾戚戚眼中的笑意不减。

　　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件事了，但是这京城里流传的消息却是她找人散布的，只是不知道宫里的那把火烧起来了没有。

　　“我听我娘说，还不信呢，没想到她竟真的去你家里闹了？”薛梦溪似有些惊奇。

　　顾戚戚扬了扬眉梢，她从徐梦溪的话中听到了些别的意思。

　　徐夫人？

　　“咳咳，我娘是皇后的堂妹，昨日进宫谢恩，从皇后娘娘那里听来了一些事情……”徐梦溪压低声音，“据说，皇上和长公主在御书房大吵了一架。”

　　“原来你还是皇亲国戚啊？”

　　顾戚戚的心思已然跑偏，徐夫人和皇后沾亲？这她倒是没有听人提起过。

　　“什么皇亲国戚，多少年没见，早就没了亲疏，如今孟家没落，皇后不过是想要拉拢我爹爹罢了。”

　　顾戚戚闻言，更是恍然，皇后拉拢徐将军？可皇后膝下并无子嗣，她此时拉拢一个武官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京城又要起什么变故？

　　顾戚戚心生警觉，面上却是不显。

　　“今日你是寿星，提这些糟心事作甚？老老实实看戏罢了。”

　　宴会结束，天已然黑了个透彻，徐梦溪也没有多留人，只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两人便在门口分别。

　　“小姐，我不同你去马车里挤了，给绿枝姐姐带的糕点怕是要捂坏。”

　　“随你。”

　　顾戚戚掀了帘子，坐进马车里，里面嵌着两枚夜明珠，却是有些小了，亮光微弱，不能完全视物，她想着方才外面的月光皎洁，便欲撩起马车帘子，好透一透光。

　　“别动。”

　　斜侧里却是忽然伸出了一直男人的手来，粘腻湿哒哒的手指扣上了顾戚戚脖颈。

　　昏暗的珠光下，顾戚戚似明媚地勾了勾唇。

　　顺从地将去掀帘子的手放下，却是轻声问道：“你的伤口再不包扎，怕是要失血过多了，人死了无大碍，可弄脏我的马车却还要寻人清洗。”

　　沉着冷静的声音，丝毫未见慌乱，男人惊讶地抬起头来，手劲却是下意识放松了不少。

　　“你早就发现我了？”他断然。

　　“也没有很早吧。”顾戚戚仰头冥思苦想了一阵，“你只顾得上擦干净马车下面的血迹，却未曾想过要遮掩一下这通身的血腥味吗？”

　　“我……”

　　“还有，下次再拿性命威胁人的时候，记住，一定不要松开她的喉咙，否则，你就会被反咬一口。”

　　话音落下，顾戚戚翻出袖子里的匕首，轻巧地一个侧身，抓过了男人的胳膊，手肘在男人喉咙上一磕，冰凉的匕首也随之架上了他的脖颈。

　　男人的额头上似有液体滴落，汗水混着浑浊的血渍，顾戚戚却是魂嫌弃地撤开了自己的手，也撤开了扼住男人咽喉的匕首。

　　男人欲再次出招的手终究还是垂在了身侧，这女人说的没错，他本就无心害人，下手从未果断过，更何况，她早已看出，自己已经没了再出手的力气。

　　嘭的一声，男子应声而倒。

　　娘的。

　　这一个大男人的身板砸过来，吓得顾戚戚连许久都未说过的荤话都蹦了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

　　和车夫一同闲聊的绿影低声询问。

　　“没事，磕着头了。”想了想，顾戚戚还是没有忍住，“去城西药铺。”

　　“可是小姐，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呀。”

　　“叫你赶车了吗？聒噪。”

　　绿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坐在车头给车夫指路。

　　车上，顾戚戚烦躁地闭目养神，其实她方才有句话还没有问，这人是个匈奴人。

　　虽然他穿着大夏人的衣服，梳着大夏男子的长辫子，但那僵硬的口音却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