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很潮湿,偶尔有蟑螂爬过,旁边一间关了一个白胡子老人,他捏起一只蟑螂,放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放进嘴里吧唧地嚼了两下,吞了。
阿烈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接着就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眼看就要吐出来。
他忍住了,怕吐出来的东西太臭,这牢房已经够臭了,他不想更臭一点。
这种时候他就更想关凌月。
眼前能够指望的人只有她,虽然希望渺茫,也比完全没希望强。
他想带点东西出去,给阿月稍个话。所以,他脱下手上的戒指,这戒指是用白玉雕刻而成,十分精致,一看就价值连城。他敲打着牢门,大叫:“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外面当然有人,但没人敢过来和他说话。王爷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这人逃出去了,便家法伺候。谁也不想为一个囚犯挨家法。
况且囚犯最是狡猾,他们善于蛊惑人心,如果不小心犯了慈心,放过他们,到时候吃苦的是自己,为一个不认识的人犯不着。
所以阿烈只能坐在地上苦恼。
旁边那位也不知坐了多久,才迎来这么同是天涯沦落人,好心劝他一句:“别愁了,反正也不出不去,不如好吃好睡。”
阿烈看一眼馊掉的饭菜,又看一下地上的干草:好吃好睡?老头子,你怕不是瞎。但他又知道老头子说得对,于是问:“老人家,你在这里关了多久了?”
老头子眯着眼睛想了想:“不知道。”他拨了一下地上的稻草,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道:“我来的时候,头发还是黑的呢。”
阿烈看一下他的面容,心想这人不会已经关了十余年吧?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又看到外面把守的大个子,以及用精铁打造的牢门,心里一阵苦涩。
他不知道,和他一样担心的还有关凌月,她也是一夜没睡。倒不是她多愁善感,只是她对感情比较在意,她心里阿烈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三番四次追过来,只是想见她一面,实在可怜。现在若是为此丢了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她又想起阿烈怎么说是一国太子,如果丢了那北夷的国王必定会来找他,所以一时间可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是他平常在皇宫里过的自然是富贵逼人的日子,现在被关进牢房,肯定是适应不了了。她得想办法去和王爷说情,可是要怎么说呢?
她犹豫着走到门口,外面天还只有蒙蒙亮,空气很清凉,三皇子刚换了朝服,正在束发。丫鬟正在伺候,关凌月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她在心里组织了一百遍语言,却觉得没有一句能够说服他。最后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三皇子叫住了她。
“你找我有事?”他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关凌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道:“天气变凉了,多穿件衣裳。”说完之后,又吩咐丫鬟多拿件衣服加在里面,又亲自替他扣上扣子,三皇子的表情却愈发冷了。
“你来替他求情?”三皇子又问,声音又冷了几分。关凌月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勉强扯了一个笑容:“王爷自有定夺,有些事我不该插手。”
“不该?”三皇子哼一声,甩了一下衣袖,走了。春桃追上来问了一句:“王妃,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惹王爷生气吧?”
关凌月摇摇头:“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春桃赶紧摇摇头:“没说就好,奴婢就怕王妃心软,要放了那厮。”
关凌月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她瞟了春桃一眼:“你们都以为我要放了他?”春桃张了张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王妃最是心软,大家都知道啊。
但她不知道的是,王妃这一次心软,并非因为阿烈无辜,而是她知道阿烈喜欢自己,而她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感觉到过如此炙热的感情,她渴望被人重视,所以阿烈给了李炎不能给的。
李炎进宫之后一直心不在焉,以至于皇上在朝堂上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倒是下了朝,有人问起六皇子,他才回过神来。
“六皇子这次立了大功,又不知要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是啊,他为朝廷增加了这么多税收,皇上一定会龙心大悦,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啊,太子最近也不知道在干嘛,好久没动静了。一天到晚窝在东宫,难道是醉倒在温柔乡了?”
李炎听到朝臣们在窃窃私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咳了一声,前面说话的官员立刻禁声,这样他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他前脚才走,后脚那小官员又道:“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皇上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就是个被放弃的棋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话分明就是说他,但李炎不是个喜欢惹是非的,这些话他听听就算了,心里记下那个小官员一笔,云淡风轻地走过去:“你别忘了,那个被放弃的棋子,他怎么说也是皇子,而你,却只是个给人做事的奴才。”
说完,他淡淡一笑,走了。
然而六皇子气焰如此嚣张,再拖下去实非良策,他想着离国那边也应该要有所动作了。回到王府便命人将关凌月叫过来问话。关凌月心里正郁闷,一听三皇子唤她,立刻换了件衣裳赶过去,三皇子一看到她就问:“粮食的事情怎么样了?”
关凌月拿出她的小账本,呈上去:“我所有的银子都砸里面了,就看你了。”
三皇子嘴角向上一钩,“没想到你居然挣了这么多银子,屯的粮比我还多。”说完他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你很快就要成为京城首富了。”
关凌月被他的话惊了一下:“首富?”
三皇子点点头:“虽然离全国首富还远了点,但这个京城,很快就会传遍你的名字,关凌月,你要出名了。”
听了他这话,关凌月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事实上她不太相信。虽说她知道这次屯粮三皇子早有打算,必定是要成事,但是否如他所说能挣那么多,她不抱太大希望。
她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若这事成了,我是否立了大功?”
“这是当然。”三皇子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很快又收回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