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中庆帝坐在龙椅上,望着门口,神情呆滞。海福贵在一旁劝说道:“皇上,先进去休息一会吧,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庆帝没说话,只是望向远方,半晌过后,他问:“福贵,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
海福贵鼻中酸涩,皇帝一生励精图治,并没有大过错,只是皇后家的势力原本就壮大,他已经尽量从中斡旋,没想到还是到了今天这一步。
海福贵只好道:“不是皇上的错,太子要反,是他自己不争气,与您无关。”
庆帝苦笑一声:“朕一直以为是炎儿要反。”
海福贵惊讶道:“皇上为何会这么想?”
“因为他最像朕,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他心里有抱负,不说。要怎么实现?自然让人联想到他要反。”
海福贵没说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庆帝又问:“炎儿现在何在?”
“御敌。”海福贵只答了两个字。庆帝又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去休息。他就这样坐在大殿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此刻他表情上没有一点变化,内心却复杂无比,惊惧,后悔,还有忧虑等各种情绪涌上来,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三皇子还在尽力御敌。虽说打起来胜算有多少未知,但好歹还有人想着保护他。
士兵时不时回来汇报前线的情况,太子大军压近,皇城似乎是保不住了。庆帝笑了笑,命海福贵拿纸笔过来,他拟了一道圣旨,命人送至三皇子处。
李炎当时正在战场上厮杀,等他一身血气回到营帐的时候,跪下接旨的时候,脑中还是嗡嗡一片乱响。他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地接过圣旨,便打发送旨过来的侍卫一匹骏马,让他快些回去复命。
皇帝等在宫中,待卫回来复命只待回来一句话:“定不辱使命。”皇帝突然就笑了,他伸出一只手命海福贵搀扶于他,终于离开了那张坐了三天的椅子。
海福贵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待卫回来复命的这段时间,太子又往前进了几公里,皇城外围已经被攻下了。大部卫守卫士兵已经牺牲,留下来的也伤病严重。
而三皇子自己也受了伤。
好在守在外围的士兵都十分勇猛,虽然一通厮杀之后,人员出现了短暂不足,但李炎带领的府兵很快就填补上了空缺,内城还在保护当中。
禁军被王庚和禁军统领带着严阵以待,好在兵器和粮草充足,应该还能抵挡一时。
皇帝虽然没有听到最真实的军情回报,但隐约可以听到有火药炸弹爆炸的声音,也知道战事吃紧。
他于晕睡中一把醒了过来,怒道:“来人!给朕把那些不中用的皇子们都叫出来,他们难道都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海福贵跑过来道:“皇上,您有什么旨意,让小人拟好,送过去吧。”
那些皇子不知已经吓成了鹌鹑样,还是耗子样,皇帝一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他们还在这等着别人来救吗?如果太子逼宫成功,即便他不想杀这些兄弟,皇后也绝对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所以他们还好意思在王府里躲着当鹌鹑吗?皇帝立刻下旨,命所有皇子,将府中的护卫全部召集起来,出门御敌,然后让皇子们都在皇宫里待命,也方便统一保护。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平静下来,他按了按额头,在御书房中又写了一道圣旨,命于悬于大殿正大光明牌匾之后。
李炎又在内城严守了两日,对方采用车轮战,打的是消耗战术,他们人少,又暂时等不到外援,一时之间非常吃力。
又过了三日,皇城内外已经人心惶惶。皇子们的府兵已经被征用,他们大多没有经历过战事,刚上战场就被射杀的有,也有平日就是用来保护主子的死卫,这些人往往以一敌百,但真正精锐的还是留在皇子身边伺候。
人人自危。
往日繁华热闹的街市此时已经收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人们知道,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家中细软已经收拾妥当,打不赢就只能跑了。
这日子时,皇帝急召大臣进宫,他们收到的都是皇帝的密旨,心里紧张到不行。
皇帝列了名单,让海福贵将人一一请到大殿之上,一时间京城的官员都聚集到了大殿之上。
皇帝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平静,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肃穆。
禁军守在宫门外,保卫着皇城最后的尊严。大批人马已经在外涌动,太子的反军还在不断地向前进发,按照李炎的说法,如果援军不到,他还可守七日。
皇帝把大臣们召集过来,看似是商量对策,实际上在想什么,大家心里有数。如果太子谋反成功,皇帝必然要退位,但皇帝显然不打算这么做。
他们的皇上,虽然看似柔弱,实则刚硬,对事从来不喜欢妥协。然而,事实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再过一个里辰,宫门就要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城。李炎在城中艰难抵抗,十分艰难。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觉,只能在战争间隙中偶尔合个眼。然而,对方似乎不会疲惫一般,还在向前进击。
李炎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身体承受力也到了极限。就在这时,有人冲进了军营,她后面还有两名侍卫,拉着一车东西,看起来十分狼狈。奇怪的是,并没有士兵过去阻拦。
李炎定睛一看,居然是关凌月。她一身男装,立于马上,看起来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他扯了扯嘴角,不是让他在王府里呆着么,怎么又跑过来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数落,关凌月已经跳下马,将东西交给士兵,开始分发物资。李炎奇怪,这时候还在分什么东西?
虽然好奇,但他没有马上走过去,因为腿有些不听使唤。他只能静静地等关凌月走过来。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从很久以前起,他就一直在等这个女人走过来,每一次都是。
关凌月走到他跟前,先检查了一下他腿部的伤,皱了眉,先在他腿部发了炎症的地方注射了一针,然后就开始包扎。
“还好,没伤到骨头。”她说着,已经将伤口包扎好,然后又拿出一颗药丸给他吞下。
“你辛苦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说话间,十分豪迈。李炎不禁好奇,她到底带来了什么?
士兵们将分发下来的药丸吞了之后,关凌月就带着一小队士兵走了。走之前她什么没说,只是让他不必担心,两天以后,他们必定退兵。至于为什么,他也懒得问。事实上他并没有将她的话当真。
退兵什么的,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实现呢?虽然援军终于在她的张罗下到了,但是两天退敌,怎么可能?
但两天后的酉时,对方真的退兵了。李炎的伤势严重,关凌月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接近他身体的极限,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但是,奇怪的是,对方的士兵突然之间就丧失了战斗力,似乎是一夜之间过半士兵都染上了奇怪的病,身体开始腐烂,发热,死亡率极高。但是同样与他们作战的我方士兵却什么事也没有。
李炎心里清楚,是关凌月做了手脚。他虽然不屑用这种手段取胜,但到了这种地步,再矫情就连命都丢了。关凌月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下了降书。太子也染上了怪病,但他的病发作的时间比较慢,病况也没有那么紧急。
皇后求她救太子一命。关凌月回来问李炎的意见,李炎恍惚间答了一句:“带他来见我。”然后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太子已经被带到他跟前。他身上的大部分皮肤已经溃烂,看起来十分憔悴,一副要升西天的样子。
李炎张了张嘴问:“为何要反?”
太子瞪他一眼:“不是你们逼我的吗?”
李火简直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太子哥哥,我一直以为你能明白!”
太子冷哼一声:“明白什么?明白我最终还是敌不过你?现在我快要死了,你高兴了?”
李炎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希望你死?”
太子转过头不看他,又哼一声:“你不必听母后的话,我现在要死了,死也要死得干净,不要你救。”
李炎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问:“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太子说完,便把眼睛闭上,等着他下手。
李炎被关凌月搀扶下床,在他面前走了数步之后停了下来,他拿起剑,指向太子的咽喉,太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皱着眉,半晌没说话,竟是收起手中的剑。只听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终究是不懂我。”说着,又看了关凌月一眼,让她拿出解药,给太子喂了下去。
他吩咐下去:“太子已经病死,皇后伤心过度,也一病不起。”说完,便让人将太子扶下去,太子睁开眼:“你不杀我?”
李炎没有说话,手下便将太子扶出去,此后再没有提起太子的去处。
皇城之围已解,李炎进宫参见皇上。皇上面色灰败,眼看也是要不行了。他正打算命人把关凌月叫过来,看还有没得救,皇上示意他不必了。或许是这些的事件伤了他的心,他退意已显。他命海福贵将正大光明牌匾后的圣旨拿下来,交到李炎手上。
三日后,庆帝宣布退位。新帝李炎即位,关凌月被封为皇后。
此后国家繁荣昌盛,百姓丰衣足食。五年后,新帝收复北夷,又三年,南胡称臣。国土统一,百姓安宁,四海升平。
但,臣民们经常看到一名长相貌似皇后的女子,在民间行医,医术精湛,堪比太医。但收费甚少,深得百姓爱戴。